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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二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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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二一句话没说,花鸢一句话没答,难道是这人看出了破绽?
非也,莫看程二当家外表斯文,阴狠心性一点也不输人,他思来想去,要是这丫头真是凶手,凡是问她什么,必然早想好诡辩之词,不如突然一掌劈下去,若是凶手,必然会露出破绽,若不是凶手,也就死了娃儿罢了。
这人便是如此,死了自己的结拜兄弟,哭得跟什么似地,可是对个娃儿,却一星半点儿恻隐之心都没有,已然打定了主意,定可错杀,不可放过。
怎么办?生死一线,花鸢还能还能怎么办,眼看程二的手掌劈下,甚至是故意劈得慢了一点,诱她出手。
而她果然并未让他失望,但见她面色一变,双手交叉一错,却避开了程二的手掌,直接架住了他的手腕。
花鸢望着程二当家,嘴角一挑,反手握住他的手掌,脸上现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来,程二当家看着这个笑容,心念一动,感到自己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忘记了。
等他想起来的时候,已经晚了,当他的面孔开始扭曲,呈现出青灰色的时候,他猛然想起,当年血屠现世,因为其行事太过诡异,少有人确知真像,所以伴随他生出了许多真真假假的传说,甚至传说明显的神化或者妖魔化,比如说他三头六臂,往来生死两界,有人说他的眼睛能摄魂,看一眼就会失去意识等等,但其中有一种说法,流传的最多,说千万不能被他抓住,被他抓住的人,便已经不能算活人了……
在场的人无不惊骇莫名,眼睛都快掉下来了,眼睁睁看着程二当家面容扭曲,身体每个骨节都发出微微的响声,朝诡异的角度抽搐,弯曲。
人生数十载,生老病痛死,而程二当家似乎比别人快千万倍的经历了从盛年到老死这一段的经历一般,他在瞬间就萎缩干枯,变成了一节“枯树干”。
花鸢松开了手,望着仍然在惊吓状态的众人,做出一种傲然到不可一世的姿态,压沉嗓音,略带沙哑的道:“这晚辈实在太无礼。”
这话一出,四下皆惊,什么?晚辈?
花鸢变了嗓音,尽力装出一腔老成持重的模样,怪异的笑道:“小辈们莫惊,老身只是因练功而导致返老还童,实则老身六十年前便在江湖上行走了,当年还因此被人冠上了‘天山童姥’之名……”
要说起来,这丫头的模样真的很嫩,但是举止神态,还有故作出来的苍老声音又的确很诡异,所以在场的人还真有几分将信将疑,不过他们都没听过天山童姥之名,所以不免都露出苦思,回忆的模样。
天山童姥?六十年前?真有这么号人物?咋没听说过呢……
江湖中人,说白了是一群武夫,成天不是练功就是打打杀杀,要不然就是争名夺利,有多少人认真读了几年书,能识字就已经算是能文能武了。
所以,若是见到身穿白衣,腰间配着宝剑,手里拿把附庸风雅的扇子的男子,以一脸陶醉神往的神情在那里深情款款的念:“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此类的诗词,不要冒冷汗,这只是一名大侠而已。
呃,扯远了,就因为江湖中人大多没什么学识,武林志这种东西并不普及,因而发生的过往大都是口口相述,以传闻、留言这些方式相传,所以如果说六十年前怎么样怎么样,短时间还真无法证实真假。
“怎么?没听说过么?”“天山童姥”眼睛一扫,幽幽叹道:“难怪,老身退出江湖很久了,有道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她顿住了,她幽居丰宁镇十年,还真不知道这里有没有长江,而后半句前‘浪死在沙滩上’似乎有些不应景。
正好,此时许四壮着胆子上前道:“这位……”
花鸢立即凶狠的瞪了一眼,恶声道:“没大没小!”
“呃,前辈……”许四想起了程二的惨状,面色僵了僵,道:“既然前辈退隐许久,为何此番会出现在我们山寨……”
“嘿嘿。”“天山童姥”阴阴一笑,道:“不是你们的人把老身带进来的么?”
是了,其他人想起来,这人是三当家带回来,不禁心中埋怨,三当家也是的,怎么就招惹到这种煞星进来了。
天山童姥环顾四周,想了一下“剧情”,又憋着嗓音,将面色沉了下来,道:“其实,老身这次下山,主要是为了寻找老身的师兄……无崖子,你们见过他吗?”
其他人心想,无牙子?
因为花鸢说自己六十年就行走江湖,所以都以为她的实际年纪至少八十岁了,既然是她的师兄,肯定比她的年纪还大,所以不免在脑中勾勒了一个满嘴没有牙的老头……不对,她练的武功能返老还童,说不准这无牙子师兄会是个没长牙的小娃娃的样子……
众人为这个假象而无语,纷纷摇头。
“……既然他不在,那老身去别处再找找吧……”天山童姥说着,就准备离去。
“等等——”许四犹豫再三,见她真的打算就这么走了,连忙出声道。
“小辈还有事么?”天山童姥眯着眼睛,目里射出寒光。
“……前辈,我这四个兄弟,总得……还请前辈留下个说法。”话是这么说,可许四的模样半点硬气没有,还一副吞吞吐吐怕惹怒对方的神情。
天山童姥面色一沉,突然张狂而笑:“哈哈哈哈——荒天下之大谬,我天山童姥一生杀人如麻,想杀谁不能杀?还从没人找老身要过说法……”她将一只手抬道胸前,五指为爪,狰狞一笑:“老身急着找人,够胆你过来要说法吧,不过你那四个兄弟就是下场。”
天生童姥气焰嚣张,不可一世,于是不止是许四,就连在场其他人想想程二临死的惨状,也不敢有冒然的举动。
天山童姥状似轻蔑的一瞥,大摇大摆的向门口走去。
她走的不快,也不慢,因为她心里清楚,这个时候绝对不能走快,不能让人看出她心虚,果然随着她的逼近,所过之处,无不退避。
她面上无风无雨,心里却不停在祈祷,千万不要动手,拜托,千万不要动手……还有十步就能出去了,九步、八步……
莫看她看起来很厉害,三天之内,弄死了这里的四个当家,实则她每一次都是乘人不备偷袭,只因她知道,就算自己魔功护体,天生奇力,单打独斗也未必能赢他们当中任何一个——她除了修罗苦心经的心法,什么武功都不会。
其实对付她,非常简单,只需要不让她近身就可以了,只要她不近身,刀枪剑戟哪一样都能往死里招呼她。
在场有个人,他的眼睛一直盯着花鸢的一举一动,一只手放在腰间,拇指不自觉的在刀柄上轻轻摩挲着,他就是杨六。虽然他们都被威慑住了,可这个世上总有人的胆子特别大,不信邪,首当其中的便是杨六当家。他连一个寨子里的结拜兄弟的婆娘都敢搞,可见此人的心性了。
……五步、四步……
就在眼看花鸢离大门越来越近的时候,杨六猛然出刀向她劈去。
他心里也有想法,不管这天山童姥是什么来路,小丫头也好,老太婆也罢,她杀了他们四个兄弟是事实。
倒不是他情深意重,非要报仇,而是有些事不能不为,现在排头的几个兄弟都死了,若排辈论数起来,只怕归许老四当大当家了,老七是和老四一条心,届时他在这寨子里还有活地儿没有?
没有,所以他不能让许四当大当家,他必须争,而要争总得有个由头吧。
——行走江湖最重要的一个字是什么?
——当然是个‘义’字。
——许老四,你连兄弟的仇都不敢报,凭什么当大当家?兄弟们脑袋提在裤腰带上跟你混有什么指望?!
他甚至连到时候逼许四下台的话都想好了。
当然他也不是真要以死相搏,打得是一击不中,马上就逃的主意,横竖就是要显得自己比许四有义气罢了。
花鸢心里一直紧张,丝毫不敢大意,所以当杨老六出手的时候,她已经用余光瞥见了。
她之前一共有两次空手截住过别人的一击,一是飞红杀花阵的那个秃子的金刚棍,那时候她封堵的真气初散,体内受滞许久的修罗经内力如河水决堤般猛然泄出,凭着这股劲儿,她才能勉强截住;二是刚刚的程二那一掌,那一掌程二为了逼她出手而故意降慢了速度……
这一次杨老六全力一击,用的是精铁大长刀,她能接吗?
能……
才怪!
那一刻,花鸢做出了一个决定,她瞥见那一抹刀光,心中冷冷一寒,立马一蹦老高,抱头鼠窜,嘴里还死命的大嚷嚷道:“救命啊——”
发出的声音哪里是之前苍老的语音,根本就如一只活生生被拔毛的小雏鸡一般尖细。
在场包括杨老六在内,当场恨不得绝倒——这小丫头是个骗子!!
杨老六虽然一刀劈空,可那精神头儿却跟打了鸡血似地,叫一个亢奋啊,赶忙劈了第二刀,仿佛他劈的不是个小丫头,而是他通向大当家宝座的路上的唯一一根刺儿条。
“救命—”
你叫破喉咙也没人救得了你了——杨老六心中兴奋道。
真的吗?
未必吧……
有片树叶飞了进来,打在杨老六的刀面上,杨老六的刀被打偏了,花鸢死里逃生。
一个负剑的黑衣少年,含笑站在门口,花鸢见了不由面露喜色,然而又像是突然想到什么,还未绽放的笑意一敛,道:
“‘无崖子’你舍得来啦,何不再晚一点,等着跟我收尸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