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纲吉无所畏惧》月船

7、纲吉与承诺

　　当刚睡醒的小纲被艾特教母从被子里扯出来时还是懵圈的。

　　尤其是艾特牵着他到一段金碧辉煌的长廊中辨认他的其他仙男教父们时，他真的是大开眼界。
　　什么什么？所以一个人可以拥有很多的仙女教母呃、仙男教父吗？纲吉还是觉得很不可思议。

　　艾特指着一副又一副画像介绍。
　　这是你教父教母中最厉害的那个，叫泽罗。
　　这是二、呸呸呸，是脾气最烂的教父，你面对他小心点，叫图图……对对对就是动画片里那个大耳朵图图的祖先哈哈哈哈！
　　这是斯瑞，你或许不会见到他……这是福奥，为你做了曲奇饼干的甜点大师……这是绯弗，你要小心他，他肚子里一股坏墨水，不过现在你应该也见不到他……这是塞克斯，是我的父亲，他很会泡茶，回旋镖技艺非常精湛………最后这个，没错就是我。

　　陆陆续续介绍了八位教母和教父们，小纲的眼睛已经开始冒星星了，他真的一下子记不住那么多人。

　　好了，以上我说到的一半以上的人你应该都见不到。艾特拍了拍小纲的脑袋，灿烂地说道，但你最好还是全部记住唷！不然就回不了家了呢！

　　小纲：……感觉他的仙女教母是个很恶趣味的人。

　　教母再次施展了她的火焰魔法，他们眼前出现一扇高大的门，小纲和她一后一前走进，只有几张圆桌和九把长椅，高耸的穹顶上雕刻着华美的天使和耶稣受难壁画。
　　艾特将他的教子抱到最靠近门的一把椅子上，在他的身边坐下的同时，一声轻微的爆鸣，眼前红铜色的火光幻化成了食物的模样。

　　“这看起比我朋友们的茶话会要、要嗯……精致很多？”五岁的小纲握住雕花精美的银勺在眼前晃悠，细细打量。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孩子，我们不妨想想你的午后甜点是什么？”
　　“嗯……”小纲扭了扭蚯蚓一样的眉毛，最终还是抵抗不了甜点的诱惑，“焦糖布丁！”
　　“好耶，是焦糖布丁！我的最爱！”
　　“好耶！”
　　他的仙女教母和孩子一样手舞足蹈，小纲也举高手臂附和，但艾特又咳了两下，右手在胸口挥了个十字，正经道：“但正餐还是要吃的。”

　　他们眼前的食物像是什么十恶不赦的敌人，艾特表示“小纲军”要把所有散发出诱人香气的邪恶力量通通消灭掉！守护世界，这是他们存在于世的原因之一！

　　神啊，感谢你将邪恶送我们面前，助我们守护爱与和平，纲门。

　　结束祷告的艾特立马开始哼哧哼哧地吃了起来，小纲看着艾特眼前的食物迅速被消灭光，他也开始了与邪恶的缠斗。
　　——小纲军冲呀！！

　　………………
　　…………
　　……

　　愉快的用餐时间在小纲的一声饱嗝中结束了。艾特抱起了打哈欠的小纲离开餐桌，往身后挥了挥手让那些餐盘哪来的回哪去，她亲了亲怀里小纲的脸颊，发出意味不明的嘻嘻笑。
　　小纲戳了戳艾特脸上几朵花中的其中一朵，那朵花艳丽的似乎在朝他眨眨眼，扭动着枝丫靠近到艾特的耳垂，一开一合，像温顺的红蛇。

　　“为什么艾特脸上有花？”
　　“因为花喜欢我。”
　　“哦……”纲吉没听过这个说法，他很快想到仙女教母被花朵喜爱着，或许是一件平常的事。
　　毕竟他和家里的兰花也是好朋友呢。

　　“这是什么花呀？”
　　“星星花。”
　　“没听过耶。”
　　“没听过也正常，这是我刚刚取的名。”
　　“……太·坏·了！”

　　气鼓鼓的小纲左右两根短指头捏坏大人的脸扯了扯。

　　“谢谢小纲的夸奖，”坏大人含含糊糊地乐道，“我决定把小纲的那份焦糖布丁给吃光光！”
　　“哇啊大人怎么可以做这种事！”
　　纲吉吐了吐舌头，接着舌头被眼疾手快的坏大人捏住。

　　“哼哼哼，小纲你还是太年轻了，这个世界上是不会存在大人的，那些都是谎言。”
　　“那小孩子长大了会变成什么人？”
　　“孩子是不会长大的，我们只会慢慢变老，小孩子变成大孩子，时间再长一点，大孩子就变成老孩子了。”
　　“那最后呢？”
　　“最后？什么最后？”
　　“故事不应该都有个结尾吗？”
　　“小家伙，你觉得我在和你讲故事吗？”
　　“呃……”
　　“你信我的话还是信别人的话？”
　　“信你。”
　　“那不就得了。”
　　“所以最后的结局是什么？”
　　“……”
　　“艾——特——”
　　“……最后老孩子就要回到天上睡觉了。”
　　“为什么是天上？”

　　小纲睁着大大的圆眼，好奇仙女教母所说的话，至于焦糖布丁……如果艾特说的都是真的，分她一半也不是不可以。

　　“因为在地上的大小孩子们只要抬头看天就能和思念的人相见。”
　　“真的会相见吗？”

　　艾特看向石头堆的彩窗，上面琉璃的光辉每一瞬间都在变化，像是一副会动的油画，牵引她的思绪连同声音都飘向远方，越发轻灵。

　　“是啊……若是挚深的思念，哪怕只是一阵风、一朵云的目光也能感受到。”

　　等艾特收回分散的思绪时，她看到小纲指着她的左耳，声音里带着惊讶。
　　“星星来了！”

　　艾特转过脸，发现不仅仅是耳侧，还有发丝里，肩膀上都停着指甲盖大的星星，冰冷的银光从中散发，她此时此刻看起来像一颗被精心装扮的圣诞树，但小纲这次没有笑出来，甚至有些害怕。

　　“艾特，你小心点，不要碰到它们……”
　　话音未落，他的仙女教母已经用像搓小狗脑袋的方式揉星星的角。

　　小纲：……？

　　艾特扬起大大的笑脸，一扫之前的阴霾：“还没来得及和你介绍他们呢，他们都是我的朋友。瞧，他们很喜欢你。”

　　几颗星星围了过来，小纲举起双手投降，讪讪道：“你们好，艾特，他们是不是有点激动……”
　　“哈哈，大家很久没有一起玩过了，而且最最重要的是你是我的教子啦！”
　　“既然大家都醒了，那我们一起带小纲去花园玩吧？”

　　星星们开始颤抖，小纲甚至看到有两只星星互相在绕圈圈跳舞，大片大片流星般的光尾拖在星星的身后，他们将他凭空托起，飞快地直奔石头堆某处紧锁的大门，这一切发生时，狂风呼啸而过，小纲只听到自己的尖叫。
　　“啊啊啊啊啊——艾——特——太——快——啦——”
　　“救——我——啊啊啊啊——”

　　这真的太吓人！！！

　　一阵晕眩之后，小纲心脏快要跳出喉咙了星星们才减慢速度，嗅觉最先追上他，草木的腥土清香钻入鼻腔，再然后是树叶哗啦啦的撞击声和叮叮咚咚的流水声。紧闭眼的小纲觉得星星们在某处停了下来，他鼓起勇气眯开一只眼，确认没什么意外发生后，另一只眼也随之睁开。

　　许多星星们突然丢下他飞远了，纲吉顺着星星的远去看到了他的仙女教母被星星们簇拥着，他心里有些羡慕，但很快想起那些激动的事就对她充满了敬意，能和这么多星星交朋友，他的仙女教母实在是太厉害了，应该改名叫星星教母才对。
　　星星教母慢慢悠悠地走来，她手上端着两盘焦糖布丁和热茶，“和星星们一起玩吧，如果以后想出来玩也可以叫星星们陪你一起，不过最好还是不要离开小花园。”

　　“为什么？”
　　“事实上，森林太危险了，即使是我在场也不安全，我们都不希望你出事，而且万一真的发生什么事情大家都会很自责的。”
　　“森林？”小纲有些意外，他和那些森林朋友们过了很愉快的一天，但他想到那两只突然暴起的人面蝶，嘴上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艾特都知道些什么事情？她能不能为自己解开疑惑？

　　小纲犹豫不决，直到星星教母牵起他的手跨过古老的木桥，坐到一个凉亭里，他才开口询问。
　　“森林里……有我的朋友们，虽然我也不知道人面蝶他们怎么了，但是之前他们是对我很好的。”

　　艾特没有惊讶为什么他能和那些她认为非常危险的生物交朋友，只是有些笑意，而这抹笑令小纲感到了不畅。
　　“小纲，你能和那些不可说们交上朋友，我们都很高兴，但是你得清楚朋友不该是能时刻伤害你的存在。”
　　“可是、可是他们除了那一次其实……”
　　小纲的声音渐渐小了。

　　“我相信你说的话，他们确实除了我帮你那次没有再试图伤害你，而且那一次你并没有受伤。
　　你一定要记住，这不是危言耸听，你靠近那些不可说们只会给你带来麻烦——巨大的麻烦。”

　　小纲没有回话，出神地盯着脚上套的小皮鞋，凉亭的地上满是细软的藤蔓，像是铺了一层厚厚的旧毯，散发出一股霉味。
　　两个人的沉默从凉亭中散开，艾特端起茶押了一口，等到太阳弥漫着冰冷的红光，她才开口。
　　“小纲。”
　　“……嗯。”
　　“唯独这件事情，你一定要答应。”
　　小纲觉得大人说的话都很有道理，可他胸口有半边沉甸甸的，压得他喘不过气，就好像他的内心深处是不答应的。

　　“我知道了……但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
　　“这是我要你记住的第二句话——你每在心里念到不可说的名字时，每想到不可说的一切时，你和不可说的联系也就越深。”
　　“……好朋友之间怎么会不想见啊。”小纲嘟囔道，说着他瞥见艾特的脸才有点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失去笑容的仙女教母的眼角，星星花半死不活地挂着残瓣，上面燃蚀着血红的洞还在不断蔓延开，像烧伤的黑静静在她的右半张脸上爬动，不断有猩红从她的右眼中溢出，落在茶杯中燃烧。

　　那一瞬间他隐隐约约懂得了沉默的背后，藏着怎样可怕的魔力。

　　“对不起……艾特、我……”

　　正在忍受疼痛的仙女教母却一把抱住了他，不让他看到自己的脸。巨大且朦胧的声音在小纲的脑中回荡，一切都开始像一场睡前故事变得令人困乏。

　　小纲，你从来不需要道歉。
　　为什么？
　　孩子，不要打断仙女教母的话，知道吗？
　　好吧。
　　我刚刚说到哪了……啊对、你从来不需要道歉，因为这一切都是命运在一百多年前就已经决定好的。
　　命运？为……呃、我知道了。
　　你只要听着就行。在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前，你都有机会体验不那么沉重的童年，这是你被贝之意识认可之前我们的想法……不、不是我们，应该说是我和那位你最最厉害的教父首席，我们俩的想法；现在，大家都认为你该在海啸掀起之前做好直面的准备……
　　命运的齿轮……贝之意识……还有那什么海啸？小纲模模糊糊想道，他觉得这长长的话听起来怪极了。就好像……好像他马上要赴死一样。

　　……孩子，回神。
　　……哦哦好的。
　　我告诉你这些不是为了让你记住，而是……请求您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请求什么呢？他身上有什么可以值得艾特请求的东西吗？小纲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落入了另一个怀抱，那个怀抱温暖有力，还飘着旧书的味道。他脑海里闪过那个奇怪的房间，但很快一个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路。

　　我来吧，再说下去你可能就马上要沉睡了。那个声音像山谷间的回声荡漾在他的脑中。
　　拜托您了。艾特的声音几不可闻。

　　尊敬的贝…继承者的血将您唤醒，如今还未到……钟声敲响的时刻…一切上天注定此刻倒流……等到十次雷鸣击响天空，门之匙会为您打开……

　　一股宏大的暖流流经小纲的四肢百骸，他努力睁开沉重的眼皮，最后只是模糊地看到那个男人的脸，两行血泪静静在他琥珀色的眼睛里溢出。

　　——感觉很痛的样子。
　　小纲最怕痛了，他想摸一摸，那张悲悯的脸。于是他伸出了手，轻轻放在男人的脸侧，替他抹去了快要滑落的血。

　　金色火焰燃烧起温暖，他感觉自己的身体也在发热，实在是撑不住了，小纲闭上眼，错过了从他身体中飞出的宝蓝戒指，落入男人手中。

　　一切都回归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