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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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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君楠小时候很喜欢玫瑰花。
总是会在电视上看到,会在学校对面书店里的画册上看见。象征着爱情,代表了对一个人的真心。
他一直以为,靳煜辰的那句“给你纹朵玫瑰花”,只是一句玩笑。
毕竟靳煜辰那个时候说的,真的是玩笑。
许君楠被死死压在工作台上,纹身是种技术活,安醒也是头一次在那个地方纹。
安醒说很具有挑战,靳煜辰在找他的时候,他明确表示了可能出现的风险。让靳煜辰好生考虑清楚。
“弄不好……可能会,出人命的。”
“……”
许君楠的眼泪瞬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但他发现自己居然挣扎不起来。靳煜辰的确是控制了他,但人要是在情绪最激动的时候,是能够爆发出无与伦比的力量的。
可许君楠发现自己爆发不出来,就像是被踩踏了太久了,开始还会挣扎,还会去试图反抗,后来慢慢、慢慢,就被踏习惯了。
再到最后,忽然掉落下来一大块的巨石。
将他砸了个体无完肤。
他却连疼痛都没有了。
“靳煜辰……”
许君楠最后哑着嗓子。
抬着头,看着靳煜辰。
他像是在问他,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又像是在很悲伤,不知道为什么会悲伤,似乎不是因为无法反抗。
而是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就好像,前年冬天在临城的那片雪,那一大团一大团窗花上的雾气,还有日落下摇摇晃晃的马车,铺平了的秸秆地。
都在,瞬间灰飞烟灭了。
靳煜辰蹲下身。
隔了一块挡板,依稀可以看见,安醒戴上了白色的塑胶手套。
印着紫色玫瑰花的纹身纸,灌满殷红特制墨水的塑料管,三个圆圆的小盒子,摆在了工作台旁边。
许君楠哭了出来。
比任何一次都要伤心,比过往每一次都哭都要绝望。他悄无声息地哭着,头皮一阵发麻,低下了头去。
靳煜辰忽然就感觉,眼睛被深深刺痛了一下。
他解开了衬衣纽扣,将左肩膀的衣服退了下去。
左胸口前,是用墨绿色的染色液,纹上的藤蔓荆棘。
一根一根刺,直扎心脏口。
没有玫瑰花。
最粗的那三根荆棘,是皮肉破裂又再一次生长出肌肉细胞的深紫红。
靳煜辰抓起许君楠快要折扭曲了的手指。
贴在了他的胸口上。
……
……
……
安醒最终还是得到了靳煜辰的旨意,没有将玫瑰花纹在最初说的位置。
往下移了移,往外,也移了移。
大片大片娇艳欲滴的玫瑰花,在璀璨绽放。
纹完身后,安醒去洗手间清洗工具。
他老远就看到靳煜辰一个人,站在阳台上,手指间夹着一根烟。
外面的天气晴朗,大片大片的云朵堆积在地平线上。
安醒的技术很好,但到底还是会疼,并且纹的地方还是那么敏感的地带。安醒能感觉到纹的时候,手底下的皮肤在不断颤抖。
最终没了知觉,不知道是疼晕过去,还是吓得昏迷。
许君楠是在第三天,才醒了过来。
纹身的地方,已经没什么问题了,毕竟安醒可是纹身技术有名到上流圈的专业纹身师。
靳煜辰不在,公馆里所有装有玫瑰花的瓶子,全部给拿掉了。
许君楠看了一眼衣服,他穿着一身白色的宽大衬衣,衬衣一定不是他的,肩膀线都过了胳膊大臂中央。
纽扣系了两三颗。
他站起身,那衬衣底部边缘刚好卡在大腿根,腿上什么都没穿,金灿灿的足环还好好地套在脚踝处。
许君楠往窗前落地镜处一站,侧过来身子。
就能看到,身后的衬衣衣摆下。
一大团一大团鲜红的玫瑰花,在绚烂绽放着。
从雪白的衣摆,一点点漫延,延伸。
那是无论如何都遮掩不住的,那是彻底摧毁了他的耻辱。纹身这种东西,一旦沾染,基本上就无再消除的可能。的确有洗纹身这一说法,但许君楠见过洗纹身,那是他的舍友林程。林程大一的时候谈过一个女朋友,为此两个人去纹了个情侣纹身。
结果大一结束,两个人也分了,林程心灰意冷,死活要去把纹身给洗掉。
最终洗掉了的纹身,却留下了白色的痕迹。
许君楠突然抱住了脑袋。
他大口呼吸着,仿佛肺部都被抽干了空气成了真空。呼吸不动,心脏跳不动,就连眼泪,眼泪都流不出来了,嘶哑了的嗓子,却一句话都嘶吼不出来。
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为什么为什么!!!
他想杀了靳煜辰!
许君楠抬起腿,“哐当”踹碎了镜面。
镜子碎了一地。
每一块碎片上,都映着鲜红的玫瑰。
……
……
……
许君楠纹玫瑰花这事儿,没几个人知道。
靳煜辰的私交圈子不太大,零零星星就那么几个能真正说得上话的。谢轻延也有段时间没跟靳煜辰有联系了,还是临城的福利院打电话过来,问他那个五岁小男孩的收养手续,接下来要怎么办。
收养这事儿是靳煜辰托谢轻延办的。
谢轻延把电话打到了靳煜辰那边。
两个人约在了私人高尔夫球会所。打完高尔夫,靳煜辰和谢轻延去了休息室。
门一关,就他们两个人。
靳煜辰养了个小男孩这事儿,很多人都知道,也没人敢议论。坐到他们这个位置,也不说是玩吧,至少在靳煜辰身上,还是挺罕见的。
谢轻延端着红酒杯,喝了口酒,
“那收养这事儿……”
靳煜辰翻了翻手里的收养合同。
这份合同,说真的,那天从飞机上回来,他都准备签字了的。
靳煜辰看了很长时间,那个五岁的小男孩长得是真的可爱,跟大理的小孩是真的像,像到看几眼照片,就能回忆起那天许君楠甜甜的笑。
靳煜辰打了一下打火机。
然后点燃了那份合同。
火光“噌”地下子往上窜起,照亮了桌面,烟灰缸铺满了细沙,不一会儿就湮灭了那瑰丽的光亮。
谢轻延怔怔看着靳煜辰。
他似乎从靳煜辰的眼睛中,看到了一些很混沌的东西。
那可是靳煜辰啊!那可是连联姻都不需要的靳煜辰。上流社会豪门之间的联姻是一种必然趋势,可以巩固两大家的地位。
但靳氏不需要。
谢轻延觉得靳煜辰好像是玩真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