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非得已》十七郞

15、第 15 章

　　与吐蕃迎亲使团的马球较量，原是一早就定下来的娱乐，咸隆帝耳提面命太子务必要赢，以彰显我大洐男儿风采。

　　这一夜，姜沚的眉头就没松开过，不知不觉间，又将昨日的情形捋了一遍，忽觉哪里有些不对起来。

　　原没说马球的事啊，是谁将话题扯到马球上的？

　　姜沚恍然大悟。

　　那人，他跟前世完全不一样了！

　　前世，在新城公主府的小径上，太子一将她拉进怀里，那人可就上前动了手，也不顾储君的颜面，将太子打倒在了地上才罢休。

　　昨日却不是这样的！姜沚恍然，是了，他实没有前世那般跋扈，敢当众忤逆太子，由始至终他对太子都是毕恭毕敬，面上奉承着，暗地里却在使坏！

　　难道是因着只是四皇子，还不是楚王么？所以他是怕太子的！

　　想到这一点，姜沚险些激动得流出泪来。

　　他是怕太子的！不会来掳人了。

　　第二日到得马球场，场上两队人马均已入场，但见一队着红衣，里面有那人高马大的吐蕃王子，另一队着蓝衣，太子殿下殷承辉正在其中。

　　鞠球摆放在场地中央，两队人各执球杖，殷承辉率先击出球，他座下青骓行如闪电、稳健疾驰，舞动球杖的动作更是行云流水，潇洒利落，不一会儿，殷承辉便领着大洐国蓝队得了一筹。

　　一旁侧立的大洐兵士山呼“大洐威武”，“太子殿下威武”，就连座上的贵女也是欢欣雀跃，呼叫出声。

　　大洐国队里全都是马球击鞠的好手，个个技艺斐然。而吐蕃人本就精于骑射，沃松王子一边也毫不逊色，队里个个男儿身强体健，传球击球间威猛非凡。

　　如此比赛异常激烈，双方势均力敌都自不弱，直打到一个时辰之后，两队得筹仍紧紧胶粘在一起，并未拉开。

　　鞠球夺来抢去间落在场地西侧稍远的地方，太子殿下夹马而追，青骓本是神驹，比等闲马匹跑得快些，太子殿下率先来在鞠球边，歪着身子斜斜一击，不知怎的，忽然失了平衡，马扬前蹄，嘶鸣一声，竟将他直直摔了下来。

　　一旁观战的咸隆帝都大惊从座上站起。

　　众侍卫护着太子殿下下场，早有太医上前为太子诊治。

　　场上沃松王子额间缎带飞扬，朝着咸隆帝一礼，道，“大洐皇帝陛下，贵国太子殿下金尊玉贵，在马上这一摔怕是伤得不轻，咱们这比赛是不是就此作罢？”

　　他表面上说得有礼，其实语气中自带一种傲慢。言外之意，打个马球都能从马上摔下来，这殿下也甚是无用。

　　咸隆帝憋着一口气，“不必，自有人替换上场。”说完瞧向殷承璟，若论起他的皇子，除开太子之外，这四皇子是最出色的，虽是出身低微，然这儿子还算争气，弓马娴熟、武艺超群、在一众皇子中确是出类拔萃。

　　殷承璟恭敬一礼，“是。”自有侍卫从一旁牵过马来，殷承璟飞身上马，朝着场上奔去。

　　但见殷承璟上场后，左右冲突，技艺娴熟，大洐国这边局势渐渐胜出。

　　咸隆帝脸上也不禁露出赞意。他原本就喜爱马球，早些年也是常下场的，只不过最近两年年事渐高，体力也大不如前，便多在场下观赏了。眼见着四皇子的鞠球之术炉火纯青，行动间果决利落，非比寻常，如何能不自喜？

　　这一场马球，直打到日过晌午，最后大洐国以26筹对18筹取胜，场外兵士欢呼声震天，“大洐威武，四皇子威武。”

　　姜沚却并不知道这些。她已在太子殿下的营帐里守了良久。

　　适才太子殿下一受伤，孟乔燃这准太子妃便坐不住了，她即刻便带着赵允荷、王惜云、姜沚几人，直接从场边退了出来，赶到太子营帐探望。

　　彼时太子已由太医包扎了伤口，见她几人到来微笑道，“不必惊慌，无碍的。”

　　孟乔燃同着太子殿下说了好一会子话，又为太子殿下披好了外衫，一切茶汤暖炉都伺候妥当。

　　她见殷承辉说话间，偶朝姜沚望了两眼，便知太子心意。心知太子是惦记着姜沚，便对着赵、王二人道，“日将近晌午了，你们同我去用午膳罢，姜姑娘你留在这里伺候殿下用过午膳再回来。”

　　营帐里只剩下殷承辉与姜沚二人，姜沚立时就觉得局促起来。

　　尤其殷承辉笑吟吟望着她，“坐过来些，离孤那么远，是怕孤吃了你，嗯？”

　　姜沚只得红了脸，上前坐在殷承辉两步开外的小凳上。离得如此之近，她连头都抬不起来了。只垂眼盯在他宝蓝色的褾襈袍锦边。

　　殷承辉见她羞得头都抬不起来，心下更喜。站起身自行坐到了她身前，执起她一只小手，“无妨，你放心，孤必不会让那番子掳了你去。”

　　姜沚浑似手被烫了一下，下意识慌抽了回来。却又恐他见怪，自己已然是他的人了，怎的还能不依他？于是脸红得直要滴出水来。

　　殷承辉知她自爱，因此更加怜她。毕竟二人尚未大婚，也不强她。只那一握便觉白嫩柔软，再旖旎不过，真真他东宫里没一人比得上她。

　　待姜沚从太子营帐出来，又是半盏茶后了。因着孟乔燃带她过来时，并未叫海棠跟着，于是只能一个人走回女眷的营地。

　　想到方才太子殿下那灼热的眼，她便觉抬不起头来，又忆起太子说‘绝不教那番子夺了她去’，心下又长呼出一口气。想来，好歹这也是在大洐，左右还是由太子殿下说得算，她又干着什么急。

　　于是走着走着，不觉就舒畅起来，唇边也带了笑。

　　由官家营地到女眷营地，要经过一个马场。此时因马球赛已然结束，所有马匹都归放回位，此处并没人照料。她远远走过马场边缘，忽见一抹身形在一匹马旁似翻着鞍带。

　　一瞬间，那身形便隐没在了马场边缘。

　　姜沚揉了揉眼睛，哪有什么人影，因这变化委实太快，瞬息之间，她一时也难判断是眼花了还是看岔了，且这条路又是回女眷营地的必经之路，只得继续走过去。

　　待走到那马厩前，她下意识就侧头看了一眼。

　　似乎刚刚那身形动过的那匹马——正是太子殿下的青骓么？

　　姜沚心下突突直跳，她寻着方才的记忆，来到那马前，果见马鞍一角还有些微微张着，姜沚将那鞍角又翻开些，然后，她见到了马背上的一处针孔。

　　她知道太子殿下在球场上为什么会从马背上摔下来了。

　　是有人在他马鞍上藏了一根细针，那细针原藏得好，等闲却不一定会扎到马背上。于是马球赛进行了一个时辰，都没有扎到。只是提挥马杖间，难免变换坐姿，只要比赛进行下去，殷承辉迟早会挨上那根针，尤其在挥球或者抢球动作大的时候，人倾斜的动作也大，此时一旦将那针扎到马背上，只肖马稍一颤动，便会将马背上本已倾斜的人摔将下来。

　　针细，孔小，倘若不是姜沚现下发现，怕是过一两个时辰，那针孔自然就又愈合了。

　　刚一想到这里，姜沚心下一寒，她自己找死！别说活到十七岁，怕是连今天都过不去了。

　　姜沚刚想扯开腿往回跑，忽觉面上一重，一只大手自后捂住了她的嘴鼻。整个人被腾空抱起，翻入了一旁的林中。

　　姜沚奋力挣扎，去拉那只手，却哪里挣得过？她犹如上了岸的鱼，拼命就着指缝间呼吸，带着冷冽的、如沉香如松柏的男子气息。

　　前世她被他掳在马上，风驰电掣般也不知朝哪跑去，只觉耳边风声呼呼。他将她的脸死命往他胸前按，不知是要闷死她还是要撞死她。只是在那风声之中，她清晰得闻到他身上特有的气息，又似松香又似沉香的，淡淡的男子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