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仙途前传》谢冰

6、雪兰出嫁（下）

　　一扇大门，里外两方天地。

　　陆府县太爷住的青云院里，此时薛迟君带着陆雪兰和团儿，正站在陆家夫妻的房间外，双方一时僵持不下。

　　陆阳山看着女儿，垮着一张铁青老脸，根本没有半分慈爱：“雪兰，你先回房间，我会让你二娘把你的嫁妆准备好的。”

　　“爹，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无以为报，我不需要你给我嫁妆，但是，今天母亲的嫁妆我一定要拿回来，我希望您不要阻止我。”

　　“这里哪有你母亲的嫁妆！”鲁盈盈从陆阳山的背后站出来，双手叉腰：“你娘的嫁妆又没有交到我手上！”

　　陆雪安心虚地摸了摸鼻子，默默往娘亲后面退了退。这也怪母亲，干嘛把人家亲娘的嫁妆首饰明目张胆拿出来戴，不然也不会被他顺手牵羊送人了。

　　陆雪兰也真是的，他还给她挑了成亲贺礼呢，怎么能一点情面都不讲。再说她都要嫁人了，和娘家的关系搞得这么僵，三日后还要不要回门了，以后被欺负了谁给她出头？

　　陆雪兰才不管陆雪安的心理活动如何，她只冷冷地看着揽在她前面的三个人：“舅舅，团儿，我们闯进去。”

　　“陆雪兰，你放肆！”陆阳山没想到她这么强硬，大声怒斥：“看在这是家事的份上，我不叫家丁，也不会叫衙役过来，但是如果你和薛迟君再逼我，休怪我不客气了！”

　　陆雪兰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爹，你觉得……女儿这是在逼你？我只是想把我娘的东西亲手拿回来！”

　　陆阳山回避了一下她的视线，最后还是选择维护了鲁盈盈：“你娘的嫁妆被爹花完了，你要怪就怪爹吧。陆明！”

　　旁边台阶下跟透明人一样的老管家陆明马上快步走上来到了陆阳山面前：“老爷。”

　　“去给小姐拿三……不，五百两银票，作为她的嫁妆。”陆阳山背着双手，露出萧瑟的模样：“爹只是个九品县太爷，这些年要养这么大一家子，着实没什么积蓄。这三百两，已经是府中三分之一的资产，今日你出嫁太过匆忙，爹也来不及为你置办金银首饰了，你拿着，婚后自己去买点添妆吧。”

　　“五百两？呵呵……”陆雪兰紧紧握住双手，全身都在颤抖。就上个月玉安阁送过来的给陆大县令的生辰寿礼，都不下三千两……

　　鲁盈盈靠在门边，听到丈夫要给便宜女儿五百两银票只是撇了撇嘴，并没有任何不满，可见五百两对于陆家不过是九牛一毛。

　　薛迟君在一旁看得明明白白。在方才外甥女和陆县令的博弈中，他保持了沉默没有插嘴，其实也是想看看陆县令对雪兰究竟还有多少慈父之心。

　　现在想来，恐怕，是基本没有的。

　　他吹了个口哨，在院子外面默默守着的他的四个侍卫马上就冲了进来：“主子！”

　　“春夏秋冬四大护卫，给我开路，我要进去拿回属于我姐姐的嫁妆！”薛迟君一个挥手，侍卫们立即冲上前把陆县令“一家三口”推开了。四人各自一个抬脚，陆县令夫妻二人所住的房门，瞬间就只剩下一个门框，还有满地破碎的木头碎片。

　　陆雪兰看着父亲，冷漠地踩着碎片，跟着侍卫们进了房间拿东西。

　　陆阳山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来人啊!陆明！快给我把家丁都叫来！再去把衙役都给我叫来！世道荒唐啊，女儿都在父亲头上造反了！”

　　薛迟君抱着双臂，看着这位早已面目全非利欲熏心的“姐夫”，好整以暇地说道：“陆阳山，这些年你收了玉安阁掌柜多少钱，许出去了多少好处，你不想我把这些事捅给知府大人知道吧？”

　　嵊州知府大人虽然对皇帝忠心不二，但是为人也最为古板正直，从来都看不惯底下的人收受贿赂，草菅人命。

　　陆阳山那冷厉的鹰眼顿时跟刀子一样扫过来：“薛迟君，没有证据的事情你最好别乱说。”

　　“我有没有乱说你最清楚。那个寡妇家的女儿小翠，呵呵，她是怎么死的，你比我更清楚。”

　　陆阳山不清楚小舅子到底知道了多少，只好让了让身子，咬了咬牙低声妥协了：“你进去盯着他们，只准拿徽娘的东西，其他的东西一律不准碰！”

　　薛迟君勾了勾嘴角：“就你那些脏东西，谁稀罕要呢。”

　　陆雪兰流着眼泪看着曾经属于母亲的红木梳妆台，那上面是母亲细细雕琢的痕迹。在她还没出生之前，也许是预见了回这一天，母亲早已为她准备好了一切——一本厚厚的徽娘记事录，记载着母亲多年来的生活，和她所有的财产。不只是文字，母亲还细心地画了图，记下了她设计的首饰，她雕琢的家具，甚至还有她为女儿缝制的小衣服……

　　“小姐，你坐着吧，东西我来找。”团儿担心地看着她，扶着她坐下，然后取过她手上的记事录，按照图纸找着所有前夫人的东西。只见团儿眼尖手快，把东西迅速都扫到带来的箱笼里，梳妆台上顿时少了一大半首饰。

　　“住手！那些都是我的！”鲁盈盈声音高亢地吼着就要从门口冲进来阻止团儿，被陆阳山一手拦住。

　　“老爷！”鲁盈盈不依，气愤地瞪着团儿，然后靠在他怀里：“你就真的看着她们乱来吗，我们的房间被他们搞得乱七八糟的……”

　　陆阳山横了她一眼：“好了好了，我们大部分的财产不都在库房里吗？这房间里的，属于徽娘的就还给她吧，你以后想要，我再给你买。”

　　“可是……”鲁盈盈还想再说几句，被陆阳山冷不防抱在怀里好好安抚了一通，才平心静气下来。

　　*

　　门口，苏锦绣也正在安抚席书平：“你好好帮我这个忙，我以后请你吃大餐。”

　　席书平一听，情不自禁地咽了咽口水，她也是许久未曾尝过锦绣的手艺了：“你说的哦，那我想吃你所有的拿手好菜。”

　　“一言为定。”苏锦绣拍了拍手，然后把席书平推进去陆府：“时辰到了，我的好‘姑爷’，咱们进去吧？”

　　席书平看着身上大红色的新郎装，手里抓着红绸绣球，点了点头。

　　苏锦绣笑着在前头带路，然后吩咐一旁请来的仪仗队开始准备。仪仗队队长是个声音洪亮的汉子，闻言大声喊道：“姑爷来迎亲咯！声音，起！”

　　外面锣鼓喧天的大阵仗顿时让青云苑里的人都紧张了起来。薛迟君想了想，对团儿说道：“团儿，你跟春夏秋冬留在这里整理东西，我先和雪兰去前厅了。”

　　看陆县令和鲁盈盈还在腻歪，薛迟君不禁皱了皱眉头：“陆阳山，姑爷来迎亲了，你还不赶紧出去？难道雪兰不用对你磕头拜别？”

　　陆雪兰看着他：“不用也可以，舅舅我们走吧，对你磕头拜别也一样。”

　　“站住。陆雪兰，你不要太过分！我才是你爹！”

　　薛迟君见外甥女表现得很冷漠，也就不再搭理他，两人径自往外走。搞得陆阳山有点下不来台，最后还是灰溜溜一同来到了前厅，坐在了正堂右边首席。

　　至于另一侧则是被薛迟君毫不客气地占据了：“我是雪兰的舅舅，还是席书平的长辈，我不坐在这里谁有资格坐在这里？难不成是某个自私自利苛待继女又谋夺姐姐遗产的人吗？”

　　“你！”鲁盈盈站着捂住胸口，气得话都说不出来，甩着袖子就走了。陆阳山虽然心疼，但是也知道这是什么场合，没有追上去。

　　“小姐。”陆雪兰低着头，一身红色新娘华服，被苏锦绣挽着，从旁边走了出来，娴雅地站在了席书平面前。

　　“娘子。”席书平把手里的红绸绣球递给她。

　　这声音倒是不错……陆雪兰悄悄抬起头，却有点失望。果然长得很丑，但是气质并不粗俗，反而很有书卷气。

　　席书平其实听说陆雪兰的名字很多年了，但这还是两人第一次见面。没有传统的红盖头，她的脸上也没有任何待嫁的喜色，但是那张仙姿玉色的美丽容颜，还是让她不由得惊艳了一下。

　　自己的长相其实也不错，不然也不会因为被坏人盯上逃亡到弥恩县，但是比起陆雪兰，总感觉还是差了点什么。

　　“姑爷，你发什么呆呢！快和小姐跪拜天地，准备叩谢高堂吧！”苏锦绣道。

　　两人这才回过神来，对视了一眼，然后默契地跪在苏锦绣准备好的垫子上，听着她的“号令”。

　　“一拜天地！”

　　两人对着门外的天地神明诚心的磕了三个头。

　　“二拜高堂！”

　　陆雪兰故意先对着舅舅磕了头，席书平不明所以就跟着做了。看着陆县令脸色铁青，苏锦绣忍着笑提醒，“小姐，老爷也在呢。”

　　陆雪兰不情不愿地挪了一下膝盖，带着席书平潦草地给父亲大人磕了几个头。

　　苏锦绣继续走流程：“夫妻对拜！”

　　两人对视一眼，陆雪兰在心中微微叹气，本着对舅舅和锦绣的信任，她安静地和席书平彼此鞠了个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