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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8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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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老耐心仔细的给展昭擦着头上身上的雨水,展昭始终闭着眼,仿佛睡着一般,湿漉漉的头发紧贴着额头,那几缕墨黑越发的衬托出了他脸色的苍白,一松手,展昭脑袋便歪到一边贴近车窗,王老手蹭到车窗时感受到了车外的凉意,便轻轻把他脑袋拨到里面,却讶异的发现他眼周的湿润。动作一滞,王老抚着他的额头,低声道:“好孩子,心里难过就哭出来,不丢人。”
依旧紧紧闭着眼睛,展昭用力摇头,连带着身体也有了些微的战栗,半晌,带着点鼻音的三个字轻飘飘的出来:“对不起。”
王老忍不住把他的头揽入怀里,仿佛二十多年前,把那个小猫一样的孩子抱在怀里恨不得把所有的爱和疼惜都给他一般,紧紧地,感受着他的颤抖,同时也是自己的。
“我会好好的,爸,真的。”低低的呢喃从胸前传上来,王老老泪纵横,轻拍着他的后背,不再说话。
展昭的出现很尴尬。
重症病房外是赵虎和江樊的冷眼,展昭目不斜视,只当没有看见,竭力压抑着咳嗽,和一脸不耐烦的医生低声交涉着。
很明显,他也是个病人,而且还是个伤风感冒的病人,医生能放他进去才算是有鬼了。
竭尽全力把所有的精力都集中到眼前的事情上来,还是止不住的出现恍惚感。展昭低头猛咳了一阵子,甚至无能为力到有立即给包支电话的冲动。
一面告诉自己别急,一面忍受着极度虚弱的身体因为强撑出现的不适,展昭揉了揉额头,抬头继续和医生交涉。
赵虎实在看不过眼,走过去,粗着嗓子说:“你这人属狗皮膏药的么?医生都说了不能探视,你还磨蹭个什么劲!”
展昭抓住扶手,却又丝毫用不上力,澄澈的目光默默地落在赵虎眼中,其中的无奈、苦涩看得赵虎一怔。
门被人从里面打开,展昭正微垂了头低咳,持续低烧带来的头痛眩晕让本就模糊的视线差得一塌糊涂,尽管如此,他还是被一团白定住了动作。
这世上,这种白,他能想到的只有一个人。
展昭苦涩的笑笑,这算不算是冤家路窄?
白玉堂不知道展昭在外面,他不过是出来转达一下那个该死不死的葛杰礼的意思,却在开门的一瞬间,被那人单薄的剪影定住。
他,还是这么不管不顾的往浑水里跳?
拳,不自知的握紧,白玉堂神情漠然的把目光从展昭身上生硬的拉到赵虎那里:“葛杰礼要求见律师。”
赵虎一怔,看向展昭,展昭抿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医生,我就是他的律师,我……咳……”
摧枯拉朽,白玉堂能想到的第一个词居然是这个,随即便恼了,这个人怎么又病了?而且,看起来,很不好。
展昭揪住胸口的衣服,不住懊恼,关键时候呢,这身体能不能争点气?
自小只要感冒就会咳嗽,只要咳嗽就恨不得把五脏六腑全咳出来才算完,可现在这个时间和空间,这让他很难堪。
“病人现在属于高危期,放你进去探视出了什么问题谁负责!”医生白了展昭一眼,怎么就有这么不懂事的人呢!
高危期!展昭若是放任自己,这会儿只想躺回床上睡一觉,可这三个字让他隐约不安,葛杰礼一定是有重要的话要说,想到这里,展昭闷咳了两声,揪住衣服的手也松开了,竭力让自己表现的精神点:“我负责!麻烦您医生。”
“人命关天,你能负责?”医生只觉得这人好笑。
掌心的刺痛让白玉堂回了神,他那副样子分明就是在逞能,还说什么负责,他自己的身体都负不了责,还管得了别人?心抽得紧,忿然上前,拨开医生,冷冷抛下一句:“出了问题我负责!”便把展昭推进病房,留下几个目瞪口呆的人愣在那里。
又是两声急促的闷咳压抑在喉间,展昭抬头,目光淡然:“谢谢。”
白玉堂想白他哼他骂他收拾他,按捺着,也只是推他到床边,一个人远远地站到门口,冲着墙又狠狠的砸了一拳,疼得抽了口冷气,甩着手低声咒着,又是右手!
展昭默默注视着葛杰礼,仿佛看到了当初的自己。想要甩掉那些让人窒息的画面,轻轻晃了晃脑袋,恶心伴随着头晕袭来,莫名的心悸连带着呼吸也滞重起来,展昭掐着手心,想要一丝清明。
葛杰礼伸了伸手指,展昭扭头闷咳几声,尽力靠过去。
白玉堂回过神的时候,展昭正揪着衣服压抑咳嗽,上身几乎贴到腿上,一手扶在床沿上,却能看得清分明的骨节,心揪得似乎已经拧干了血一样,箭步上前,狠狠握住他揪着衣服的手,右手轻轻拍打着他后背,咬牙切齿:“连命都不要了?钱那么重要?”
展昭缓过一口气来,淡漠的道了声谢,攒足力气转了轮椅,白玉堂的手就那么轻易地从他身上滑落,带着莫名的决然还有浓厚的留恋。
葛杰礼表达的东西不多,却恰好是他想要的,或许他原本该有些绝境逢生的欣喜,可身边那人的气息却让他忍不住的想要绝望。
我这是这么了?
努力保持着最后的清醒,出了病房,对老杨说了一句“麻烦,送我回去。”感受到那人的气息彻底消失,展昭彻底放纵自己沉入黑暗。
这样就不觉得累了吧。
包拯觉得这两天这个世界简直乱了套,展昭没经过允许就去接触葛杰礼,白玉堂竟然也一点纪律观念都没有了!事后他知道这件事的时候简直想把他俩绑到跟前轮番抽打!
原因?
很简单。
葛杰礼Game over了,在展昭接触他之后不到半天的时间,伤重不治。
包拯才觉得头疼,这怎么写报告?他一想到市局有个一心等着抓刑警支队小辫子的螃蟹,就忍不住挠头,事情是简单,跟自己的人没有什么关系,可他能想到庞籍油光瓦亮的脸上挂着阴沉沉的笑,追问展昭是怎么回事的样子。
这样也就罢了,大不了搬出大局长来,能过一关算一关。
可他更关心的问题是,葛杰礼见展昭究竟说了什么?
问展昭?他也得能和展昭说上话啊!
展昭自打从葛杰礼那里出来,情况就一直不大好,因为感冒呼吸道感染引发肺炎,造成高烧不退,人始终处于半昏迷状态,喂什么吐什么,急得王老嘴上起了一圈燎泡。
按理说,他身体是在恢复中的,不至于如此啊。
公孙电话里啰嗦了半天的病理知识,抵不过最后一句总结,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包拯不知道那根稻草究竟是什么,只知道此时此刻他面对这张和展昭有几分相像的脸,很郁闷。
展耀和展昭相像的也只是那张脸了,其余的,包拯心里翻白眼,家风这东西果然是不可信的。一个门里出来的,一个温文隐忍,一个咄咄逼人,包拯叹了口气,家风啊!
展耀没别的事,就是来和包拯说一声,他要带他家宝贝弟弟回家养病去,不伺候这位黑脸大叔了。
但一张英俊多少还带着点温雅气质的脸罩着千年寒冰,在自己跟前说话毫不客气,包拯还是有点不爽,不爽归不爽,人家说的也在理,展昭现在的确是应该好好养病的,可这也不是自己能说算的啊!
展耀一向是得理不饶人的行事作风,冷冰冰的丢下句“我知道了,告辞!”就杀去市局了。
包拯有点傻眼,怎么说也是浸淫官场二十多年的人了,面对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包拯觉得自己竟有点像是刚参加工作的时候,无措了!
咳嗽,展昭觉得有只手在体内把自己的五脏六腑往一块儿挤压着,挤得要从嗓子眼里咳出来,有人给自己理顺着胸口,却依旧止不住咳得喘不上气来,眼皮很沉,他还又重要的事和包支汇报,怎么努力都睁不开眼,头也很沉,像是一锅浆糊,怎么都想不起那重要的事是什么,心口好像有什么压在那里,压得他喘不上来气,压得他心口闷疼闷疼,手无意识的抚上心口,无力拨了一下,没有啊?明明没有东西的,好重……
很突然地,从一锅浆糊里,他清晰地分辨出了那个人的笑脸,明媚的像是六月里的太阳,转瞬,那笑脸阴暗下来,失去了所有的色彩,支离破碎。
白玉堂……
心脏骤然一下抽疼,忍不住呻吟出声,手就近揪紧了心口的衣服,呼吸急促起来,空气仿佛一下都没有了一般……
白玉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