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穆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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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衫越就从天神教女巫那里拿到了回信，还有一瓶秘药。
回信里夹着一张药方，女巫声明——若想利用秘药达到陆安然想要的毁容效果，需要加入五毒蜘蛛与寅露作为药引。
五毒蜘蛛很快寻到了。
寅时寅刻的灵露却不好找，女巫指明需要山清水秀符合风水八卦之地，而且与陆安然本人的生辰八字不能相冲。
陆安然找风水先生悄悄算了下，正在城郊西北稻田一带。
衫越立即自主请缨，明日清晨由他去那里采集灵露。
“城郊……”
陆安然心中一动，道：“不，女巫说了，灵露最好现采现用，我亲自去一趟。”
次日，寅时，陆安然准点出现在城郊。
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斗柄横斜、月光暗淡，苍茫晓色中，稻田里漆黑一片，两人耳边风声呼啸。
衫越留在入口处望风，陆安然拿着一个罗盘，只身一人进入稻田区。
找到指定位置后，陆安然蹲下身，掏出药瓶，捏着稻叶尖尖一滴滴采露水。
“一滴、两滴、三滴……”
按照女巫的提示，需得采满七七四十九滴才能发挥最好药效。
“四十七、四十八……”
陆安然低头一滴滴地数着，她专注地收集露水，同时小心翼翼护着瓶子，五毒蜘蛛是昨天活着放进瓶子的，要是一不小心跑掉失了药效，自己就白忙活了。
快要采到最后一滴，这时，身后忽然有人大喝一声——
“谁在那里！”
陆安然手一抖。
药瓶剧烈地晃荡了一下！
一只通体黑亮的小蜘蛛借力从瓶内蹦了出来，它混着一身湿哒哒的药液，小小的身体穿过稻叶尖尖滴落的露水，“吧嗒”蹦到了陆安然的侧脸上，爪子狠狠挠了她一下。
“嘶——”
脸颊即时传来灼烧般的刺痛感，陆安然疼得倒吸一口冷气。
她捂住脸颊，漂亮的眉目间溢出几丝痛苦。
“你……怎么了？”
穆川只见一点黑影飞快掠过陆安然的脸颊，然后“嗖”地消失不见。
“我的脸好疼……”
陆安然委屈巴巴地出声，趁穆川情急走过来时，她悄悄收起了药瓶。
不远处有一间老农守夜的屋子，穆川把她带过去看伤。
烛光摇曳，照亮陆安然毫发无伤的右脸，明艳美丽。
穆川倒了一碗驱寒的烧酒，回过头看见这一幕，怔了怔。
刚刚在田头，他并未看清陆安然的模样，只是听见她柔弱的声音，不自觉就放下了防备。
虽然不知道她为何会出现在那里，但他莫名就觉得，这位姑娘绝不是来稻田捣乱之人。
陆安然转过脸，安静地凝视着低头忙活的穆川。她没想到第三世两人的初见，会是这样乌龙尴尬的情形。
眼中一瞬盈了泪光。
穆川敏感地发现了，下意识觉得她是在委屈，他连忙赔礼道歉：
“我不知是姑娘在稻田里，还以为是有人来捣乱破坏稻子的，刚刚多有得罪……”
陆安然摇了摇头，垂下目光。
这一幕落入穆川眼中，只觉姑娘这恹恹的模样，大概是不想理他了。
事实上陆安然正在思考该怎么说明自己的来意。
果然，下一瞬，穆川忍了忍还是没忍住问她：
“对了，姑娘，此时夜深天未亮，你怎么会在稻田里呢？”
陆安然睁着眼睛说瞎话：
“我听说这里的稻田染了病，稻苗里结了蜘蛛网一样的东西，我放心不下，便来看看真假。”
穆川听后，眼眸一亮：“原来已经有人发现这个问题了！姑娘，我也是为此而来，咱们可真是同道中人啊。”
他想也不想就信了，脸上一副得遇知音般的开心之色。
“对了，我叫穆川，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苏城，陆安然！”
穆川恍然大悟——听闻这里一整片良田都是苏城陆家嫡女治河灌淤得来，如今稻苗一出问题，她就连夜赶来察看！如此品行，实在难得！
穆川心里油然生出一股敬佩之情。
陆安然说完，脑海里却蓦地闪过记忆深处两人初次相见的画面，一瞬竟有些恍惚，仿佛光阴倒转回从前。
眼睛一酸，陆安然眸中泪光闪烁得更明亮了。
穆川见了，不由紧张道：“怎么了？可是脸上疼得厉害？”
他捧着瓷碗走过来，道：
“我在酒里放了一些常用的草药，消毒止血很有效的。陆姑娘，你把手放下来，我帮你清洗一下伤口可好？”
闻言，陆安然反而把左脸捂得更严实了，她拼命摇头。
老天，为什么要让穆川第一个见证她的毁容效果啊！
陆安然原本打算趁这几天设计毁容，处理好家宅问题，然后解毒恢复后再去找穆川的。
谁想穆川竟提前到了苏城……
“陆姑娘？”穆川放柔了声音劝她，“伤口若不及时处理，后果会更严重的，你先把手放下来好不好？”
“不好，我……我的脸肯定变丑了，以后都不能见人了，呜……”
陆安然欲哭无泪。
见她如此伤心，穆川顿时慌了。
“不会的不会的。”他连忙安慰她：“姑娘国色天香、明艳动人，何来不能见人之说？”
陆安然不理他，继续哭。
穆川看她这样，越发不知所措了。他自责道：
“都是我的错，若非我出声惊扰，陆姑娘就不至于被虫子咬了。此事责任全在我身上，我一定会替姑娘治好脸上的伤的。”
他信誓旦旦地出言保证，凝注她的目光一片诚挚。
陆安然怔怔地望着他。
这是不同于上辈子消沉绝望的穆川，这仍是那个干净明澈对世事充满希望的穆川。
陆安然久违地看到这样的他，蓦地心酸又欣喜。
她破涕为笑，故意逗他：
“若是治不好呢？”
“若是治不好，我……我也会对你负责到底的！”穆川几乎毫不犹豫地许诺。
陆安然愣住了。
穆川说完这句话，自个也傻了——
两人才第一次见面，他就对人家姑娘说出这样的话，实在……实在是太唐突孟浪了。
他怎么能说得这么顺口呢？就好像这话一直埋在他心底，只等这一刻、对着这个人，脱口而出……
穆川涨红了脸，想要辩解：
“那个……我……我不是……”
“好！”陆安然却不给他解释的机会，一口答应了。
爽快程度简直令穆川目瞪口呆：“陆姑娘你……”
“怎么，你要反悔呀？”陆安然挑眉看他。
“不不不……”穆川迅速摇头，他只是疑惑：“姑娘你都不用考虑一下的么？毕竟我们初次见面，万一我是个歹人，暗中对姑娘心怀不轨呢？”
“难得有机会得到当朝九皇子的许诺，本姑娘当然要抓紧机会答应下来咯。”陆安然爽然一笑。
穆川又惊住了，这个陆安然，给他的“惊喜”真是一个接着一个。他飞快往左右看了一眼，忽然又意识到此时深更半夜荒郊野岭的，根本不怕泄露消息。
他转脸看她，结结巴巴道：
“你……你知道我的身份？”
“知道啊。衣着朴素却又气度不凡，且如此心系百姓温饱，不惜三更半夜赶来察看稻苗情况……全大瀚除了九皇子殿下，应找不出第二人了吧？”
穆川被夸得耳朵都红了，他垂了垂眼帘，搅着碗里的烧酒，小小声道：
“你自己不也是么？”
“什么？”陆安然没听清。
“我说，你到底还知道些什么？”穆川掩饰地开口。
陆安然弯眼一笑：“我还知道殿下有个名号就叫‘稻香居士’呢。”
穆川：“……”震惊已经无法形容他的心情了。
陆安然逗了他几句，心情大好。此时也懒得纠结那么多了，她大大方方地放下手掌，露出左脸。
脸颊上绽开一片放射状的伤口，鲜血星星点点从肌肤表面渗出，如点点红梅在雪白纸面上盛放。
触目惊心的伤口，仿佛抓破美人脸，有种惊心动魄的美丽。
穆川的眼里浮起更深的自责，以及丝丝缕缕不自觉的心疼怜惜。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他反反复复地道歉，语气里都是满满的歉疚，给陆安然清洗伤口的动作放得轻之又轻。
烧酒碰触伤口，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
陆安然一声不吭地咬牙忍着，穆川现在已经这么自责了，若听到她痛呼，心里肯定更难受。
“陆姑娘放心，等天一亮，我就去找大夫给你看伤。”
穆川斩钉截铁道，他上药的动作很稳，声音却颤得厉害。
陆安然却在想，穆川知道她毁容之事，四舍五入，等于穆泽也快要知道了。
她本来只想借毁容这出戏打发掉柳姨娘，此时却忽然有了一个更好的主意。
陆安然不自觉笑了起来，嘴角扯动肌肉，立即疼的她龇牙咧嘴的。
“你……你别动啊。”穆川着急道。
见到她难受的样子，他只觉得自己一颗心也被千万只虫子咬过似的，密密麻麻的疼。
陆安然见到穆川内疚的脸色，心里默默道了一句歉。
穆川，对不起，我又要瞒你一次了。
对不起，再来一次，我还是不忍心将你拉进这漆黑泥潭。
尤其是目睹了你前世那么悲伤惨痛的结局之后。
不过这一次，我有必胜把握。
陆安然坚定地握住穆川的手。
“嗯？”穆川惊奇地看她。
“我疼，你帮我吹吹。”陆安然突然撒了个娇。
而且表情神态都自然而然无懈可击。
穆川……着着实实愣住了。
“好……好的。”他下意识地答应。
然后真的凑过去，轻轻吹了吹。
“这样……好点没？”他有些不确定地问。
烛光温柔，陆安然纤长的睫毛就在他眼皮子底下一眨一眨，如一双美丽又恣意的手，随随便便就撩乱了穆川的心弦。
穆川清晰地听到自己纷乱的心跳声，如鼓点、如惊雷，由内而外，炸响在耳边。
他脸上重新露出那种陆安然非常熟悉的、小狗般茫然又可爱的表情，不知不觉冲淡了方才那些消极的内疚与悲伤心情。
“好了。”
陆安然满意地点头。
作者有话说第2章 穆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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