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寒食 0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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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如今进小院难的局面，罪魁祸首是程念，但重耳本身也没什么意见。他本就不擅交际，院子里这几个已经够他历练的了。
当然，这也并不是意味着他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整天待在院子里。几个人该出门出门，该读书该游玩该交友都没落下，只是默契的没有再拉人进入这个圈子。
这本是件平常事，但世人就是奇怪，你越是设立门槛，他们就越是好奇，越是高冷，他们就越是爱往上蹭。一时之间，重耳的小院反而成了权贵眼中的香饽饽，谁也想进去喝上一杯茶。
先轸和贾佗也不嫌挤了，两个人都为自己的先见之明感慨。如今，他俩也算得上是这方小院的主人，连带着整个家族都面上有光。
这情景硬生生给人一种错觉，似乎被立为太子的不是申生，而是这位神秘的重瞳公子。
这局面，放在任何一个国家的公子之间，都要平白生出罅隙来。好在申生与重耳之间的情谊不同，申生很乐意看到重耳为自己经营，他很期待重耳彻底长成的模样，他想让世人爱重耳，如同他爱重耳一般。
在入冬之前，申生带了两个人来找重耳。
这两个人身份不一般，不仅是当今大夫狐突之子，更与重耳有切不断的血脉联系。大夫狐突，是重耳生母狐姬的兄长，所以严格来说，这两人算得上重耳的表兄。
两人从小在父亲的故国狄国长大，如今家族势力稳固，才被狐突接来晋国。按照狐突的意思，想让兄弟俩跟在申生身边，日后申生继任国君之位，他们狐族一脉亦能继续尊享荣宠。
这位狐突名义上是重耳的舅父，实则从来没有真正关心过重耳。按照以往的流言，聪明人都会与重耳保持距离，这倒是情有可原，重耳也没有放在心上，只知道这位舅父对母亲是真的好，这就够了。
申生带狐家兄弟来找重耳，可不仅是为了让他们表兄弟认亲。
虽然还未下过雪，但来晋国打前哨的冬风已经很冷了。院子里的几人都与申生很熟悉了，略过虚礼，几人围坐在重耳的南房里烤火。
屋子里人多，门开着，挂着今年新棉花做的厚门帘，能透些新鲜空气进来。狄国长大的狐家兄弟不惧冷，坐在靠近门口的地方。
申生抱着重耳硬塞给他的暖手炉，挑明来意：“年后我就要正式进宫了。狐毛、狐偃，你们俩初来晋国，许多礼仪规制都不清楚，直接随我进宫怕是不妥。”
年纪较小的狐偃心底咯噔一声，试探：“太子的意思是？”
“这样。”申生也不兜圈子，直接说：“你们跟着重耳吧，他这儿更自在，见我也方便。”
直肠子的狐毛本就不喜欢晋国这些束手束脚的礼仪，能不进宫自然高兴，当下就大笑一声：“好啊！”
狐偃压根来不及捂兄长的嘴，只能暗自叹了口气。
父亲安排他们跟随申生的目的，狐毛不清楚，但狐偃一清二楚。如今可好，未来的晋国国君轻飘飘把他们给了这位重瞳公子，虽说以后不是没有出头的日子，但比起跟在申生身边要艰难许多。
如今兄长一口应下，他再推脱就是拂申生的好意。心底再不情愿，他也只能先垂眸接受：“太子之命，我们兄弟二人自当遵从。”
他们既然认申生做主，那无论申生如何安排，他们都当从命。命是从了，只是这话听起来，多少有几分不情愿。
有才学的人都有脾气，这般物件似的任人随意转手，能压着脾气不发作已经是给申生面子了。
申生这样安排不是为了乱狐突的筹划，他只是想在进宫之前，留两个人替他照顾重耳。狐家兄弟是重耳的血亲，他多少能放心些。
如今狐家兄弟没有推脱就应下，也是顺了他的心愿，他自然得让兄弟俩安心：“以后我出宫的机会不多，你们可要替我照顾好重耳。只要照顾好重耳，申生日后必有厚报。”
这话虽是说给狐家兄弟安心的，但听者有份。先轸和贾佗都是玲珑心肠，这句话背后的重量他们都清楚。
未来的国君这是跟他们许诺，只要照顾好重耳，日后晋国必定有他们的位置。
本来俩人还对这走后门进小院的狐家兄弟心怀戒备，如今这戒备在申生的几句话里烟消云散。
小院的嘴皮子担当先轸当即拊掌，对狐家兄弟表示欢迎：“都是自己兄弟，别客气。这不，北房还空着呢，你们兄弟俩住正好。我这就差人收拾收拾，你们今晚就住下吧！”
今天没外人，身体的主人一直是重耳。他一直揣着手没有说话，实则在心底与程念交换了百八十次意见。
程念当然是主张俩人留下，不说狐毛，那狐偃可是他们日后的军师，帮着重耳少走了多少弯路，现在就跟在重耳身边，自然是好。
重耳多少是有些抗拒的，他才刚和先轸几人熟悉了些，这又要结交新人，实在有心无力。他与程念讨价还价：“前辈，他们留下可以，但你要帮我应对。”
程念不干，唬人：“他们日后都要跟着你，我应对像什么样子。说不定我哪天突然走了呢。”
与程念相处了这么久，重耳多少能摸清些程念的性子。知道程念这是在吓唬他，压根就没当真，还顺着程念的话压榨这位软心肠的前辈：“所以在你走之前，才要帮我多应对些日子啊，没彻底教会我，前辈走了也不能放心不是。”
“小兔崽子。”程念从这样的重耳身上，似乎是看见了几分自己身上那讨人嫌的影子。重耳如今虽然好了许多，但一下子让他面对这么多人，程念到底也不放心。
重耳早就学会了如何跟亲近的人撒娇，他软着语气再接再厉：“前辈，你就帮帮我吧。等我彻底学会了，就让你好好歇着，保证不来轻易烦你。”
好嘛，这娃居然还学会画饼了。程念反省，他这是把人给教歪了？
“行了行了。”毕竟是曾经的“自己”，如今的亲徒弟。程念咬牙让了半步：“就帮你到过年，大年初一你就自己来，多一天都不行。”
重耳算算日子，觉得差不多。喜笑颜开着把身体控制权塞给了程念：“前辈，靠你了。”
直肠子的魏犨这时已经起了身，大嗓门震的火苗直颤：“我这就去把兵器挪个地方。”
北房没人敢住，被他们当成了库房。里面放着魏犨的各式兵器以及先轸和贾佗的十几车竹简。竹简都是成箱装着，安排人搬走便是。魏犨的那些兵器宝贝的很，每天自己擦拭，根本不让别人碰。
狐毛也是个爱舞刀弄枪的，听见“兵器”二字眼睛一亮：“我与你同去！”
贾佗与狐毛邻座，闻言按了正要起身的狐毛一把：“不用不用。他自己就成。”
魏犨的性子他们几个都知晓，这要让狐毛去了，俩人不得打起来。到时候可就不好看了，显得他们很不欢迎新人似的，还有当场拂了申生面子的嫌疑。
狐偃也说：“不用折腾。我们住西房。”
他们再不知礼，来晋国住了这几日，也知道一方院子里哪座宅子是主宅。他们兄弟今日才跟了重耳，哪有登堂入室住主房的道理。虽不知先轸几个大男人为何挤在东房，但选西房应当不会失礼。
魏犨透过窗户看了西房门前孤零零的杏树一眼，片刻都等不了了：“我去收拾兵器。”
狐偃：“……？”
看不懂人眼色的狐毛也站起了身：“同去！”
贾佗：“……。”
“先坐着。”申生察觉到几人话里的机锋，先把人稳住，问重耳：“说说吧，你那西房为何住不得人？”
程念也纳闷，他好像没有说过西房不让住人这句话？
还是当事人魏犨直言直语：“因为树。”
哦，程念记起来了。当初为了让魏犨住得好一些，他是砍了一棵树威逼这直肠子武人来着。这可让人怎么解释。
还是先轸心思转的快，他呵呵一笑：“那西房门前种着棵树，采光不好。公子也是担心我们的身体，才让大家住在光线好一些的宅子里。”
“如此。”狐偃笑：“不打紧，我们兄弟二人不怕冷。”
狐毛也说：“我们不怕冷，冬日不生火都成！”
虽然说者无心，但这话让在座听来，好像重耳这里穷酸到烧不起炭火似的。
狐偃忙替兄长找补：“狄国常年冰天雪地，与晋国不能比。我们兄弟二人早已习惯了，有个宅子住便成，诸位公子不必特意安排。”
程念“嗯”了一声，一锤定音：“那便住在北房吧。魏犨你去把兵器搬到西房。狐毛兄不用管他，你们今儿第一次来，还算是客人，小院可没有让客人帮忙搬家的道理。”
申生知道狐偃的顾虑，便把话说活了：“你们可是重耳的亲表兄，长者居主房甚是合理。先这么定了，若是你们住着不习惯，待来年开春土地解了冻，让重耳扩扩院子，给你们建所新宅子。”
申生和重耳都这么说，狐偃纵然觉得再不妥，也只好先应了。
晋国冬天落下第一场雪的时候，重耳小院的北房终于也住进了人。
至此，未来流亡小分队的主力成员几乎到齐了。
作者有话说第68章 寒食 0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