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寒食 3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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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狐毛看来，只要狐家一直掌控在狄王手中，那狄王便可以放心。因为他和狐偃作为狐突之子，一直以来都是狐家与公子重耳之间的纽带。有这条纽带在，狄王就不用担心重耳日后与狄国交恶。
子余却摇头：“狐家已经被狄王放弃过一次，在狄王心里，狐家的分量怕是不够。除非……”
狐毛：“除非什么？”
狐偃看着自己的兄长：“除非，你或者我亲自留在狄国。”
狄王可以不看重狐家，但不能不看重重耳视作兄弟的小院诸人。何况，严格从血缘论的话，狐偃和狐毛还是重耳的表兄。血缘羁绊放在这儿，不由得那狄王不信。
狐毛好不容易与诸人重聚，万不想就这么分开。他苦着脸：“要不，还是换种方法吧……”
先轸皱眉：“第二条说来简单，但也难办。”
没有人愿意与同伴分开，魏犨问：“怎么难办，说说看。”
“尽快让骊姬姐妹对狄国用兵。”先轸：“只要大军压境，那狄王一定巴不得我们赶紧走。走得越干净越彻底，越好。”
贾佗顺着这个思路分析道：“那我们得给骊姬姐妹一个不得不出兵的理由。”
骊姬姐妹之所以用刺客，就是不想把迫害晋国公子之事摆在明面上，让世人指责。
要让骊姬姐妹出兵，就只有一个办法：把重耳归国夺位的计划昭告天下。既然是离国的公子想要打回去，那骊姬姐妹便有了堂堂正正出兵的理由。
但一旦昭告天下，他们失去所有退路，必须做好长期应对各种明招暗招的准备。这些招数很可能不止来自骊姬姐妹，还有更多来自势力盘根错节的诸侯国。
只要他们离开狄国，就会面临数不清的明刀暗箭，连下一个落脚地是否安全，都将难以确认。
“不行。”狐偃摇头：“这样一来，就把公子置于九死难生的险境了。这个法子不妥。”
子余也道：“这个法子确实不妥。除了真正的盟友，我们最好把归国的事儿藏在心底。毕竟，像狄王一般肯真心相助我们回国的君王极少。”
周王室式微，天下诸侯国谁不想做下一任天子？
浩如繁星的诸侯国，一定还有愿意真心助力他们归国的君王，但那需要他们亲自确认。毕竟助力流亡公子归国这件事，放在哪一国也是冒险。事成之前，都有可能为自己的国家招致灾祸。实在不适宜大张旗鼓。
狐偃认命：“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这样，我留在狄国，你们走。对狄王就说晋国新王即将上位，留在狄国不安全，得暂时出去避祸。”
狐偃年长，一直以来大家拿不定主意时，都习惯听他的。以他们目前的状况来看，狐偃的方法确实是最简单有效的。但从情感层面考虑，大家都舍不得。
“还是我留下吧。”狐毛拍了拍狐偃的肩膀：“公子身边更需要你这样的谋士。”
狐偃摇头：“不，更需要你这样的武士。”
重耳身边，狐偃、先轸、贾佗、子余四人都是谋士，武士只有魏犨、狐毛和之推。从这段时间的经历来总结，重耳身边确实更缺武士。
分析至此，纵然再不舍，这也成为了他们能做出的最好选择。小院诸人虽然心里不好受，但都不是优柔的性子。先轸也拍了拍狐偃的肩膀，继续：“对于下一个落脚国，你们可有什么想法？”
这其实是诸人私底下最常讨论的问题，都是走一步看三步的性子，明知留在狄国不是长久之计，自然时时规划下一步。
但无论有过怎样的讨论，那都是私下。如今先轸正式提出来，就是要正儿八经的定下来。所有人统一目标，然后出发。
子余率先道：“我还是建议去齐。齐与晋相距遥远，并无直接厉害关系。且齐桓公此人向来爱才，定然愿意襄助我们。”
齐国是小院诸人都想去的地方，他们都想见一见传闻里礼贤下士，胸怀大志的齐桓公。但齐太过遥远，他们想要抵达，需要途经许多国家。选择在哪些国家落脚，才是他们如今要讨论的问题。
贾佗：“要是想快一些抵达齐国，那便借道卫国。要是不着急，可以绕道燕国甚至秦国。”
狐偃：“我觉得可以快一些，若是能得到齐桓公的认同与襄助，不愁没有其他小国相随。如今晋国局势未明，贸然绕远的话，很可能夜长梦多。”
狐偃话音还未落，就有贾氏的掌柜送来消息：“骊姬之子奚齐，被卿大夫里克杀死在先王灵堂之上。”
里克是故太子申生的近臣，重耳有些迟钝地想：“原来，这就是兄长留下的后招。”
等到先王离世之后再动手，那么骊姬姐妹一旦失去幼子，将再无翻身的余地。这一招釜底抽薪，干净利落，却也狠戾无情。
一点儿都不像申生的风格。
重耳回忆那场轮回之地的梦境，心底涌上无尽的酸楚。他想：“兄长为了天下，居然可以做到这一步。违背自己的本心，甚至手染幼弟鲜血。只为还天下一份太平安定。”
片刻之前，还在为狐偃不得不留守在狄国而伤情的重耳苦笑，这样重的托付，他真的能担起来吗？
这个消息，也让正在商议逃亡的诸人静了下来。他们先后意识到：骊姬若是失去幼子这个倚靠，那便没有再留在晋国的理由。
狐毛眼睛一亮：“我们是不是可以回国了？”
子余皱着眉：“别忘了，那骊姬姐妹还有一个孩子。”
“小公子卓子才多大？”先轸瞪圆了眼睛：“那骊姬姐妹总不能让一个牙牙学语的孩童坐上晋国王位吧？”
“怎么不可能。”贾佗沉声：“那奚齐也不过刚十岁，严格来说也是孩子。骊姬姐妹要的只是新王这个位置，至于坐在上面是成年公子还是孩子，对她们而言没有区别。”
子余定声：“眼下出了这档子事儿，那骊姬姐妹估计暂时分不出心思对付我们。依我看，咱们可以继续呆在狄国，等等下一步的消息。”
这次的消息没有等太久。
狄国刚入夏，卓子继任晋国王位的消息就传遍了天下。虽然荒诞，却也印证了小院诸人之前的推测。那骊姬姐妹为了晋王之位，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诸人有了之前的经验，不慌不忙的准备起离狄的物资来。他们这一次是走定了，因为只要骊姬姐妹活着，他们就不可能有安定日子过。
他们收拾东西的动作季隗姐妹都看在眼里。夜深人静的时候，季隗躺在阿姐怀里，问出了一个她思考很久的问题：“阿姐，你说，他们会带咱们走吗？”
小院诸人私下的商议从不瞒着她们，她们知晓重耳一行即将前往齐国，那个开明富庶之地。知晓这个消息的那一刻，季隗就动了心。她也想去齐国看看，看看管仲与齐桓公联手开创的盛齐。
“会的。”叔隗摸着阿妹的脑袋，坚定的回答道：“他们早就把你我当做了同伴。”
季隗也有同感，她在暗夜里笑弯了眼：“我就知道！阿姐，你有什么想带走的东西吗？”
她们从廧咎如离开时，什么也没带。倒是住在重耳府之后，断断续续添置了不少东西。都是些姑娘们用的小物件，不值钱，却是她们用惯了的。
这一次，叔隗沉默了很长时间。她摸着阿妹柔顺的发丝，缓缓道：“我想留在狄国。”
“阿姐！”这话季隗一百个不信，她一个翻身坐起来，看着阿姐：“你不是从小就想去游历各国吗？！现在好不容易有机会，你怎么突然这么说！”
叔隗转眸看着窗外的月色，嘴角含着笑：“因为，阿姐也把公子他们当做同伴了啊。”
“公子他们想要顺利离开狄国，是必须要给狄王留下筹码的。”叔隗的语气一如既往的温柔：“听说，这个筹码是狐偃公子。”
这个消息季隗也早就知晓，此刻听了阿姐的话，她突然明白了阿姐的意思。季隗抱着双膝，心底酸涩：“阿姐是想替代狐偃公子。”
“是。”叔隗没有否认：“与一个血缘关系淡薄的表兄相比，同生共死的伴侣，才更能让狄王放心。”
这两年，她们姐妹尽心扮演公子重耳与子余的伴侣，在狄国人眼中，他们是两双情深义重的夫妻。在叔隗心里，也早就把小院诸人当做了家人。
叔隗：“比起我，公子更需要狐偃。”
季隗摸索着握住阿姐的手，也做了决定：“阿姐你是子余之妻，分量怕是不够！还是让我这个重耳之妻也一起留下吧！有我们姐妹俩在，不愁那狄王不放人！”
“决定了？”叔隗握住阿妹的手摇了摇：“如果做狄王手中牵制公子他们的筹码，那我们很可能这辈子都要呆在狄国了。”
季隗趴在阿姐身边，嘟囔：“狐偃公子能留，我们自然也能！阿姐，我相信重耳公子有朝一日会来接我们的！再说了，这辈子要是出不去，不还有下辈子呢！只要能与阿姐在一起，呆在哪儿都行~”
叔隗捏着阿妹的手指：“你能陪着阿姐，阿姐很高兴。”
季隗侧首看着窗外月色，低语：“其实能一直呆在这里，也挺好。只要有我们在，有这座宅子在，公子他们就永远有退路。”
叔隗点头：“是啊。多谢阿妹，愿意陪我一同做他们的退路。”
作者有话说第94章 寒食 3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