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躁》海鸥的梦想

25、第 25 章

　　金之妍面色一凝，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

　　李在飞低声道：“你明知道焦仁骏和宁姐不和，还找他过来。你明知道小焦老板的招聘要求，却早不和我说，为的就是想故意羞辱我。对吗？”

　　金之妍翘起二郎腿，掩嘴笑了一阵，轻巧地承认道：“对啊。沈宁是我的，你配不上她。”

　　李在飞眉宇间有些寒意，但更多的是不屑，他哼了一声，然后轻蔑地说道：“你们表姐弟都是傻逼。”

　　金之妍的脸瞬间变了颜色。

　　“是你把我主观臆想成了你的敌人，如果我对宁姐有意思，还他妈能有你什么事？”李在飞讽道，“你看似聪明，想利用焦仁骏激怒我，赶走我，可惜傻到极致。”李在飞又是一声冷笑，“其实你大可以不必这样，我对沈宁没那种感情，你完全可以开诚布公地把你真实的想法告诉我，我可以帮你，宁姐非常听我的，但事情闹到这种程度，你别想我帮你，不踩上你几脚我不姓李。”

　　李在飞说完拉起左思，“走。”他说。

　　两人出了茶楼，正撞上还在打电话的焦仁骏。焦仁骏一脸愁容，结结巴巴地跟电话那头的人求情，根本无暇顾及离开的两人。

　　两人一路走出很远，直到再也看不到茶楼的半分踪影，左思才说道：“对不起。”

　　李在飞停住脚步，看向左思，满是阴霾的脸，渐现柔和之色，“干嘛说对不起？”

　　左思低头，惭愧地说道：“是我非让你来C市的，也是我非让你在小焦老板底下谋个职位，所以才让你置于如此尴尬的境地。是我一意孤行……你是对的，这里不适合你。我的确想得太简单了，抱歉……”

　　确实啊，依李在飞本意，他是万万不会来到C市的，也万万不会让沈宁帮他在C市立足的，他来C市完完全全是为了左思。为了左思提出的畅想，为了和左思最后一次的旅行。

　　李在飞伸手摸了摸左思的脸，“不用道歉，我知道你为什么想要我来C市，你的这份情，怎样我都不会怪你。再说……”李在飞笑了笑，“刚骂得挺解压的。”

　　左思忍不住轻轻笑了出声，“你很会骂人。”想到刚刚焦仁骏和金之妍姐弟两人吃瘪的表情，心情似乎畅然了些。但马上又想到此路已然不通，未来一片黯淡，眼眸里的笑意瞬间转化成了惘然。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明日的去路彼此都心中肚明。一股类似于悲壮的情感涌上心头，就这样了吗？

　　“你们有钱人都那样？”李在飞忽然开口问。

　　左思微微一怔，旋即道：“这世界上什么样的穷人都有，有人穷志不短的，有恃穷行凶的。同样什么样的富人都有，有为富不仁的，也有越富越仁爱包容的，不能一概而论。还有就是……我的家庭不能算真正的有钱人。”

　　“噢？那你家算什么？什么又是真正有钱人？”李在飞问。

　　“我父母都是公司高管，并没有自家的产业，每年的收入也是相对固定的，虽然私下也会做些投资，但还是不能称之为有钱人。如果说真正的有钱人，应该是周澄明那样的吧。他家在国内国外都有产业，不过……金钱无忧的代价就是放弃自由。好在周澄明上边还有两个姐姐，他相对轻松些，所以他才会那么傻。”

　　那个茶色卷毛的快乐傻子浮现在了李在飞眼前，“你为什么不喜欢周澄明？”李在飞毫无预兆地突然问道。

　　左思则想都没想地反问：“我为什么要喜欢他？”

　　“他长得挺高挺帅，家里有钱，人还单纯，全是优点，这些不能是理由吗？”李在飞摊了摊手说。

　　“那你喜欢他吗？”

　　“别开玩笑了，我喜欢他？”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左思快走几步走在了李在飞前边。

　　两人就这样漫无目的地往前走，谁也没开口问对方接下来要去哪。此时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在远处形成了一道晚霞，但两人都无心观赏。两人甚至都不去看对方，似乎此刻只要对方还在身旁就够了。

　　两人就像是一场战争下来的失败者，孤独而无奈地品咂着一败涂地的滋味。

　　淡淡的离愁萦绕在两人身边，也许并不是那么浓烈，至少对李在飞来说是。从一开始他便知道结局，所以当这一刻真正来临时，他有一种总算还是走到这一步的感觉。

　　左思呢？他是怎样想的？

　　望着左思的背影，李在飞不愿去猜测。无论是猜想、试探，还是展望，都无非是一遍遍接受失败，接受上天安排的无疾而终。

　　算了吧。

　　一抹苦涩爬上李在飞的嘴角。他掏出一支烟，点燃，吸入辛辣的烟雾入肺。

　　左思突然停住脚步，转头问李在飞说：“沈宁喜欢你？”

　　李在飞手指夹住烟，顿了顿说：“呃……是。”

　　左思脸上露出了微微八卦的表情。

　　李在飞吸了口烟说：“呃……这个事比较偶然，有次我们都喝多了，她把我扶到宾馆，我迷迷糊糊感觉她压在我身上，直接把我吓清醒了……其实我觉得她并没多喜欢我，可能是习惯在一起了，也可能正因为那次没发生什么，反而让她念念不忘，她是那种想要什么就会想方设法得到的人。”

　　“你好像习惯性不相信别人会真的喜欢你。”左思缓缓说。

　　“是吗？”李在飞叼着烟想了想，可能吧。

　　“你习惯性自我否定，认为自己不值得被喜欢。”

　　李在飞眯着眼思考了一会，对左思的话不置可否。

　　“金之妍喜欢沈宁？”左思又问。

　　李在飞笑了笑，“显而易见。妈的，这阵子怎么遇到这么多同性恋？有这么多吗？”李在飞小声嘀咕。他自己、左思、周橙明、金之妍，不算他自己，最近遇到了三个。以前他想过，也许这辈子都不会遇到同类了，没想到短时间内遇到这么多。

　　“据说同性恋在人类中占比约为3%—5%，所以你遇到的并不算多。”左思说。

　　“这么多？”

　　“嗯，只是多数人都隐藏了起来。”

　　原来这么多啊，也许他和左思也没那么惺惺相惜。刚知道左思和自己一样那会，除了对左思难以抑制的好感外，还有就是遇到同类的归属感。可既然比例这么高，所谓归属感便可能也只是自我感觉罢了。换言之，左思也没那么需要他，依左思的条件，以后想找什么样的都有……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左思说道：“其实我和你有差不多的经历。”

　　“什么？”李在飞问。

　　“有一次我喝多了，喝了三瓶啤酒，有女生把我带到了酒店，我隐约看到她在脱衣服，然后就醒酒了。”

　　“然后呢？”李在飞问。

　　“然后我当然拒绝了她，然后出了房间，让前台帮我叫了车。”

　　“哦。”其实李在飞还想问你有没有看到她的罗体，有没有被亲，但又感觉不太礼貌，便憋在了心里。

　　忽然李在飞好像回忆起了什么，他说道：“所以‘一瓶脸有些热，两瓶头有些晕，三瓶会做出一些失态的事’，这个失态的事指的就是这件事？”

　　这些话是两人喝酒吃串那次左思说的，当时想知道左思怎么个失态，原来就是这件事。

　　左思笑笑，“嗯，刚才我没说实话，其实那时很害怕，简直是落荒而逃，非常失态。”

　　想到一向淡定的左思被女生吓得落荒而逃的样子，李在飞不禁笑出了声。

　　面对李在飞的嘲笑，左思则淡然道：“所以‘一般不会断片，只是喝多了后比较冲动，会说一些不该说的话，做一些不该做的事，但第二天基本都记得’，指的是和沈宁的事吗？”

　　“你是录音笔吗？我说过的话你一字都不差的复述出来？”

　　左思笑了笑。

　　“对，但没和你说全。我当时被宁姐吓得不清，你想想，被一直当做姐姐的人，还是女人压倒，对咱们这种人来说多吓人。然后正好森哥过来接我，看到这诡异的一幕以为我要对宁姐怎么着。我当时确实高了，脑子处在糊涂和惊吓中，索性直接跟森哥出了柜。”

　　想象李在飞因惊吓直接出柜，左思也不客气地笑了出来。

　　左思的笑容感染了李在飞，两人就这样在路边莫名地笑了一阵——在这个因离别而蒙上一层阴影的时刻，还能笑得这么欢乐，也许两人并没那么脆弱。

　　“走吧。”李在飞说，嘴角还挂着笑容。

　　“去哪？”左思问。

　　“去宁找姐，跟她道个别。”

　　离别既然是注定的，那么就让它以最体面的方式到来吧。

　　两人也不知道刚才走了多久，此时又在哪，便直接叫了车，前往沈宁的酒吧。

　　进入酒吧后，本想让服务生帮忙叫沈宁出来，却看到一群人围拢在酒吧当中。

　　近前看去，沈宁正一杯杯喝着摆放在桌上的酒。而沈宁对面，坐的正是下午才见过的那个被李在飞称之为傻逼的家伙——焦仁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