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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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在飞怔住了。
“刚已经打过电话了，我说在黄新家过夜。”左思补充。
“你……”李在飞一时词穷。
“可以吗？”
左思用他那真诚纯澈的眼眸盯着李在飞，李在飞大脑一时罢工，嘴巴替大脑做了决定，直接说了“好”。
李在飞在柜子里翻找一番，扔给了左思一套牙刷，“便宜货，比较硬，小心点用。”
两人洗漱完，李在飞把左思安排在了床上，自己则躺到了一个大躺椅上。躺椅被他调到了最大角度，几乎跟床差不多，只是脚伸出来一截，晃荡在空气中。
“你可以来床上睡，床还有位置。”左思说。
这张用砖块和木板搭成的床大概有1米5宽，只要不是睡姿极差的人，两个人睡没问题。
“不了，我睡觉不老实，晚上踹你。”
李在飞属实撒了个大慌，他睡觉很老实，前一晚什么姿势，第二天起床都不带换的。
“嗯。”
一阵寂静后，左思小声问李在飞：“睡着了吗？”
李在飞本来想装一下，但奈何他现在脑子里东西有点多，一时半会睡不着。
“没有。”李在飞如实回答。
“刚才孟森……”左思顿了一下才继续，“他说我是你的……然后你说不是，那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李在飞额角冒了些汗，他在考虑要不要把空调温度调低些。
一阵沉默后，左思又问：“那硬盘里‘给在飞的’又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特殊意思。”
此时已是夜半时分，空旷的仓库唯有他们二人，四周一片寂静，只有偶尔汽车驶过的声音，剩下的就是两人的呼吸声。有时候重叠，有时候此起彼伏……
“我去抽根烟！”李在飞站起来冲出了房间。
李在飞蹲在墙根，右手狠狠地捏着眉心，心里乱得像打结的麻绳。
开玩笑，抽什么烟？这是仓库区！
左思一直在问他这是什么意思那是什么意思，左思又是什么意思？
显然左思比他想象的聪明。
也许是对左思的刻板印象太深，潜意识里觉得他是个单纯的、有礼貌的、爱读书的城里少爷。但其实左思很聪明、很敏锐，似乎还经常话里有话，很多时候他都跟不上他的思路。
今夜的月亮是新月，弯弯如钩，星星稀稀疏疏点点，蚊子成群结队盘旋在李在飞头顶，他伸手打了几只，但毫无效果，又坚持了一刻钟，李在飞回到了板房中。
屋内一片安静，侧耳倾听，均匀的呼吸声隐约可辨。
李在飞向床上看去，不太亮的月光没办法照清床上人的脸。
他呆坐良久，思虑良多，却忽然意识到这一切也许都是他自我意识过剩，或者说是他内心的蠢蠢欲动放大了所听所见。
他重新躺回到躺椅上，嘴角泛起一丝苦笑，闭上眼，进入了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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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晚上的时候李在飞收到了郭洋几个人的信息，叫他去新开的夜市。睡了一下午的李在飞伸了伸酸涩的腰，缓了一会，穿衣服出门。
远远的郭洋就开始向李在飞招手，李在飞不紧不慢地走近。郭洋拉住李在飞道：“来啦，左思说请客，想吃什么跟他说。”
左思背对着他站在范志伟旁边，身上穿的是两人一起买的衣服
自那天分别，已经三、四天没见左思了。并不是有意躲他，只是这几天只去了一次黄新家，去的那次左思不在。
左思对满头大汗的烤串大叔说道：“您好，帮我拿五串红柳烤肉。”
范志伟拦道：“你不吃的话，四串就够了。”
姜鹏补充：“在飞也不吃，不是他打工的工厂穿出来的串，在飞一口不吃。他打工那地儿没有红柳羊肉，这里的肯定不是在他们那批发的。”
左思回头，与李在飞对视一眼。
左思转身，对大叔道：“麻烦帮我拿四串，谢谢。”
郭洋、范志伟、姜鹏、黄新，四人一人串巨大的红柳烤肉，幸福感爆棚地啃了起来。
“我爱夜市！为什么只有夏天这两个月才有？应该天天有！”郭洋大叫道。
“别逗了，这么贵的玩意儿，也就尝尝新鲜，天天吃要破产了。”范志伟道。
确实，50一串的红柳烤肉，简直了，抢劫也不过如此。
“谢谢左思大帅哥。”郭洋由衷感谢。
“不用。”左思浅浅笑了一下。
“人美心善。”范志伟也为左思点赞。
几人边吃边逛，到臭豆腐摊前，前边三人停住了脚步。郭洋回头问道：“左思，今天是想吃什么吃什么吗？你负责到底吗？”
左思点头：“是。”
“我也要一份！”范志伟开心道。
左思上前：“您好，帮我包起五份。”
“等等。”姜鹏拦道，“四份，在飞不吃。”
郭洋在一旁笑得合不拢嘴，“在飞不吃臭的东西。”
李在飞无奈地摊了摊手。
“麻烦四份。”
四人几口吃完红柳烤肉，扔了签子，又开始吃油炸臭豆腐。
李在飞战术性与他们几个保持距离，而旁边的左思也正有此意。
四人这厢刚吃完臭豆腐，那厢又探头探脑地看炖煮在大锅里的牛杂粉。
“四份还是五份？”左思很上道地问。
“四份。”姜鹏笑着说，“牛肠也是臭的，在飞不吃。”
“哈。”郭洋和范志伟捂嘴笑了起来。
李在飞耸耸肩，“抱歉啊，我小姐的身子丫鬟的命，没有金贵命，空有一身臭毛病。”
几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左思付完钱，指着旁边的章鱼小丸子问李在飞：“这个你可以吃吗？”
李在飞看了看说：“嗯……没问题。”
左思又掏出了手机，对摊主说：“您好，一份章鱼烧。”
李在飞以为左思是给他买的，结果左思要了俩个小叉子，李在飞端着章鱼小丸子，左思靠近他，拿小叉子叉了一个放进了嘴里。
原来是两人一起吃啊。
环顾四周，两人吃一份的不是情侣就是姐妹，两个大男人吃一份章鱼小丸子，不免过于突兀。
李在飞发现左思有一种本领，随意一个动作就能让他慌乱。
当然此时他只在心里慌乱，表面依旧举重若轻。
他现在最想做的就是一口气把十多个章鱼小丸子全吃光，这样就不用和左思你一口我一口了。
等两人终于把小丸子全部吃完，李在飞如释重负。而左思眼睛盯着的地方，又让李在飞无可奈何了起来。
左思要了两个现打蛋卷冰淇淋，不经李在飞同意，递到了李在飞手中。
而左思自己，则以非常糟糕的姿势开始舔白色绵软的奶油冰淇淋。
李在飞吃着冰淇淋，眼睛看向了远方。
两人走着走着与大部队走散了，反正那几人应该吃得差不多了，左思已经兑现了请客吃到饱的承诺。
A市这个夜市是夏日限定，自上周开始营业起，便吸引了大量的A市市民。夜市不仅有琳琅满目的小吃，还有服装、饰品、玩具、游戏等等。
他们走到的这片区域便是游戏区，有打枪的，套圈的，捞小金鱼的等等经久不衰的夜市热门项目。
李在飞对此毫无兴趣，而左思却对这些只在电视上看过的东西展现出了兴趣。
李在飞怕单独和左思逛会冷场，自己应该说点什么，但现在看来不用了，左思的注意力完全在那些过时的游戏上面。
李在飞默默陪在左思身边一起看十多年前也许他还有点兴趣，但现在早已索然无味的各种古早夜市游戏。
左思眯起眼睛看向远方，由于他今晚没戴眼镜，视力不太清晰，“那边是黄新吗？”他问李在飞。
李在飞看向左思眼神的方向，也眯起眼，“呃……似乎是，要过去吗？”
“嗯。”左思点头。
两人穿过人群，来到了一个玩射箭的地方。
“我想要那个大熊，你再努努力嘛~”一个娃娃头的女孩摇着范志伟说。
“不是我不努力，三次了，我连那个小熊钥匙扣都没戏。”范志伟苦着脸说。
郭洋做撸胳膊挽袖子状，“来，哥给你试试！”
很快郭洋也败下阵来，看似简单的射击，其实对外行来说，连完全拉开弓都难。
“你们再争取一下嘛，钱我出，再试几次。”女孩说道。
黄新抱着胸说：“这种事，还是交给专业的吧。”
“谁是专业的？”郭洋疑惑地环顾，正看到李在飞和左思，他道：“hello，你们俩上哪玩去了？”
黄新则走到左思面前，说道：“专业的来了。”
女孩高兴地问道：“你练过这个？”然后她把弓箭递给左思，“你来试试嘛。规则是必须射中红心十环三次，然后一次都不能脱靶，好像其他的要射中蓝色环或以内……”
左思没再听女孩讲述的规则，他拿起弓，拉满试了试，虽然不太顺手，但靶子距离不远，问题不大。
左思将面前所有的箭射完，老板沉着脸把挂在最顶上、预计两个月后关闭夜市时也不会有人能赢到的毛绒大熊摘下来，递到了欢蹦乱跳的女孩手里。
“谢谢，谢谢！”范志伟连忙向左思道谢，激动的女孩直接亲了范志伟一口。
郭洋满是崇拜地问道：“你真练过呀？我第一次见练射箭的人，你参加过什么比赛？”
左思摇头说：“不，我离专业水平差得太多，只是陶冶情操、锻炼体质。”
郭洋不太明白射箭和陶冶情操有什么关系，锻炼体质倒是真的，刚他射了那几下，膀子都要脱臼了。
女孩和范志伟开开心心地一起走了，李在飞望着他们的背影，问道：“范志伟女朋友？”
“对啊，别说你不知道，谈好几个月了。”郭洋道。
“真不知道，”李在飞说，“他每天不是和你们在一起吗？为什么不和女朋友一起？”
“女朋友家里管得严，其实她学习可差了，比范志伟还差，家长逼着天天上补习班，一点用没有。”郭洋很懂地摇摇头，“与其够那些够不着的东西，还不如趁年轻多玩玩，等毕业了进厂，哪有时间再享受这种清闲？”
黄新呵呵一笑，表示对郭洋的不尊重。
姜鹏从后边勺了郭洋一掌，“一套一套的，不就是想玩吗？直接说不得了。”
“嘿嘿。”郭洋摸着后脑傻笑。
几人漫无目的的瞎逛一会，很快就又失联了。
左思停在了一个捞金鱼的摊位面前，定定地看着简易池子里的鱼。
李在飞默默地跟在后边。
“我养过金鱼。”左思突然说。
李在飞“嗯”了一声，他还以为左思不知道自己跟着他呢。
“小时候爸爸送我的。”左思继续说。
“嗯。”李在飞继续嗯。
“但我们谁都没时间养，只能交给阿姨，后来它们都死了。”
“嗯……”
“要捞金鱼吗？”一个女声问，“啊……”说话的女孩看到李在飞，有些惊讶地小声呼了一声。
李在飞抬手打了个招呼，“你好。”
“哦，你好。”女孩眨了眨眼，继续问：“要捞金鱼吗？”
李在飞看向左思，左思摇了摇头。
“不了，我们就看看。”李在飞说。
“哦。”女孩别过了脸，继续招呼别的客人。
两人离开摊位，继续漫无目的的逛。李在飞见左思情绪似乎不高，便说道：“刚那女孩是我同学，常年年级第一，在我们这种普通高中非常厉害，她的目标是考D大。”
“D大？“一阵沉默后，左思说：“嗯，我以前的目标也是D大。”
D大算是碾压级的顶尖学校，能以D大为目标的人必然不俗。
“以前？现在不是了？”李在飞问。
“嗯。”左思点头。
“为什么？”
左思看着人来人往的走道，说道：“我父母都毕业于D大。”
“哦，那很正常，毕竟龙生龙，凤生凤。”李在飞说。
左思轻轻摇头，“龙生九子，各有不同。”
李在飞思忖片刻后点头道：“是，孩子没理由复制父母的人生。”如果孩子必须和父母相同，那他从父亲那继承的，大概就是粗暴、自大，而继承自母亲的，便是懦弱与自欺欺人。他早早的就看到了父母的缺点，所以一直有意无意地避免自己变成和他们一样的人。
“嗯。”左思同意道。
“那你现在的目标是什么？”李在飞问。
“目标吗？”左思幽幽道，“正在生成。”
“嗯？”李在飞没来得及进一步询问，不远处的彩色色块就占据了他的思路。
红、黄、绿加王宇加几个陌生面孔的高壮男子……李在飞拉住左思的手，转身钻进了人群。
“先走，待会跟你解释。”李在飞说。
拉着的人没有过多反应，顺从地跟着李在飞。
胡乱地穿过几条路，从游戏区转到服装区，李在飞这才松手。
“红绿灯所谓的老大，王宇，狗皮糖似的，前几天给我发信息说要见面，我拒绝了，今天不知道是来找我，还是碰巧碰到，总之疯狗没必要接触，闪开就好了。”李在飞解释。
“嗯。”左思应道。
“李在飞，你给我站住！”远处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响起，“你没胆子跟我当面谈吗？”
李在飞无奈地看了左思一眼，然后拉起左思继续跑。
“李在飞，站住！”
“站住！李在飞！”
红绿灯叫喊的声音传来，李在飞第一次嫌弃自己叫李在飞，太他吗丢脸了！要不是左思在身边，他真想直接揍爆这几个丢人玩意了。
红绿灯的声音越来越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从人群中这么快行进的。
“这里躲一下！”李在飞拉着左思进到了一个窄缝中。
“李在飞！”“李在飞！”
外边的声音断断续续，从远至近，又从近至远，最后微弱到几不可闻。但李在飞不敢掉以轻心，还是再躲一会为妙。
他专注地侧耳倾听，脖颈间忽然感受到了一股温热的气息，他急速仰头，已至于撞到了后墙——好在后墙是木板搭的，他并不感到痛，或者说，此时痛不是他有余裕关注的点。
这个窄缝并没那么窄，而左思却靠他很近。
他俩的身高并没差那么多，此时左思低着头，气息全呼到他的脖子上。
他看不到左思的脸，微低着的头让李在飞有种左思在害怕的错觉，但……想到左思无论何时都恬淡安静的面容，他确定左思虽然看起来文弱，但不会怯场。
所以，现在左思在干什么？
一股淡淡的甜香和茶香飘到了他的鼻腔，甜香大概是刚刚吃过的冰淇淋，而茶香呢，是左思头上的洗发水，或是香水？
李在飞有些心猿意马。外面一片嘈杂，窄缝里却是一片安静。不，不安静，砰砰，砰砰，很乱。他的心跳有这么快吗？
两人靠在一起的时间太长了，再长的话就不能以任何合理的理由解释了。
他也想伸出手一把抱住眼前的人，但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依旧无法违背大自然的规则——他继承了妈妈缺点。
也或许他只是懒，懒得去想为什么左思要这样，懒得去应对如果他伸出手，接下来会发生的一切。
李在飞单手扶住左思的肩膀，分开两人，使两人有相对合宜的距离，“他们差不多都走了，我送你回家。”
李在飞与左思对视，左思的眼睛无波无澜，灰棕色的眸子纯澈得如深不见底的潭水。这一瞬间，李在飞又开始怀疑，他……是自我意识过剩吗？
左思走在前方，李在飞跟在后面，穿过宽宽窄窄的巷子，李在飞呼出了一口气。终究是自己误会了吗？他的情绪在失望与还好是这样之间徘徊不定。其实，无论哪个答案都会令他神伤。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 7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