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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失聪【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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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白的机甲像是对一动不动的夜幕失去了兴趣,俯身抓住琉璃,作势要离开。
它粗暴地拽着琉璃,在泥泞的沙地上留下深深的拖痕。
在它迈出几步路后,夜幕终于直起身子。
高调的耳鸣和眩晕感还未褪去,脖颈处传来温热的触感,伸手沾来一看,才发觉是从耳道滴下来的血。
视力仍有所模糊,但是足够向斯年辨认出敌方机甲和琉璃正在远去。
他深吸了一口气,逼迫自己尽快振作起来——莫莉卡还在琉璃里生死未卜,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放任对方将她带走。
察觉到夜幕有所行动之后,敌方机甲脚步一滞。
等它缓缓回过身时,向斯年已经驾驶着夜幕逼近,镰刀高举。
受伤中计,不过是因为对敌方的战斗方式不够了解。
“你还有新把戏吗?”
向斯年咬牙切齿,不给对方抬手开炮的机会,挥刀斩断机械臂。炮管也一并被切断,露出丑陋的空洞。
敌方机甲失去平衡,连连后退。
向斯年跟上,挡在琉璃和它中间。
“你曾有机会杀了我……但现在,轮到我了。”
镰刀锋利的刀锋在空中划出银月似的曲线。他用镰刀将对方勾到身前,操纵夜幕一手攥住它的头部,另一只手继续用力拉扯,在刺耳的金属摩擦和断裂声中,将它腰斩。
换做普通机甲,这一下肯定是要丧失行动能力的。
然而眼前苍白色的机甲竟然还能举起残存的机械臂,再次发射音爆弹。
无形的音波穿透机甲,向斯年确定自己的耳膜受到了二次损伤,但在应激激素的作用下,他暂时不受影响。
他操纵夜幕将镰刀尖嵌入对方肩部,然后斜着劈砍,削掉另一只臂膀,只留下头部和半片肩颈。
残留的线路从断面垂下,轻轻摇晃着。
向斯年杀红了眼,紧盯着机甲头部一闪一闪的信号指示灯。
核心竟然还未损毁,这架机甲内部的“寄生虫”不止一条,怪不得琉璃的突袭会失败。
“真是恶心的东西。”
说着,他把苍白机甲残躯丢在地上,像他对待琉璃那样,一脚踩得粉碎。然后终于如愿看到指示灯熄灭。
向斯年不敢怠慢,赶紧拿着工具箱跳下机甲,跑去找莫莉卡。
无论是雨声、雷声,还是自己奔跑的脚步声,他都听不清。
机甲外壳上都是雨水,踩上去特别滑。由于过分急迫,向斯年几次滑倒,还被锋利的断面划伤了胳膊。
半分钟后,他终于锁定了莫莉卡的位置,一边将气囊从缝隙塞入,准备填充、将缝隙扩大。
他尽可能大声地叫着莫莉卡的名字,自己却几乎听不见,只有耳膜在一阵阵地传来痛感。
奈何机甲外壳还是太过坚硬,向斯年只好转而用电锯切割,雨水正好成了天然的冷却液。
几分钟后,他成功将浑身是血的莫莉卡救了出来,抗回驾驶室做了简单的固定包扎。
他实在没能力将琉璃一并带回去,只能记录好坐标,暂时把它留在这里。
马不停蹄地赶了一整夜的路,向斯年终于在天亮时分抵达黎明城。
所有人都被重伤的莫莉卡吸引,加上向斯年一直强撑,看上去状态尚可,直到有人注意到他耳边的血,才惊呼着问他有没有受伤。
经过一夜的恢复,视力已经几乎没有问题了。
可能是由于挨了两发音爆弹的缘故,听力不太乐观。现在听别人说话,即便距离很近,还像是躺在水底听岸上人讲话的音效。
向斯年被人强行拽进诊所,按在病床上,喊大夫来检查。
他觉得小题大做——黎明城的医疗条件本来就差,现在应该全心关照重伤的莫莉卡才是。
“我很好,只是听力有点影响罢了,迟早会恢复的。”
然而机甲队的众人说什么也不肯放向斯年走,尤其是钢锤,他恨不得把他铐在床架子上。
他说:“我可不想让我们未来的城主成为聋子。”
向斯年没力气争辩什么,太阳穴隐隐作痛。
“所以城主您是……带着伤赶回来的?”
“天呐,这种状态要怎么长时间地操纵机甲……”
就是在这时候,林迁来了。
向斯年完全没听见这小子的呼喊,还是靠别人指了一下才发觉。
反应过来的时候林迁已经挤到了病床边上。
“衣服上的这些是你的血吗?你受伤了?”
“你慢点说,我听不见。”
“听不见?”林迁又惊又怕,“怎么会听不见的?”
这时候,大夫来为向斯年做检查。
钢锤很不客气地把林迁拉到一边,以免他添乱。
“鼓膜穿孔了……”大夫关掉笔灯,“听力状态也很差。是遇上爆炸了吗?”
“嗯,音爆弹。”向斯年敷衍地答。
“震爆性耳聋,右耳伤势更严重。条件受限,我没办法提供更多治疗,只能靠您自愈。”大夫控制着语速,以便向斯年能理解唇语,“能恢复成什么样不好说,请您做好无法完全恢复的准备。”
“‘右耳更严重’,‘只能自愈’,对吗?”向斯年轻声重复了一遍,确保自己没理解错,再没什么更多的情绪,“嗯,知道了,我就说没必要来看。莫莉卡呢?”
“您先养好自己的伤,别操心太多。近期一定要注意避免二次损伤。”
大夫示意钢锤跟过来,准备跟他交代莫莉卡的伤情。
向斯年颓然地叹了口气,身形往下靠了靠,躺了下去。
尘埃落定之后,肾上腺素的作用逐渐褪去,疲惫感一下子涌了上来。
大夫注意到他手臂的划伤,取来清创药品和绷带,开始包扎。
与此同时,向斯年坚持不住,体力彻底耗尽,沉沉睡去。
再醒来的时候时间已经是傍晚,向斯年左右环顾,发现机甲队的人大多已经走了,钢锤估计在陪护莫莉卡,只剩下林迁,搬了个板凳,趴在病床边上睡着了。
“林迁。”
因为听不清自己的声音,他控制不好音量,呼唤得轻微又沙哑。
但即便是这样,林迁竟然立即醒了过来,警惕又兴奋地问:“你醒了?刚刚是不是叫我了?”
他语速还是太快,向斯年很难辨认。
“额……”他决定接着说自己的诉求,“有水吗?我觉得口渴。”
“有的有的,你等我。”
说着,林迁一溜烟跑了出去。
向斯年试着坐起身,但上半身刚刚用力,他就感到头晕目眩,甚至想吐,只好老老实实地躺了回去。
不一会儿,林迁回来了,手里拿着小水壶,问:“我要怎么喂给你?”
向斯年痛苦道:“你等会儿,我现在……很晕……”
“不能坐起来吗?”
“嗯。”
“那……我明白了,我这样喂你。”
林迁话音刚落,向斯年就眼睁睁地看着他往自己嘴里含了一口水,然后突然俯身凑近。
真是见了鬼了!
望着林迁快速放大的脸,向斯年一个激灵,下意识抬手,结结实实扇了他一巴掌,正好打在腮帮子上,含在嘴里的水一下子全喷了出来。
林迁俯视着一脸水的向斯年,殷切道:“对不起,我……我去找东西给你擦。”
“你妈的。”向斯年有气无力地骂着,“剩下半条命早晚得让你给我玩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