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是冷清小美人儿啊》清悦天蓝

14、第 14 章

　　许君楠回到学校后，就独自一个人去食堂吃饭了。

　　他还是让医生给他开了些能缓解难受的药，实在是受不了了，就吃一颗，饭前吃。

　　许君楠去食堂接了杯热水，捧在手里，陆陆续续有同学进来吃饭，他点了一碗小米粥，吃不太下去油水，青菜也都是蒜炒不放肉的。

　　那种难过一直盘旋在心头，合着十一月萧瑟的天。许君楠吃完米粥，在食堂餐厅的桌子前坐了好久，也不知道想什么，大脑一片放空。

　　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又捧着一束玫瑰花，朝他走来。

　　那人他不认识，但捧花的举动实在是太熟悉了。玫瑰花又一次放在了他的桌面前，好多人都往他这边望。

　　许君楠拨弄开那玫瑰，看到了里面放着一个黑色的信封。

　　靳煜辰把酒店公寓的房卡，给他放在了里面。

　　许君楠攥了攥房卡，那整个公寓公司都已经是靳家的产业了，一间租房，两三天就能给装修好。靳煜辰这是在让他过去，让他今晚过去一趟。

　　可他为什么要过去！

　　许君楠没有去，匆匆回到了宿舍。

　　夜晚许君楠去阳台看了看外面，他们的男生宿舍楼就建在学校南门口旁边，隔一条马路就是酒店公寓的大楼。许君楠看到他租的那间房屋，窗户里的灯，亮了一夜。

　　有了那药，依旧不能解决许君楠身体上的难受，排练依旧会出错，依旧会突然就跪在了地上。

　　许君楠有两个舍友不是艺术学院的，是工科生命科学学院。工科生到了大三都还有在教室里上课的课程，下午晚一点儿的课，到了六点才能放学。

　　老师站在讲台上，讲着酶工程的提取流程。

　　舍友林程正在低着头刷手机，忽然就看到了学校表白墙上的一个帖子。

　　“……”

　　“彦恒！”林程用胳膊悄悄捣了一下旁边在桌子底下打王者的另一个舍友。
　　彦恒：“几把，放。”
　　林程：“……你看看，这是不是君楠？”

　　彦恒一怔，游戏还在打打/杀/杀，他关了手机，抬起了头。

　　他们宿舍其他三个人都很喜欢许君楠，感觉许君楠啊，就像是中学课文里《爱莲说》里描述的那样，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就是，很可贵，很喜欢。

　　彦恒把脑袋凑了过去，看着林程的手机。

　　天蓝色的界面，一个匿名了的墙投稿。
　　——【匿了。艺术学院，京剧专业，陈恩华老师的关门弟子，《白蛇传》主唱。】
　　【被学校外大佬包/养，男的，大佬也是男人。走后门，玩出花了，然后去了医院，去泌尿科看几把。】
　　【这是上周六在陆军医院偶然拍到的照片，确实是那个人，反正就……蛮震惊的。】
　　【[图片][图片]】

　　照片拍的很模糊。
　　几乎都看不出脸来，穿的衣服也不是许君楠经常穿的。

　　林程和彦恒沉默了很久，许君楠的确没有这件衣服，但宿舍里的人，到底还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隐私。
　　衣服到底有没有，他们也不确定。

　　“……”

　　“君楠周六那天，他是不是，出去了一趟？”
　　林程仔仔细细回忆了一下，周六的下午，许君楠的确不在宿舍。
　　几个人本打算一起，晚上约烤肉的。

　　彦恒：“不可能吧……”

　　林程思索了片刻，开口，
　　“但你要真这么说，君楠的确，有些突然变得古怪的地方，就能说的通了……”

　　两个人又低头看了一会儿。

　　表白墙下，这条帖子意外的火爆。一般点赞留言加起来不超过一千，这条才发了不到一个小时，光是回复数量，就达到了四百多条。
　　几乎隔不了几条，就有人在刷，“许君楠”这三个字。
　　【艺术学院，京剧班子的，还能有谁？不就是许君楠！】
　　【体院那帮子老早就有人说许君楠绝对是gay，你们还不信……】
　　【啧啧啧，果然还是有钱人会玩，都能把校草给折腾到医院去。换句话说，哪怕是校草，都抵挡不住有钱人的诱惑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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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件事发酵的很迅速，林程和彦恒下了课，去食堂打饭，碰到一同选了酶工程的同学，几个人互相说笑了几声。
　　就有人问，
　　“哎，程哥，你们宿舍的小许校草，真的是走后门啊？”

　　林程当场给了他一拳，
　　“别胡说！”

　　同学连忙让他不要生气不要生气，都是开玩笑的。

　　但林程心里其实也没底。
　　不是说，不信任许君楠。
　　因为他们会相信许君楠的人品，也没有任何一丝看不起同性恋的想法，可这种事如果扯上了他们触碰不及的上流社会，那很多事情就不是他们能想明白的了。

　　在回宿舍的道上，两个人又遇见了另一位舍友秦遇唐。

　　秦遇唐和许君楠一个专业，但秦遇唐只是一个很普通的艺术生，今年考了教师资格证，毕业就回家去考美术老师的编制。

　　秦遇唐看着林程和彦恒，表情也是十分复杂。林程从他的脸上看出了秦遇唐一定也看到了那条校园墙，估计也被周围人轮番问了百了八十遍。

　　到了楼下，三个人在一楼大厅前站了一会儿，不断有熟人跟他们打招呼，跟他们对视的目光明显要比平日里多了一份意味深长。

　　秦遇唐转了好几圈的脚，忽然停止住。
　　闭了闭眼，手里的饭摇晃了两下。
　　“唉……”
　　“君楠，这都一个星期了……”

　　彦恒：“他下午怎么没跟你一块啊？”

　　秦遇唐：“他这连续两个多星期了，每次下午的课，都会请假呀。”

　　林程：“啊？这样？我还以为你们每次都是一起回来的。”

　　生科院晚上排满了实验。

　　秦遇唐：“就，要是这事儿是真的……”

　　三个人在楼下站了一会儿，起身往上走。
　　宿舍没开灯。
　　林程推开门，刚要开灯，忽然就听到了许君楠床铺的方向，传来一阵一阵的抽泣声音。
　　声音不似很大，也不是正常哇哇大哭或者伤心的呜咽。

　　“……”

　　“君楠，你怎么了啊。”林程担心地走到了两个人床铺中央的楼梯口。

　　他们四个都买了窗帘，拉上，看不太清楚里面的人。

　　许君楠下午请假回宿舍，就一直在睡。现在正值痛苦之中，开灯那一瞬间，他整个人突然就懵了。
　　然后就一下子崩溃了，双腿都没了力气，软趴趴曲在厚厚的被褥中。

　　许君楠崩溃地哭了起来，通红的眼睛，下眼睑直泛着光。舍友们大概知道了发生了什么，原来帖子上说的都是真的。

　　宿舍沉寂了好长一段时间，许君楠去浴室冲了个澡，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服，红着眼跑又回到了里间。

　　秦遇唐还给他买了饭。

　　这样看下来，他们似乎一下子变换了一些身份，许君楠夹着腿坐在中央桌子前，白皙的手指拿着筷子。
　　看起来，已经没了大一刚入学那会儿的爽朗。

　　也能解释的通他身上突然大变的气质，林程看着许君楠拿出来手机，嘟噜嘟噜全都是微信Q/Q消息，他们想制止他不要看，但却来不及了。

　　许君楠看了好一会儿的消息，愣愣的拿着筷子。好半天，他像是麻木了般，眼睛里也没什么光，把手机一关。

　　白炽灯一晃一晃地照着。

　　“君楠。”秦遇唐突然开口，
　　“有什么事，什么困难。你可以，跟我们说说。”

　　彦恒一顿筷子，连忙跟着点头，
　　“嗯嗯，对啊，我们都是舍友，你不开心，你遇上了事儿，我们也会跟着担心的。”

　　许君楠低下头去。
　　半晌，他张了张嘴。
　　“就……那样。”

　　其实承认了也没有多么难过。
　　好像都已经，麻木了。
　　他反抗靳煜辰，好像已经，反抗不下去了。

　　林程当即拍了桌子，筷子拍在了桌面上，发出“啪！”的一声，
　　“哪个逼！！！”
　　“你一个大学生，他逼你对吧！”
　　“还有没有王法了，有钱人就可以为所欲为？你又不是同性恋，他喜欢男的，他去gay吧找就是了！体院一抓一大把愿意跟的，他！他凭什么就这么糟践你！！！”

　　许君楠心里一阵疼，过去他也是这么想的，想着大家都是男人，靳煜辰凭什么糟践他。他以为自己珍惜好那次机会，明明白白告诉了靳煜辰，他是真的不愿意跟着他。

　　可到头来，这些能说的出口的言辞，却变成了最无用的话语。

　　许君楠：“是，是靳煜辰。”
　　“我没办法了，我逃不掉。我离开不了他，我没办法了……”

　　“靳煜辰”这三个字。
　　突然就把宿舍里燃烧起来的焰火，一下子就给扑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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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流言传的很快。

　　第二天的白天，几乎整个学校都知道这件事。

　　流言不是靳煜辰找人做的，就是学校里按捺不住八卦，特别还是许君楠这样的人物。

　　第二天中午，温绒就找到了许君楠。许君楠手里还捧着靳煜辰今天送过来的花，玫瑰花娇艳欲滴，荆刺仍旧被砍掉了。

　　温绒彻底明白了这鲜花是谁送的，已经有同学扒出来许君楠跟了的那个大佬是靳煜辰。这种消息根本掩藏不住，在锁定了目标就是许君楠后，很快有人就能给整理出来许君楠从大一进校之后的所有一点一滴，顺藤摸瓜，直接把时间线拉到了大三排练那次，靳煜辰与许君楠的食堂会面。

　　许君楠也彻底理解了，最早以前，靳煜辰那句“同学的死，怕么”是什么意思。
　　靳煜辰的能力，能够遮盖住你所有的痕迹，所以纵使计算机学院的巨佬出马，也只是能扒到许君楠大三跟靳煜辰之间的那两回在学校里的纠缠。
　　却完完全全搜寻不出，大二那年的一丁点儿事情。
　　大三那会儿，许君楠已经捅了靳煜辰三刀，已经做出了离开靳煜辰的决定。靳煜辰生气了，连带着流言也一并给恢复成满天飞的设置。

　　许君楠以为温绒会扇自己一巴掌，骂他不要脸。然而事实却是，靳煜辰这个人物，就算知道了他包小男孩，大家仍旧不敢对他有半分的造次。

　　温绒只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掉了好长时间眼泪，许君楠麻木地站在冷风中，风吹着羽绒服上面白色的绒毛。

　　天是白茫茫一片，深秋，树叶全都掉光了。

　　最终温绒抹了把脸，她连许君楠为什么会跟了靳煜辰的理由都没办法问出口，问了又有什么用？或许真的只是一个很小很小的理由，但就是能让许君楠、这个她很喜欢很喜欢的男生，万劫不复。

　　她觉得，许君楠应该是比她更难受的。

　　因为大家都知道了许君楠的事情，所以在排练上，也都会稍微照顾一点儿许君楠，说不上是同情还是什么，大家也都没有对性取向有什么偏见，但许君楠的情况也不太一样，林林总总，就那么着，看到了许君楠不舒服，就让他提早休息一下。

　　陈恩华导师把许君楠找了出去，谈话。

　　许君楠看到陈老师，眼泪唰地下子就流了下来，他不后悔为了陈老师而踏入了靳煜辰这片地狱，可感觉好像谁来问，都不会有陈老师亲自来问他有关靳煜辰的事情让他觉得崩溃。

　　陈恩华也没办法说什么，靳煜辰是什么人？陈老师叹了好半天的气，他扶着椅子，然后看了爱徒好久好久，抬起胳膊，捏了捏许君楠的肩膀。
　　“唉……”

　　许君楠：“老师，可不可以，不要问了……”

　　陈恩华摇了摇头。

　　靳煜辰的玫瑰花还是每天都会送过来，有时候会送到宿舍楼下。许君楠大三的课表变了，但靳煜辰仍旧是知道的。

　　有很多次许君楠都不愿意下楼去面对那些玫瑰花，宿管阿姨就给拿了上来。那天许君楠正在阳台上收衣服，衣架杆刚摇下来。

　　林程推开门，忽然就拿着一大束玫瑰花。

　　林程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捧玫瑰为什么被拿上来。许君楠抱着衣服，站在阳台上。
　　他突然就没了再去扔玫瑰花的力气。

　　十二月初，初冬。

　　许君楠躺在练功房的摇椅上休息，冬日暖暖的阳光从窗户玻璃上打进来，照在他的额头与碎发上。窗户倒影里，还有学校光秃秃柿子树上挂着的最后两颗深红色的柿子。

　　忽然就看到了靳煜辰。

　　许君楠睁了睁眼睛。

　　仿佛过去了一个世纪，仿佛见到的不是靳煜辰这个人，仿佛只是看到了一个、最普通的同学。
　　他都没有了半分挣扎，就这么怔怔地看着靳煜辰。靳煜辰搬了把椅子坐在许君楠旁边，练功房还有别的同学，都在悄无声息打量着他们两个人。

　　靳煜辰带着许君楠出去了练功房，站在走廊里。

　　许君楠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良久，靳煜辰递给他了一袋子牛奶。以前跟着靳煜辰的时候，靳煜辰觉得许君楠似乎有点儿营养不良，每天晚上睡觉前雷打不动一瓶鲜牛奶。

　　许君楠喝完了牛奶。

　　靳煜辰揉了揉他的脸，然后就离开了。没有只言片语，背影在冬日的阳光下有些不切实际的虚无缥缈。艺术学院的楼房建造风格奇特，走廊都是镂空，上面好些学生，都趴在栏杆上，往下看着许君楠和靳煜辰。

　　倘若是换了别的人，哪怕是哪个知名的富二代，包了学校的小男孩。
　　大家也都能给说出个三四五六七。

　　然而那个人，是靳煜辰。

　　那天晚上，许君楠穿着羽绒服，用房卡刷开了酒店公寓的门。

　　房间里有些烟火味儿，靳煜辰好像在这里住了很久了。靳煜辰正坐在床上看书，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细边眼镜。

　　斯斯文文，手杖搁置在床头柜旁边。

　　许君楠在门口站了一会儿，靳煜辰没有丝毫意外，仿佛在这里等了他很久很久。

　　靳煜辰给许君楠拿了罐牛奶，许君楠一口一口喝掉。他将羽绒服放在了沙发上，将门卡推在茶几边缘。

　　靳煜辰揉了揉许君楠的头发，然后蹲下身，平视着坐在床上的许君楠。
　　“……”
　　“还反抗么？”

　　许君楠摇了摇头。

　　靳煜辰：“我没有，做任何舆论。”

　　许君楠点了点头，
　　“我知道。”
　　他知道，那些这段时间快要让他窒息了的流言蜚语，都不是靳煜辰做的。

　　靳煜辰温和一笑，
　　“那把裤子给脱了吧。”
　　“上衣没关系，你穿这套卫衣，还挺好看的。”
　　“君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