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非得已》十七郞

3、第 3 章

　　姜沚与海棠二人俱背贴在书肆里的墙上，谁也不敢作声。

　　海棠缓缓探了一下回来，“一个穿鹅黄色的姑娘由着丫鬟扶着，来在那马车前。”海棠说完，想了想，“好似说她马车坏了，想搭一程车。”

　　姜沚撇了撇嘴，哪家姑娘这般不开眼要搭这大夜叉的车？嫌命长么？

　　“这边车帘子开了一下，对面那姑娘满面飞红，手中将个香囊递了过去。”海棠不解，“那马车里坐着的怕是那姑娘的情郎。”

　　姜沚心底一声冷笑，她怕不是嫌命长，她这是变相自尽！

　　那个狠人，他皇兄的储君之位，他都说抢就抢；夜闯官宅、强抢民女什么的，在他那里简直就同吃饭饮茶一般容易；逼急了直接带兵杀进宫，就问你怕未？整这么一个情郎在身边，你不是变相自尽是什么？

　　海棠探了出去，再回来面呈喜色，“怕是快要走了。”

　　姜沚喜问，“如何？”

　　海棠道，“那坏了的马车已被一群侍卫拆成了木头框子，抬到路边上啦，路开了。”只是这次海棠忽觉哪里不太对，没经吩咐又望出去一眼，回来说道，“那姑娘正捂着帕子呜呜哭。”

　　姜沚点头，自己所料丁点不错。你同那六亲不认的狠人讲什么英雄救美、以身相许，车拆了你的，算轻的。

　　二人走出书肆，大街上只余一堆破碎的木头条子，横七竖八摆在一个空空如也的车板子上。

　　那黄衫姑娘正在她的马车旁边流眼泪，一只眼睛又青又肿，不知是被什么砸的，姜沚定睛一瞧，见她脚底下躺着她刚刚递出去的香囊。

　　姜沚不忍再看，唤海棠急扶着她，望镇国公府而去。

　　拜贴递进了镇国公府，姜沚被直接引入了后院。镇国公府府邸占地颇大，翠竹奇石、清湖碧水，真真是国公府的排场，好生磅礴辉煌。转过廊道，后面还有一个空旷的演武场。姜沚来到的时候，孟乔燃正从演武场迎出来。

　　一身绯红弓马装，手握弓箭，红霞入鬓，乌发如瀑，真真如那阳光下盛放的辛夷花一般‘紫房日超胭脂折，素艳风吹腻粉开’，全身都露着耀眼活力。

　　二人来在孟乔燃闺房，姜沚便将带来的谢礼一样一样摆在桌上，末尾拿出那本《昔时贤文》，孟乔燃“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本书我十岁的时候就读过啦。”

　　姜沚心道你读过了，怎的先贤说的道理你却悟不通？前世你已是太子妃，虽则母家倾覆，可你有东宫傍身，何苦年纪轻轻就走上绝路。

　　姜沚道，“这书颇有些道理，你认真读便是。”

　　孟乔燃见她此番郑重，不禁好笑，“你这呆子。”想了想，问道，“话说，我前次就想问你，怎的以前我竟从未见过你？你是打小一直居在长安么？”

　　姜沚老老实实道：“一直在长安的，只我自小体弱多病，不大出门。”

　　孟乔燃虽一早知她身子孱弱，却不想竟严重到十几年不能出门的地步，不禁也蹙起眉。她与姜沚实打实算来，也才只见过三面，原本无太深的交情。

　　然世事就是这样怪，她既不来求你什么，然你却总是想帮她一把。

　　“怕是你家大夫不得用罢？改天等我看能不能请太后一个恩典，找个宫中的太医专门好好给你瞧瞧？”

　　姜沚一怔，这实是天大的颜面，宫中的太医，是谁都能看的么？她不想再麻烦孟乔燃，况且只要没人来招惹她，一时半会应死不了，于是轻轻摇了摇头。”

　　想了想，又补充道，“况且我不出门也不单是身子不好，出外都是生人，不知道说些什么。”

　　又怕孟乔燃如前世一般，听了不当回事，非带着她去赴那新城公主的劳什子宴，惹上那夹杂不清的二人，姜沚便又啰嗦道，“孟姐姐，倘若你以后要赴谁的宴，千万别想着我。”

　　孟乔燃又刷新了一个认知，老天是公平的，给了你能行凶的美貌，必就收回了些什么，比如说正常的社交能力。

　　姜沚想到前世之事，又问道：“孟姐姐，倘若有人来欺负你，你待如何？”

　　“揍！”孟乔燃秀眉一立，“谁敢来惹我直接揍她连亲爹都认不出。”

　　“倘若……是国公爷也惹不起的人呢？” 比如说圣上判你爹爹通敌叛国……

　　孟乔燃有些意外，料不到她竟有如此一问，沉思片刻缓缓道，“我爹为大洐戍边几十载，兢兢业业舍命报国，我几个哥哥也是为了朝廷常年在外，一年间家都回不来几次，我二哥更是在二十三岁上就战死疆场，圣上不会负了我们家的。”

　　姜沚微怔，心道原来如此，难怪她前世接受不了要以死铭志。

　　她原想劝告孟乔燃说让她父兄‘切莫再通敌叛国了’，然这话又哪里好说出口的？

　　于是只得委婉道，“可见皇帝陛下是极看重你府上的。国公爷对大洐赤胆忠心、矢志不渝，皇帝陛下必不会亏待的。”但愿你府上这一世可千万不要‘叛国’了。

　　孟乔燃唇角一勾，歪头笑着‘嗯’了一声，毫不忸怩、理所应当的骄傲。

　　姜沚不知为何，眼前这个女子，家世比她显赫百倍，意气风发贵气逼人，可她心下想到她上一世的境遇，不觉竟生出些怜意，她缓缓握上孟乔燃的手，“常言道‘世事无常’，遇顺境，处之淡然，遇逆境，处之泰然。不管发生什么，你总要记得，只要人活着，坚持下来总会慢慢变好的。”

　　“哎，”孟乔燃忽然出声，“你既然还没有许人家……”

　　孟乔燃挑高了眉，满目笑意，斜斜倾身靠近了几分。姜沚见她神色诡异，顿觉不妙。

　　“不如你跟我一起进东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