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躁》海鸥的梦想

28、第 28 章

　　“赌……什么？”李在飞问。

　　“你成绩怎么样？”

　　“什么？”李在飞似乎还没完全睡醒，对于左思奇怪的发问他有点懵。

　　“你这些年的成绩怎么样？告诉我，包括所有科目。”左思缓然道。

　　李在飞怔愣一阵，心中虽疑虑万千，但还是毫无保留地把自己这些年的学习情况告诉了左思。

　　他小学和初中成绩都非常好，转折发生在初三下学期，那时的他慢慢悟出了一些道理，便再也无心学习。但也许出于多年的习惯，上了高中，他没有完全放下学习，反正上课也没事做，除了语文课是他固定睡觉时间，其他科目上课时他就当打发时间，会随便听听，但他从来不写作业，甚至连考试都不认真答题。即便这样，他的成绩也长期保持中上。

　　左思听完，抿了抿嘴，然后打开手机，指着屏幕对李在飞说：“这是B大招生成绩垫底的两个专业，你对哪个感兴趣？”

　　李在飞没看手机屏幕，而是看着左思，半晌之后才开口问道：“我为什么要选？”

　　左思放下举着的手机，微垂眼帘，好一阵才又抬起头，“一年时间，如果你能考上B大，我们就继续，如果不能……就算了，可以吗？”

　　左思的话本应让李在飞感到震惊，但他没有，从左思问他成绩那一刻，他便隐隐有些预感。

　　“你愿意花一星期来到C市，就因为我荒唐的提议。你能不能为了我再花一年时间，完成我另一个荒唐的提议？”左思没等李在飞回答，便继续道：“我必须承认，我不能保证对你一辈子不变，但我并不是一个容易改变的人。我的大多喜好、习惯，都是从小就形成并且持续到现在的，这侧面印证我不是个善变的人。从逻辑上讲，没有足够的理由，我也没有必要改变。我以前以为你是我的crush，但并不是……”

　　“打断一下……”一直没说话的李在飞这时打断左思道，“crush是什么？”

　　左思面现柔和之色，他淡淡一笑，答道：“crush做动词有挤压、碾碎的意思，作名词时，可以用来形容短暂而热烈的爱恋，简言之就是乍见之欢。”他顿了顿后继续：“我之前和你说过，我不想过父母为我安排的生活，但我又想过什么样的生活呢？这是爸爸让我思考的问题，也是我自己想要弄清楚的。

　　在A市的这两个月是我人生中最特别的时光。

　　我没参加补习班，没练习钢琴、射箭，然后把成为精英从我人生目标中彻底移除出去。当伴随我十多年的人生目标忽然消失时，我也感到迷茫、慌张。这时候我遇到了你。我觉得你活得很自在，但隐隐又觉得不是。我的目光不自觉地被你吸引，我想知道隐藏在你身上的那些矛盾是什么。也许这就是crush，我当时想。茫茫人海，无缘由的，我的目光只在你身上驻足。我并不讨厌这种突如其来的、毫无逻辑的感觉，甚至把它当成迷茫时期唯一令我愉悦的事情。

　　渐渐的我了解了你一些，你和我是完全不同的人，你的想法、习惯、作风都与我大相径庭，但并没瓦解我对你的好感，相反我喜欢与你相处。你的亲近使我心生愉悦，而你的疏远又令我焦躁不安。如果这一切都是你有意为之，那么你就是操纵人心的高手。但我知道，这不是你的本意。我完全明白你的行为举止，无论亲近还是疏远，都有你的道理。我不是喜欢强求的人，你退，我便也不想追。

　　在A市时，除了与你相处，我几乎每天都在思考今后我究竟想过怎么样的生活。答案一天天慢慢显现，我想活得闲适宁静些，考上适合我的大学，做适合我的工作，用喜欢的节奏生活，不去和谁争抢，而是追求本心度过每一天。渐渐的，我筹划的蓝图里多了一个身影，我想和他一起生活，和他一起吃饭，一起看电影，周末一起出去逛逛，放假的时候一起去旅游。偶尔讨论一下人生，观点相左也没关系。即使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只要他还在我触手能即的地方就好。这种想法并不是一闪即消，而是随着与你的接触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明确。当我知道这大概不能实现的时候，沮丧得无以复加……

　　所以，你是我的crush，但又不仅仅是我的crush。

　　我愿意赌一次。

　　我想赢，但我又没那么在乎输赢，我只是不想后悔，也不想遗憾……”

　　左思说完这些，看着李在飞，温和地笑了笑。

　　“一年对吗？”李在飞开口说道。

　　“准确地说并不到。这一年你可能不能休息了，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你要把前两年漏的全都补上，背无数的东西，做无数套题，即便如此你也不一定能成功，有多少人努力了三年，依旧考不上理想学校。你甚至连50%的几率都没有，也许100%会失败。即使你考上了B大，你我的将来也没有定数，我并不会因此感激你，况且感情里也没有感激。如果哪天我对你没有crush的感觉了，我会毫不犹豫地告诉你，你明白我在说什么吗？”

　　李在飞轻轻摇头笑笑：“你到底是想让我考B大，还是不想让我考？”

　　“我是想让你完完全全清楚自己面临的处境，你有知情权。我不想你稀里糊涂地选择了自己并不想要的东西，你有足够的选择权去选择，而不是盲从我的提议。”左思说。

　　“你哪天回B市？”李在飞忽然问道。

　　“今天。”左思幽幽道，“行李在我出发来C市前就已经寄给周橙明了，我告诉爸爸今天晚上到家。”

　　“如果我否决了你的提议，从现在到你上火车，这几个小时就将是我们最后的时间了，对吗？”

　　“对，但我不想你仅仅因为这个原因答应我的提议。”

　　“仅仅因为这个原因不值得我答应你这个提议吗？”李在飞问。

　　“对，我不想空欢喜一场。期待越多，失望越多。”

　　沉默一阵后，李在飞说道：“那好，我会花时间好好考虑你的提议，给我些时间，想好了我再告诉你，这样行吗？”

　　左思轻轻点头。

　　++++++++++

　　离火车启动还有整整五小时，这五小时里，两人去吃了大X点评上最火的饭店，吃完后沿C市街道漫无目的地走了走。两人时不时聊上几句，就像是好朋友一起压马路，两人很默契的决口不提离别，虽然随着时间的流逝，离别近在眼前。

　　时间差不多的时候两人回酒店拿了行李，然后打车奔向车站。

　　两人看着彼此的眼神并不复杂，简单到如普通朋友的一次普通离别般。

　　李在飞伸出双手，“抱一下吧。”他说。

　　左思淡淡一笑，同样伸出双臂，如老友般抱了一下。“保重。”左思轻轻说。

　　两人的拥抱分开后，便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火车一阵风般进站，车门开启的声音格外响。

　　“可以送我一件你的东西当做纪念吗？”李在飞开口问道。

　　左思伸手从包外侧掏出了自己的眼镜递给李在飞，“可以吗？”他问。

　　李在飞接过眼镜，看了眼后塞进了自己的兜里，“可以。”他点头。

　　带着一抹恬淡宁静的笑，左思慢慢远离了李在飞的视线。火车渐渐变小，直到完全消失。

　　李在飞坐到了站前的长椅上，掏手机的手微微有些抖，他的心脏已经飙到了300码。他艰难地打开手机百度，输入“高三一年成绩最高能提升多少”，百度高赞回答是一般能提高50分，有的能提高100分，最高能提高150分。

　　再查一下B大的投档分数，结合自己的成绩，把这150分合理分配……也许真的可以！

　　手机在这时忽然响了起来，李在飞差点把手机扔了出去。平复了一下鼓噪的心，在那个电话第二次打来时才接起。

　　++++++++++

　　在车站附近找了个饭店，李在飞和沈宁坐下。

　　看着李在飞手里的行李，沈宁问道：“要走了？”

　　“嗯。”李在飞说。

　　“对不起。”沈宁忽然道。

　　李在飞笑了笑，因为他想起了说这话的别人。

　　“本来想让我跟我的，结果……让你平白遇到这么多破事。”

　　当年李在飞还没她高时就跟着她，这么多年已然成了习惯，她以为他还会继续依靠她。一年前她来到C市，机缘巧合遇到金之妍，又跟了焦老板，转眼间她已经能在C市立足，而李在飞却不愿再跟随她了。

　　“又不怪你。”李在飞把沈宁当姐姐，他感谢沈宁在他人生低谷时拉了他一把，但此时非彼时，志不同道不合，他俩只能各自踏上属于自己的道路。而就在今天早上，他终于知道了自己的路在何方……

　　“焦仁骏半个月后就会出国，短时间内不会回来，而妍姐那边……其实她真实性格并没你看到的那样小家子气，所以……”沈宁还想最后再挣扎一下。

　　“她是否小家子气与我没关系。”李在飞说，“我只看到她对你确实不错，顶着和焦仁骏正面对垒的风险，毫不犹豫地站在你这边，她做你的后盾，你在这里我就更放心了。”

　　沈宁听了李在飞这话，知道局面彻底无法改变了。

　　她嘴角泛起一丝苦涩，在任何事情上她都可以大杀四方，偏偏感情上她却没有足够的魄力。

　　“想好将来怎么样了吗？”沈宁问。

　　李在飞好不容易平复的心又开始加速跳动，“想好了。”他认真地点头。

　　两人吃过晚饭，沈宁送李在飞又回到车站。

　　沈宁的眼神里依旧有着不舍，“如果没考上，就再来找我。”

　　李在飞一笑，“怎么还给我泄气？”

　　沈宁也笑了笑，“好吧，相信你。你本来就应该是我们这些人里最有出息的。”沈宁看了看腕上的表，说道：“好了，车快到了，我走了。”

　　这是今天的第二次分别，两次分别，两种心境。

　　李在飞在沈宁回身走了几步后忽然叫住了她：“宁姐，等等。有件事……我想我需要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