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大雾浓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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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斯达不喜欢阿莫特的愚忠。
“莱娜大人永远是对的。”
那个一身漆黑仿佛要将自己融入黑夜里的女人如此带着最崇高的热切述说她的忠诚。
一切以莱娜大人为准。
一切以莱娜大人为首。
一切为了莱娜大人。
——死不足惜。
从那场瓢泼大雨中，乔治先生领着她来到莱娜大人面前时。
阿莫特就只是为了莱娜·乔斯达而活。
竹野内澪平静地往自己嘴里塞进一颗糖果，白桃味的，包装袋上没有那流畅的意大利文标签，这是她自己做的。
她慢慢地走出门去，冲着微笑着向她打招呼的奈奈夫人点了点头，然后慢慢的走，夕阳拖长她的影子。
她就慢慢地，慢慢地走。
她曾经走得太快了，现在她该慢慢地走了。
竹野内澪来到了一家寿司店。
关于这家店的传言很多。
比如这家店的老板是个鳏夫，儿子刚刚升上初中。老板做得一手好寿司，刀功非常不错。
比如他曾经是个剑客，是时雨苍燕流的传人。
再比如，他叫山本刚，他的儿子叫山本武。
竹野内澪在门口站了许久，最终没有推开竹寿司的门。
她沿着河道，太阳光撒下来，被叶子剪碎了，成了那起伏的浪，她踩着粼粼的浪，影子被拉长，逆着下学的人流向前走。
她有很多计划。
从刚进入这个世界就开始了。
她是溺于深海的鸟。
在阿莫特离开后，
她可以短暂地，让自己被泡得浮肿的尸体浮出水面，让肿胀的喉管去挤压那可怜的空气。
竹野内澪沿着河道走了一圈，走到太阳西沉了，小贩们也收摊了，朦朦胧胧的月光撒在她身上，像披了层如梦似幻的纱。
她最终回到了竹寿司屋面前。
她推开了店门，她在门口站定，漂亮的异色瞳对上已经在准备收拾东西关门的山本刚。
她微笑起来，苍白的面容带着病态的红。
竹野内澪声音很轻，轻得像晨间的雾。
“你好。”
山本刚一愣，用纸巾擦擦手，转头看着竹野内澪。
一个女孩子，年纪和阿武差不多，眼睛是异瞳，是异色症吗？脸色很苍白，身体很差。
中年人和他的儿子一样有着极为爽朗的性格。
“是要吃寿司吗？真抱歉啊，今天的材料都用完了……明天再来吧？”中年人这般委婉回答。
竹野内澪刚进来，身上的凉气未散。外面已经生起了大雾。
“是吗。”竹野内澪点头，并没有固执，她转身推开门，又要走进那浓重的凉雾里去。
“如果不介意的话，”山本刚朗声，“在店里面坐一会喝杯茶等雾散去如何？”
雾气太浓，太重，几乎看不清脚下的路。这般年幼的孩子，这般病弱的孩子，会遇到危险的吧？
“不用了。”竹野内澪哈了一口气，那灰白色的，和自己的主人一样凉薄的气升腾起一片小小的雾来，融进那漫天的大雾里去，“谢谢。”
她离开了竹寿司。
就像她今日没有抱任何目的一样。
竹野内澪又往自己的唇里塞进一颗糖果。
她的唇色原本很殷红，只是到了这个世界身体越发病弱，唇色不是苍白的就是淡粉的。
连这颗被她囫囵吞下的糖果都比她唇色要红。
竹野内澪望了望天，转头看见了焦急寻找她的沢田母子。
她的唇色比刚才还要白上一些。
“奈奈。”她站在原地，没有去到沢田母子身边，她的声音很轻很薄，薄到随便刮一阵微风都能将这句奈奈嚼碎了去。
可沢田奈奈听到了。
对于这个自己看了好几年，无比喜爱的孩子，沢田奈奈三步并作两步，几乎哽咽：“你去哪了？阿莫特小姐刚走，你怎么就不见了？”
竹野内澪没有说话。
跟在母亲身边的沢田纲吉也没有说话，他只是担忧地看了一眼竹野内澪，默默地从袋子里拿出一件准备好的外套披在竹野内澪身上。
“回去吧？”沢田奈奈一只手牵着竹野内澪，另一只牵着沢田纲吉。
竹野内澪依旧没有说话。
“澪，”沢田奈奈轻声，“之后搬到隔壁来吧？”
竹野内澪摇了摇头。
她拒绝了。
浓雾之中已经看不见三个人的身影。
沢田奈奈将竹野内澪送到家门口，看着她进了屋后才牵着沢田纲吉回到家里。
……
她其实是想喊艾莉娜的。
在那一瞬间奈奈单薄的身子和艾莉娜重合了。
奈奈和艾莉娜在外表上一点都不像。
东亚人和欧洲人总是有很大的区别。
艾莉娜身高183，而奈奈只有155。
金发碧眼的欧洲人和一个棕发棕眼的东亚人。
竹野内澪早就分清了，她从来都不认为奈奈就是艾莉娜，奈奈就是奈奈。
为什么会将奈奈认作艾莉娜呢？
……为什么呢？
好像曾经艾莉娜也在大雾浓重中寻找过她。
那时候乔斯达还是个头脑简单的家伙，不懂得利用自己超群的智慧，只想一力破万法，结果在迪奥身上狠狠栽了个跟头。
感觉全身骨头都碎掉了，喉骨也错位了。
只有那双漂亮的，深蓝色的眼睛还在深深注视着颤着身子背着她的艾莉娜。
艾莉娜在哭。
奈奈也在哭。
她们都在大雾浓重中哭。
艾莉娜是漂亮的淑女，在乔斯达眼中是最漂亮的姑娘。
乔斯达只是不想让艾莉娜哭。
亦如竹野内澪不想让奈奈哭。
乔斯达跟乔纳森说我要死了，你把我一把火烧了，把骨灰随便摘个地方撒了。
别把她埋进乔斯达家的坟地里去。
太黑了，就像艾莉娜把她背回去的时候大雾浓重般的漆黑。
太黑了，没有艾莉娜，没有乔治和乔纳森，无畏的莱娜·乔斯达会害怕。
她最后没有死。
死的是乔纳森。
要死的是乔治。
再也见不到的是艾莉娜。
在将卡兹送上太空后，来自百年前的女人、乔斯达一个人空空荡荡，站在风韵犹存的lisalisa面前，握着自己的橡木坠子询问：“lisalisa，艾莉娜还好吗？”
过去了一百年。
乔纳森死了，乔治死了，乔治二世也死掉了。
lisalisa没有告诉乔斯达，她的儿子告诉了乔斯达。
艾莉娜也死掉了。
不过不是乔纳森的与迪奥共死，不是乔治的病重逝世。
“寿终正寝啊。”
没有病痛，没有悲伤，只是在某天下午坐在摇椅上反反复复念着乔斯达的名字，然后呼吸渐渐微弱。
乔斯达想要恭喜艾莉娜。
毕竟不是因为外在因素而死，是真真切切的寿终正寝。
依旧被留在一百年前的只有莱娜·乔斯达了。
但莱娜·乔斯达是不会为短暂的悲伤绊住脚步，她只会握住胸前的白橡木坠子，坚定地向前，直到到达所信仰的神明面前。
……
竹野内澪平静地往自己嘴里塞了两颗安眠药。
……要不加量吧。
最近好像越来越睡不着了。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大雾浓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