《片刻安宁》栀陌kk

4、第 4 章

　　赶往今天的最后一份工作地点，是一家高档餐厅。
　　她高考完的暑假已经在这打了三个月的工，餐厅经理看她话不多又能吃苦，破格给了她份兼职的工作，每天晚上7点到凌晨3点，工作完已经没有公交了，她走上两公里，正好赶上宿舍开门，回去补几个小时觉就要开始上课了。
　　纪繁花看着她每天像个陀螺一样连轴转，还私底下问过她好几次需不需要帮忙，这样下去身体肯定吃不消的。安宁笑着婉拒了她的好意。
　　她身上背负着18万的债务，还有助学贷款。
　　旁人的帮忙也只是杯水车薪罢了，她能做的，就是不休息。
　　多赚一些，早点把钱还清，才能有未来。
　　好在这几年她的身体挺好，除了最开始的不适应外，后面也没生过大病。
　　那些小伤小痛她早就习惯了，熬过去了就没事。
　　安宁算了一笔账，照她现在的赚钱速度和花销来看，顺利的话，不到毕业就能把那18w还清，到毕业的时候正好能把学费的贷款还上，等毕了业找工作，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最糟糕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正畅想着美好未来，一伙男生嘻嘻哈哈地从外面进来，安宁拿着菜单上前，领头的那个男生接过，被安宁的手吓了一跳，那双手看起来很粗糙，手腕却纤细的过分，餐厅里最小码的服务生被这双手一衬也显得肥大。
　　那男生下意识朝这双手的主人看去，看到了一个瘦的都有点吓人的女生，但从底子来看，也算是个美人了，而且眉眼之间还有些熟悉，他停留的视线久了些，旁边的人就开始打趣了：“贺节，你丫别光看美女不看菜啊，哥几个还饿着呢。”
　　安宁听到了贺节的名字，心里咯噔一声，还没等她做出反应，后面传来了一句打趣：“哟，这才刚到帝都，贺节就开始了？”
　　这声音安宁太熟悉了，熟悉到一听到身体就下意识的想逃离。
　　她转身想退出包厢换个人来服务，但下一秒却和唐封对视上。
　　私下的唐封和在主席台上的唐封截然不同，他将眼镜拿下后，没有东西遮挡的凤眼就显得格外凌厉，不笑的时候随便一瞥就能威慑住别人，有些人天生就有些凌驾于他人之上的气势，而唐封将这一点利用的淋漓尽致。
　　唐封看到安宁也是一愣，在苏城消失了几年的人突然在帝都遇见，他随意的打量着安宁，从头到脚的扫过。
　　安宁被这如有实质的目光逼得有些难堪，她死掐着自己的手心。
　　像每个独自忍痛的夜晚一样告诉自己，会过去的，会好起来的。
　　贺节看着这两人在门口不动，突然一拍脑袋想起来了，这不是安家那个假千金吗？
　　几年前，苏城还因为这真假千金的事闹过好一阵呢，事情发生的那几个月，安宁安菁的名字不断在上流圈子里流传，各种版本的都有。
　　最靠谱的一版是，当年确实是意外抱错了，安菁的父母突然双亡，去认尸做DNA的时候才发现没有血缘关系，顺藤摸瓜地找到了安家，安家自然是希望一切归位，安宁那时候17岁，安家觉得怎么样也得把孩子养到18，换了个仁至义尽的好名声后，在用轻飘飘的一纸声明将人赶了出去。
　　而贺节之所以看到唐封和安宁同框才认出来，这就牵扯到了另一桩往事了。
　　安宁前十八年作为苏城安家的二小姐，可算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可偏偏这姑娘性格脾气都算不得上乘，从来就没个大家闺秀世家千金的模样，上高中那年还对唐封一见钟情，扬言说要追求他，闹得满城风雨，做出了不少丑事。
　　好在后来就再也没见过安宁，一切都恢复了正轨。
　　眼看着现在这两人又在帝都相遇，还可能是因为他选的餐厅，贺节就开始冒起了冷汗，唐封这人，平日里和他玩闹没事，要真让他烦心了，这位太子爷可不会给谁面子。
　　想到这他连忙打断两人的对视：“你怎么才来啊，我好不容易来一趟帝都，你丫就让我等你？”他装作不经意的瞄了一眼安宁，“那服务员，你先下去吧，我点完了再叫你们。”
　　安宁侧过身，小心翼翼避开在门口的唐封，快速的下了楼，将这个包厢托付给平时挺照顾她的一位姐姐后就去了后厨帮忙。
　　包厢内的氛围又开始热闹起来，唐封像是没认出安宁一样，和众人开始打趣，贺节年岁稍长一些，当年选了苏城的大学，一毕业就接管了家族企业，为了考察个项目才来的帝都。
　　苏城这几年发生的事不少，贺节捡了几件有意思的和唐封说：“你还记得沈庭北吗？”
　　“沈子舒大哥？沈家那个私生子？”唐封眯了眯眼，回忆起了这么一号人，但是不熟。
　　“哎对，你猜怎么着，为了追老婆跑M国去了，可把沈叔气的半死。”
　　“他有什么好气的，还真打算把家产给私生子？那舒家能放过他？”唐封倒觉得有意思了点，私生子的身份本来就不清白，还这么为情所困，真是想不清楚。
　　“哎，你还别说，苏城城西那个项目你知道吗？舒家可出了好大一口血，全拜沈庭北所赐啊，说实话，他这能力，要不是私生子，这可就是沈氏板上钉钉的太子位了。”贺节喝了口酒，话锋一转，“不是，你知道他追的是谁吗？”
　　“谁？”唐封对八卦不感兴趣，自然没听过沈庭北和哪家千金有过接触。
　　“江屿南。”
　　“哟，兄弟俩喜欢上同一个？”唐封笑出了声，那几年沈子舒口中说的最多的名字就是江屿南，但又不敢告白，唐封那时候被安宁缠的紧，对这种陷在爱情里的青少年没有好感，可那时两家业务有往来，两人不由得走近了些，才发现沈子舒倒是个难得的赤诚之心，脾气又好，于是这交情就越来越深了。
　　“可不是吗？沈庭北还追上了呢，不过代价也挺大的，在沈氏工作那几年等于白干，现在在M国白手起家创业呢。”
　　“那也不错，这人本事确实不小，能结交就结交吧。”
　　“说的也是，哎不过，说起来你也快了吧。”贺节露出了暧昧的笑容。
　　唐封不解：“什么？”
　　“你和安菁啊，这么几年没点进展？好像安宴温这几天也来了帝都吧，你们这都见了家长过了明路的，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啊？“
　　结婚？唐封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然后冷淡地开口：“我们没在一起。”
　　“什么？那你当年告白？”贺节惊讶地大叫一声。
　　“她不是拒绝了嘛？现在，就只是朋友而已。”
　　贺节一想，也是，像唐封这种心高气傲的小少爷，告白了一次被拒绝，肯定不会有下一次，不过那安菁也真厉害，拒绝了还能和唐封做朋友，居然处的也还不错。
　　本事不小，值得结交。
　　饭吃到了尾声，唐封作为东道主去结了帐。
　　在付钱的时候状似不经意地开口：“你们这，服务员只有这几位嘛？”
　　收银的小姐姐不解他的意思，下意识说了实话：“对，还有一个，但是她是兼职，什么都干，现在应该在后厨吧，怎么了吗？”
　　什么都干？唐封在心里咀嚼着这四个字，笑了一下：“没事，随便问问。”
　　收银的小姐姐看着他的笑心花怒放，还给人抹了个零，在唐封他们走后，和小姐妹分享着今天遇到的帅哥。
　　安宁打扫完后厨已经是后半夜了，商场已经关了门，她轻车熟路地走了后门，街道上寂静无声，九月的天气不算太冷，但夜里还是有些凉意，她环抱着双臂裹紧了自己。
　　下一秒被前方的车灯照的睁不开眼，她模糊间看到有个人影从车上下来。
　　车灯熄灭了，她的眼睛还没恢复，只好不断眨巴着适应光线。
　　那人站在了她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好久不见。”
　　心里已经有猜想的安宁显得镇定了很多，她抬头看着眼前这个186的男人，穿着不菲，气宇轩昂，他们站的那么近，中间却隔着三年的鸿沟。
　　安宁不知道他这句好久不见代表了什么，总归不是什么好意思吧，她干巴巴地回了句：“好久不见。”
　　唐封轻笑了一下，说出口的话毫不留情：“几年前你可比现在热情的多。”
　　看着安宁瞬间变得难看的脸，唐封心里暗想，原来不是没有反应啊。
　　“唐…唐少说笑了。”
　　“是不是说笑你比我更清楚吧，”唐封上前一步，拽着安宁的手阻止着她往后退，“以前不是恨不得贴着我嘛？现在这么冷淡，想玩欲擒故纵？”
　　欲擒故纵这几个字是贴着安宁的脸说的，让她本就没有什么血色的脸更显苍白，她僵硬的吞咽了一下喉咙：“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她也想知道，她对不起什么？可又不能不回答。
　　她想了想，还是把自己的心剖出来受寒风洗礼吧，反正她那点真心唐封也看不上，剩余的自尊也被磨了个干净：“不应该纠缠唐少，不应该自作多情，不应该出现在唐少面前。”
　　安宁爽快地承认了罪行，唐封倒有些不习惯了。
　　在他的记忆里，不管他的态度怎么恶劣，第二天安宁还是会顶着张笑脸缠着他不放。
　　起初他还觉得有些新鲜，少年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度膨胀，可久而久之，他就开始厌烦了，谁会喜欢一个看不懂别人眼色的人呢？更何况还怎么都骂不走，他讨厌甩不掉的麻烦。
　　后来一次喝醉了酒阴差阳错和安宁上了床，他喝醉了但没断片，安宁上赶着脱了衣服，送上门来的他还能不要？你情我愿的事，当然不需要负责。
　　安宁似乎也有些心虚，但确实，找个干净又耐玩的床伴太难了，于是他们顺理成章地有了第二次第三次。
　　青春期那点躁动全发泄在她身上了，也只有在上床的时候，他才觉出这人的好处，不管他有什么恶劣要求，安宁都能满足，怎么摆弄都不拒绝，一想到对方也是娇生惯养出的大小姐，却在他的床上这么听话，唐封就升起了不少征服欲和施虐欲，偏偏安宁还真就照单全收。
　　不管什么时候，她的眼睛里全是慢慢的爱意，充满着信赖地看着唐封。
　　如果，如果要是她聪明一点，在安家不要她之后，他也不是不能养着个小玩意解解闷。
　　但这心思在遇到安菁时就歇了菜。
　　安菁这人简直就是标准的千金大小姐的模板养成的，知书达理，温柔矜贵，第一次在宴会上看到时，唐封还以为是哪家的大小姐回国了，后来才知道安菁只是在普通家庭长大。
　　真假千金的事一出，不少人明面就开始用安菁通身的气质来拉踩安宁。
　　安宁这人吧，心思都摆在脸上，做人也不够圆滑，以前得罪了不少世家小姐。
　　那些早就看不惯她的女生联合起来排挤她，谁让她以前那么肆意妄为嚣张跋扈呢？
　　个性太过于出彩的人，总是容易成为众矢之的的。
　　安宁好像找他求救过，但他没理会，他那时正和安菁打得火热。
　　还做了他此生最想抹灭的一件事：和安菁告白。
　　那时候安宁在人群中看着他，他忽视掉那道灼热的目光，转头将花递给了安菁，安菁温温柔柔地笑着拒绝了，但拒绝了还主动给了他一个拥抱，给足了唐家小少爷的面子。
　　拥抱平息不了小少爷心里的难受，他说不清楚是被拒绝丢了面子难受还是没有追求到喜欢的女生难受。
　　他想不明白，但小少爷也不会委屈自己，这火气全撒在了安宁身上。
　　那天晚上两人做的极为惨烈，那一周安宁都没能去上学。
　　再后来呢？
　　哦，再后来，她就直接消失了，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直到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