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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黑月光 ...

  •   少年下意识摸了摸兜,发现最后几颗糖已经在昨夜给了林杳,他已经一颗都不剩了。

      沈郁白抿了抿唇角。

      他看了眼大厅,还有人没睡,大门口顶上的墙角那儿安了一个摄像头,正对着网吧前台。

      看来她要被扣工资了。

      他这么想着,侧身进了柜台内侧,拿了一罐水果糖,又掏了几张百元钞压在她试卷底下,然后坐在她旁边的椅子上,拧开糖罐子吃了两颗糖,往林杳手边放了两颗。

      沈郁白吃糖的方式很粗暴,塞进嘴里就咬碎,十几分钟以后有人走来前台想买盒泡面,沈郁白抬眸冷淡地看了他一眼,抬起食指微微抵住绯薄的唇,示意他小声点,然后起身随手给他拿了一桶泡面,让他自己去泡。

      等那个男人顶着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离开后,沈郁白又坐回原位,神情寡淡地嚼着糖,他微微低头,瞥见少女安静地闭着眸子,只是两只手都握着拳,一副准备挥拳直上的防备姿态。

      沈郁白的神色突然滞了一下,好看的眉微微蹙起。

      他根本担心得没有道理,就算林杳在这儿睡着了,也没人敢对她怎么样。

      少年极轻地嗤了一声,像是对自己的行为感到不齿,他踢开凳子,站起来拉门走了。

      连续值了两天夜班以后,林杳的精神状态更差了,第二天上课也总是打盹,即使用力掐自己的大腿也没用,眼皮极为沉重,上下眼皮一沾上就打不开了,被老师点了好几次名字。

      班主任又找她谈了一次话,问她最近到底是怎么回事,十分不在状态。

      林杳低着头,手指紧紧攥住校服衣摆,微微咬住牙齿,什么也说不出来。

      班主任:“从你这里问不出来的话,我只有打电话给你奶奶了。”

      “不行。”几乎是立刻的,林杳出了声。

      她眼皮没什么劲儿地耷着,启了启唇,攥住的手指顷刻间松开,林杳微微呼出一口气,道:“我瞒着奶奶在校外干了些零活,所以这几天的精神不太好,以后不会了。”

      她尽量让自己显得可怜无助一些,抿住了唇角,低着眼想着要不要憋出几滴眼泪来博取同情,让他不要把这件事告诉阿婆。

      班主任沉吟一下,他轻叹一口气,再说话时声音也低了几分:“老师知道了,你先回教室吧,调整一下状态,最好不要再做零工了,现在是学习为主。”

      林杳说了一声“好”,转身离开了办公室,走到门口的时候,林杳看见班主任拿起手机打了电话,她的心慌了一瞬,以为班主任还是把事情告诉阿婆了。

      只是回家以后,阿婆却似乎毫无所知,林杳不知道阿婆是忍着没怪她还是完全不知道,她就当是自己多想了,班主任那个电话也许不是打给阿婆的。

      隔天早上,阿婆打开手机才看见银行的短信,说有人转了钱过来,备注是“助学金”。

      林杳握着筷子的手在空中停滞了几秒,她眼神凝了凝。

      那通电话确实不是打给阿婆的,估计是打给了沈科。

      但林杳觉得这更难堪了,接受别人的馈赠总是会让人有心理负担。

      尤其是,如果以后再见到沈郁白,林杳会觉得有些无所适从。

      对她来说,沈郁白是需要讨好的人,却也是知道她真实性格的人,她已经无法拿面向别人的那张虚伪的脸来面对他了,但是她又不可以得罪沈家。

      林杳搁下筷子,指尖搭在桌沿轻轻敲击了几下。

      吃完饭以后,林杳换了套衣服,打算去舅舅开的拳馆。

      这估计是最后一次去了,拳馆赤字了大半年,还得刨除房租钱,舅舅一直是亏本经营的,前一阵合约到期,舅舅已经不打算续租了,打算关了拳馆,开个餐馆都比这赚钱。

      准备歇业的最后一天,舅舅请了一拨人去拳馆吃一顿饭,也算是做最后的告别。

      林杳刚走到门口,透过玻璃门看见了很多人,金友媛也在,小姑娘安安静静地抱着一大瓶可乐往杯子里倒,她侧目看见了门外的林杳,便笑着朝她招招手让她进去。

      拳馆内部场地还挺大,挂上去的沙包已经被拆下来了,更显得空空荡荡,林杳坐在金友媛旁边,又抬头四下望了望,问她:“你一个人过来的?”

      金友媛点点头,杯子里可乐的气泡徐徐往上浮动,在空气中炸开,桌席间众人互相唠嗑调侃,林杳默了默,只说:“这样不太安全,你可以叫我去接,或者让你爸妈送,不能自己一个人——”

      语至中途,林杳突然失了声,眼睫轻轻一搭,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不敢再说下去。

      金友媛倒是好像浑不在意似的,她两手握住杯子,低头啜了一口可乐,声音很低很平静:“我不想麻烦你们,我自己也可以的。”

      她笑了笑,“林杳姐,人不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林杳不知道说什么,只“嗯”了一声。

      舅舅请来的人里还有几个是以前拳馆的教练,教过林杳的,吃完饭以后,一群人闲不住,从仓库里捞了几个拳套出来,问林杳要不要跟他们过几招。

      林杳应了下来,套上拳套跟他们闹着玩儿了几回合,金友媛就坐在一边儿看着,林杳有空也会做体能训练,再加上年轻,教练已经不敌她了,只能打着哈哈说算了算了。

      然后他们见金友媛在旁边待得无聊,说要教她几招,林杳有些担心,皱了皱眉想拒绝,结果金友媛倒是大大方方地站起来说“好”。

      她跟林杳说:“林杳姐,我也想像你一样。”

      不依靠别人,在被欺负时、遇到困难时,自己能有回手的余地,而不是只能无助地打电话,祈求别人能来救自己。

      林杳愣了一下,侧了侧身让她过去。

      林杳靠坐在地上,背脊抵着落地窗,扭头看了看馆外的那条过道,曾几何时她在这儿的地上画过跳房子的方格,拉着舅舅陪她一起玩儿,金星鑫下了补习班以后会骑着自行车从这里经过,给她带一瓶汽水,然后把自行车的后座空给她,载着她回家。

      林杳缓缓眨了几下眼,听见了屋外的风声与车声,屋子里很热闹,笑声一片。

      她注意到有人在她旁边坐下,回头却看见了舅舅。

      他爱抽烟,但是在她们面前却会刻意忍着,说是怕烟味对她们不好。

      舅舅来问了一些琐碎的问题,类似于“阿婆身体怎么样?”“最近学习没落下吧?”“学校里有人欺负你吗?”诸如此类的。

      听到最后那个问题的时候,林杳有点哭笑不得,“谁能欺负我啊?”

      舅舅倒有点骄傲的意思了,哼了一声后低低说着“也是。”

      等到天渐渐黑下来以后,一群人也闹完了,收拾好东西,穿好外套,准备离开。

      舅舅把外套搭在肩头,拉下店面的卷帘门,把钥匙插进去锁好,然后用手掌覆上锁眼,低低叹着:“这下,是真的要说再见喽。”

      以前的几个老友凑上来拍拍他的肩安慰了一番。

      金友媛站在林杳旁边,问:“为什么不开了?”

      林杳沉吟了几秒,傍晚的风打到人的身上,被太阳晒暖了的风,是热的,划过她脖颈,发尾扫上林杳的鼻尖,她说:“没钱,谁也不想做亏本的生意,再热爱也没办法。”

      说完后她低眼看了下金友媛,“我送你回去?”

      金友媛点了几下头。

      走向地铁站的半路上,天一下子黑了,连个过渡期都没有,街头巷尾的灯挨个亮了起来,两人路过一个公园,里面尚且还有很多人围在里面,有老头在拉二胡。

      林杳正准备去对面的便利店买两瓶水,金友媛却说她想去公园里看看,林杳没说什么,转了脚步打算跟她一起去。

      金友媛探头看了看街对面的便利店,对她道:“林杳姐你去买东西吧,我就站这儿看看,不用担心我,我都多大了。”

      林杳张嘴还想说些什么,转念想到金友媛白天说的话,又噤了声,点了点头,嘱咐她不要乱走。

      但是等她拎着两瓶水从便利店出来的时候,街对面没了人影。

      林杳一下子就动不了了,就好像无数个日夜都在轮回的噩梦又在重复,她一时间竟有些分不清这是梦还是现实。

      她过了马路,给金友媛的电话手表打电话,没人接,她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金友媛今天根本就没戴电话手表。

      林杳绕着公园门口找了一圈,大声叫着金友媛的名字,却没人应她,她又进了公园,在无数个人堆里找,却始终没找到她。

      林杳挤进围观老头拉二胡的人群里,四下里却还是没找到金友媛,却看见了蹲坐在花坛上表情倦怠的沈郁白。

      少年单手托着下巴,微微垂视着目光,盯着老头的指法,公园的路灯打在他脸上,侧颜的轮廓流畅,睫毛微微垂落,如春日的柳絮,只是表情太过冷淡了。

      沈郁白看得有些倦了,一瞥眼就看见了人群中的林杳,就像之前他说过的一样,她真的很好找,有一股与其他任何人都截然不同的气质,沈郁白总是能一眼看见她。

      尤其是现在,当林杳的眼眶被灯照得微微发红的时候,似乎马上要落下泪来,却又被她倔强地憋在眼眶里。

      光影绰绰,人影浮动,公园的湖面上陡生圈圈涟漪,层层荡漾开来。

      沈郁白看见了她澄澈的双眼,如同春日的回南天一般潮湿。

      那一刻,他百无聊赖地想:
      这还是第一次看见她要哭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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