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形兵器再就业指南》云一泽

16、佣兵

　　一开始，塔利斯还以为邻居在开玩笑。

　　毕竟出现在他视野中的女孩子看上去根本就挨不住艾格的一发拳头。

　　但男孩的表情是认真的——那种好像见到了传说人物一样的表情。

　　“喂……骗人的吧。那家伙，怎么可能？”塔利斯放下了手里的酒瓶。

　　“真的。我把大航海上的那个视频看了一个晚上呢，不可能认错的！”

　　塔利斯打了一个酒嗝，问：“什么视频？”

　　十几秒后，塔利斯就在自己的终端上看到了那个视频。其实不用看得多仔细，更不用看一个晚上那么久，因为巡风城的北方人并不多，那个少女的人种特征就是最便捷的辨认方法。

　　“听说这个人还是艾格亲手挑中的对手呢。艾格那家伙，明明嘴上说最后一把要绝对稳健，如果他真的足够小心，怎么会选一个有这么大风险的对手呢？”男孩一边回顾着视频一边嘀咕道，“如果不是初次登场的新手，也不至于沦落到积分被砍半的地步……”

　　就在他差点又一次沉浸在视频主人公那行云流水的动作中时，塔利斯突然站了起来，向巷口冲了过去。

　　“喂，塔利斯，你要去哪里？！”

　　塔利斯一把抓住了那只白色的幽灵。那细小的手腕，好像随手一捏就会碎掉一样。

　　什么打败了艾格，什么一小时就拿到了证章，用这样细瘦的手，真的能做到那样的事吗？这也未免太奇怪了吧？

　　是运气吧？！

　　因为艾格身体状态不好，又或者是太过轻敌，接下去安排的几个对手也恰好都是些没什么本事的，所以才能做到什么所谓的九连胜的，不然的话没有道理。没有其他理由可以说明这种状况了……

　　就是这个人，就是这双手，把那个满身肌肉的、一脸得意洋洋的艾格打翻在地。

　　看看这双手啊，只要再用力一点——

　　“你有什么事吗？”

　　冰蓝色的眼睛，像隆冬时节迎面而来的寒风一样刮到他的脸上。

　　“嘿——”塔利斯松开了手，“听说你在擂台上打败了艾格，来跟我打一架怎么样？”

　　单打独斗的情况下，在巨大的体型差面前，技巧的优势会被压缩到很小——这是他曾经的格斗导师说过的话。

　　而现在站在他眼前的这个姑娘，看上去只有三分之一个他那么大。

　　“她真的能打得动我吗？恐怕在把我打飞之前，我就已经折断她的手臂了吧？”塔利斯想。他体内那腔沉寂了半年之久的热血在瞬间沸腾了起来，唤醒了他自儿时起就一直怀抱着的梦想。

　　如果能打败这家伙，就能证明我比艾格强，这可是个一雪前耻的机会。

　　塔利斯没由来地相信，只要能够打败她，自己曾经丧失的信心和勇气就会全部回来——这个看上去很弱的女孩子之所以能够创造出让人津津乐道的奇迹，其实是因为上天要赐予他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

　　他果然是注定要成为佣兵的，过去这半年……不，过去这五年所遭受的失败和挫折都是一场历练，今天就是他脱胎换骨的日子。

　　“我不要。”少女斩钉截铁地答道，她转身便要离开，扬起的银白色头发在空气中掠起一丝冷意。

　　塔利斯怎么会眼睁睁地看着这个机会溜走？他伸手抓住少女的左肩。

　　就在掌心将要贴上肩膀的关节时，他伸出去的右手被抓住了。

　　接着，他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倾倒，少女像是在跳交谊舞一般，迅速地旋入他的怀中，用肩背的力量将他顶起，以他的右臂为支点，将他整个儿地在天上从后往前划了个圈，然后重重甩到地上。

　　“呃——”

　　在背部和地面相触的瞬间，塔利斯感到呼吸一滞，胸闷得像是喘不过气来。

　　三秒，还是四秒呢？总而言之，肯定没有到十八秒。

　　塔利斯无可辩驳地输了，而且还是输在了他卑鄙的偷袭回合里。

　　“这下你满意了吗？”少女低头问道。

　　周围一片寂静，零星的几个路人听到巷口的动静，还以为又是混混们的日常角斗，连看也不看一眼便脚步匆匆地离去。

　　只有巷子深处的男孩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

　　等到白发的少女离去以后，他才跑到塔利斯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脸：“塔利斯，塔利斯，你还好吗？”

　　塔利斯看着天上的一朵云，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一个小时就拿到佣兵证章，开什么玩笑？这简直就是对他梦想的玷污，对佣兵行业的亵渎！

　　他从地上跳了起来，拉起邻家男孩的胳膊说：“我要去向工会举报，你得帮我作证！”

　　*

　　迪尔姆德此时笑得很开心。

　　“她真的拒绝了你？你是不是没有开一个好价钱？”

　　柯尔克摇了摇头：“我还没有说报酬的事。”

　　“你得说啊，有哪个干这行却不喜欢钱的？”迪尔姆德看起来像是在替好友想办法，但实际上却是在幸灾乐祸。

　　“我觉得，就算提了她也不会接受的。”

　　“哦？是那种清高的姑娘？”迪尔姆德嘻嘻哈哈地说道，“不愧是我的老乡。”

　　柯尔克刚要开口纠正，想了想还是闭上了嘴，任由迪尔姆德误会。如果在这里点明她不是北方人的话，那她的身份很快就会遭到怀疑的。

　　“泽塔天空城的任务，你接下去打算怎么办？”

　　“我再想想。”

　　他是为了寻找咒系领主的下落才打算去泽塔一探究竟的，但如果没有辨别诅咒回路的方法，即使去到了里面，恐怕也找不到什么线索，因为既然泽塔已经被攻破，就意味着里面已经不存在BOSS级别的星兽了——至少肉眼可以发现的BOSS肯定都已经被消灭了。

　　这样一来，就算有迪尔姆德和提比略这样强大的帮手，最后的结局也一定是无功而返。

　　要怎样才能打动尤蒂阁下一同前往呢？或许他应该现在就和提比略联系一下……

　　就在这时，迪尔姆德拍了拍柯尔克的肩膀，他努了努嘴，将自己终端上的画面展示给同伴：“嚯，机会来了。”

　　泛光的页面上是一个刚刚发布的帖子。

　　“这才过去一天，就被标记成不良佣兵，这姑娘不管做什么都很快嘛。”

　　“乡下来的，不懂规矩吧。”

　　“可惜啊，现在是信誉社会，不是光靠拳头说话的时代了。”

　　“这下那些大佣兵团都不敢要她了吧？团里有不良佣兵的话，对星级评定的影响很大的。”

　　“人家说不定就是想当自由佣兵呢？”

　　“现在还有谁发布任务会不设置信誉门槛的？不良佣兵根本就接不到任务的好吧？”

　　“据说是在路上打伤了一个平民。”迪尔姆德向好友解释道，“然后被受害者举报到工会，就上了黑名单了。没想到小姑娘脾气还挺暴躁的。”

　　柯尔克看着不停有新回复冒出来的帖子，久久没有说话。

　　“她之前向你借钱了吧？”迪尔姆德说，“看来那丫头手头并不宽裕，没准就指望着赚佣金养家呢。成为不良佣兵的话，生计肯定会成为问题。”

　　“要不我再去试试？反正我是不介意接纳一个有不良记录的团员的，有实力就行。”

　　白叶可不是会被一个两个不良记录拖垮的佣兵团。

　　“她不想加入佣兵团。”柯尔克说。

　　“嗯？”

　　“她说她只想当自由佣兵。”

　　柯尔克不确定自己的想法是否正确，但他认为这是因为那个人早就决定不会对卡米卢斯以外的人奉献忠诚，即使她已经成为了无主之剑。

　　而且这也是柯尔克的私心——如果他自己无法成为这把剑的新主人，那么他就希望没有任何人能够拥有她。

　　任何人都没有资格拥有她。

　　“这样啊……”迪尔姆德显得有点遗憾，但也只是有点而已。

　　他用手肘抵了抵柯尔克的手臂：“那你不再试试邀请她吗？毕竟现在的情况和刚才已经不一样了。”

　　他也很想亲眼瞧瞧这个同乡的姑娘究竟有多大的本事。

　　柯尔克犹豫了起来。

　　只有尤蒂加入，这个泽塔天空城的探索任务才有意义；但是……如果那里真的存在什么她不想面对的东西，他也不愿意强迫她去面对。

　　而且，队伍里还有一个提比略在。那是尤蒂曾经的副官，也是现在占据了她在帝国原有位置的人，柯尔克不确定让他们两个碰面是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如果那个人真的只是刚好和尤蒂阁下同名的话，他也没必要顾虑这么多……但偏偏那真的是……

　　“想什么呢？犹豫就会败北——你以为只要她成了不良佣兵，就没有人敢去拉拢她了？”闲不住的迪尔姆德突然拉过柯尔克的左手，在他的虚拟屏幕上噼里啪啦地操作了一顿。

　　柯尔克抬起手腕一看，那个没有头像的对话框里已然多了一行字：

　　“报酬绝对丰厚，再给你一次机会，来还是不来？”

　　柯尔克觉得有些头痛。

　　过了一会儿，那条消息的后面出现了已读的提示，但是没有回复。

　　他开始觉得心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