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露丝玛丽》徐笙

17、Chapter01 分裂重生

　　IF you paid more than me……

　　如果你曾爱得比我深……

　　.

　　洛瞳带我出席admc北城分公司的开业聚会。

　　衣香鬓影，觥筹交错。我只懂得扑上自选餐桌，大快朵颐。好在这里没有一个记者在场。

　　听说餐后还要在地板上撒上粉跳舞。很是怀旧。只可惜我不是八十老太。

　　不知撞了多少人，才溜到后面的露台。

　　台阶上，我放肆地伸了懒腰。抛却光阴，总是不能抛却烦恼。

　　我真是没用。嘲笑完自己，堕入梦去。

　　刚刚梦见被人追杀，恍然间，一个富有磁性的男声问：“小姐你的……”

　　我不悦地打断他：“阁下扰人清梦。”

　　“在下的意思是小姐的贵脚压倒了在下襁褓中的花草。”他十万分好脾气，道来前因。

　　“啊！”我立刻睡容失色，正襟危坐于阶上。一看旁边那块新翻的土地果然被我的高跟鞋跺得坑坑洼洼。

　　上面含苞的幼株惨不忍睹。

　　我的脸一下子就变得火烧，挤了半天，才挤出一句道歉。

　　再看，他不就是那天替我挡了卓启文之掌的“义士”？

　　他也认出了我，轻轻道：“dragonfly。”

　　我脸红了。

　　旋即又心下一寒，他的确长得很像洛川，那只猪猡！

　　他仿佛很享受我的窘态，发出低低的笑。

　　我突然胆怯起来，心如擂鼓。

　　月色很亮，他的脸背着光，面目模糊。但那个笑，那两片薄唇轻轻勾起的笑，看的并不真切，却着实印在脑海里。

　　“你的鞋裤脏了，可否随我来下？”他侧身让出一条道，随便一个动作，说不出的潇洒。

　　随着他在石子路上淡淡的暗影走着，他走得悠闲自得，毫无不悦。

　　气氛诡异，我打破平静：“那是什么花？”

　　“龙胆。”他简短地答。

　　“那不该种在这里啊？龙胆是温带植物。”话一出口，我旋即又是一阵黯然。

　　龙胆的花语：在你伤心时，我尤其爱你。

　　“因为太过喜欢便硬是相信有转机，谁知命数早定一场空。”他答道。

　　这样明白的一句话。

　　我的烦恼不也是因如此执念而起？

　　我望向他，怔然。

　　“小姐莫笑我，这是在下长久难戒的陋习。”他自嘲道。

　　我不敢再说话了。

　　走进屋内。他侧身开灯。

　　屋子很大，家具很少。

　　我想到那天他的那个巨大的房间。

　　我有点拘禁地坐进沙发里，细细地看他。

　　棕发天然微卷松松散散。宛若阿波罗般高大俊雅的身形。欧式的黑色亚麻衬衫。驼色马裤。法国宪兵样马靴。

　　他的气质却似不食人间烟火的隐士。

　　他从容地把水端过来，绞了一条方巾。他蹲下来，很自然地托起我的脚，取下我的鞋子放到一边。小心拉起我裤脚，开始擦拭。

　　我羞赧慌张地拒绝起来，他却颇有歉意地道：“也是在下的泥弄脏了小姐的裤子。”

　　我也不再争辩，有人服侍多好。

　　“小姐觉得这里如何？”他问。

　　“你的房子很好看。”我真心实意。

　　“在下是指这晚宴。”他解释道。

　　“呃，菜很好吃。尤其是那个水果西米布丁。”我满足地叹了一口气，忍不住赞叹，“啊，真是好吃，好吃。”

　　“如果有小姐这样的女孩在我身边，或许我的笑会多些。”他依旧是笑，但语气透着悲凉。

　　“我不是女孩了。”我说，“我也只是想笑，却没有一点笑的滋味。我是笑不知其味。呵呵。和你一样。”

　　我想我是醉了。

　　“再爱上她的那一刻，我就老了。”我咯咯醉笑。

　　我早已老去。

　　他跟着我笑，倒了杯水，递给我，坐到我身边。

　　“我只是似懂非懂又极爱表现。”我说。

　　“一个人来？没有男伴么？”他温和地问。

　　“Rufus带我来的。”说完又觉得有些不妥。

　　可是他的笑意加深了。

　　“Rufus Law？”他说，看样子他认得洛瞳，“admc的宠儿？”

　　“嗯。”我点点头。

　　“是么？”他若有所思，叹道：“他为了进公司，可是身负重伤啊！”

　　“怎么了？”

　　回到家里的洛瞳一向对他的工作鲜有提及。

　　他这样说，使我感到不妙。

　　莫不是与那件事情有关？

　　这样深深掩埋的秘密怎么能……

　　我吓出一身冷汗，捏紧了衣角。

　　“原来那所公司起诉他，要求他及admc支付违约金以及各项损失一共四百七十万。”他沉声而道。

　　我并没有被那巨额数目给吓到，而是奇怪这家公司为什么不在洛瞳刚进admc的时候就起诉他，而是过了那么久了才……

　　“这看起来，倒像是私人恩怨。”他又道，以询问的目光看向我。

　　“那家公司叫什么？”我紧张地问。

　　“何氏集团旗下的星绯娱乐公司。”

　　话音刚落，我如遭雷击。

　　脑海里只有三个字：卓启文！

　　这个混蛋！

　　我浑身发抖，通体恶寒，齿振振有声。

　　看来，我不得不接受洛川的条件。

　　瞳，这一回就由我来保护你。

　　.

　　酒气熏天，一个男人把洛睫按坐在洗手台上，狠狠地吻她。

　　洛睫只是吃吃笑道：“你吻就吻呗，干吗跟玩儿命似的。”

　　男人眼里闪着近乎狂热的光，逾越地说：“我养你，跟了我，我要你，小睫。”

　　洛睫脸色微变，毫不客气地一巴掌甩了过去：“谁他妈的让你叫我小睫了！”

　　洛睫走出洗手间，嚣张得不可一世。

　　过道里镁光乱闪。

　　章蔚依旧光可鉴人，见洛睫姗姗来迟不说，嘴上的口红又花了，轻骂了一句：“安分一分钟都不行！”

　　洛睫气鼓鼓地瞪了章蔚一眼，好像再说，你这没妖艳，也不怕抢了我的风头。

　　一身正装的米辰过来牵住洛睫的手，一起走到台上去。

　　Adore的其他成员都已经到了。

　　.

　　何诺观察着鱼缸里的热带鱼。

　　一尾一尾龙胆紫的小鱼瞪着玻璃似的眼睛，无知无语地漫游着。

　　水草直立在水中。

　　突然，在脑海里遥遥回荡起洛睫的声音，含羞而笃定：“你知道龙胆的花语么，是‘在你伤心时，我尤其爱你’。”

　　三个月前，米辰被诊断为喉癌早期。在手术后，宣布正式告别了歌唱生涯，成为Adore的幕后工作者。

　　“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我将不再唱歌了，但是Adore会有新主唱October来接替我，Adore的很多歌都是我和October一起写的，希望大家继续支持Adore。”

　　接着是洛睫接连不断的绯闻。

　　然后是Adore由洛睫担任主唱后的首张EP《Let me die here》发行。

　　然后是Adore的第四张专辑，也是由洛睫担任主唱后的首张专辑《Solo estoy》荣登排行榜三甲。

　　然后是洛睫携新作《My old stereo radio》带领Adore成功打入北美市场。

　　October的窜红速度令人咋舌，于是攻击此起彼伏，但是，无可否认的是，洛睫是一块璞玉，如今一经打磨便可艳压群芳。

　　很快，大街小巷都是October疯狂的追随者。他们和October一样，留着凌乱短发，涂着鲜血的唇，白衫黑裤，意乱情迷。他们把October的名字纹在手臂上，对Adore的每一首歌都如数家珍，对October的现任绯闻恋人了如指掌。甚至有人开始组织COSPLAY的活动，看看谁是最佳的模仿者。

　　然而，没有一个人拥有那种寂寞而哀绝的眼神。

　　何诺不是不心痛的。

　　小睫，小睫……

　　她不再是一个“傻”女孩，她或许已经开始“懂事”。

　　可是这又是多么残酷。

　　一个人的青春可以被挥霍多久，一个人的纯情又能被消耗多久，当你已经忘记昨天的你，连轮廓与笑声都回忆不起的时候，你选择融入这冷漠凶残又沾沾自喜、或是自得其乐的人群，然后继续为了自己丢失的纯真与青春去报复那些无数个以前的“你”，用所谓的“现实”，所谓的“成长”，所谓的一切的一切去打破他们温暖的巢穴，满足自己的轻蔑与嫉妒……

　　何诺曾经扮演了这个角色。

　　她已经不是小睫了，不再是那个可爱的无瑕的倔强的孩子，她几乎成功地变成了October，一个诡艳如夜昙一般的女神，一个几乎颠倒众生的女神。

　　但是，何诺却后悔了。

　　何诺知道洛睫在堕落，以一种不可估量的力度。

　　可是那竟然是一种默认的“成长”。

　　悔之晚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