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助我君临银河系》走天

1、第一章

　　顾瞳瞳被渴醒了。她头疼地揉了揉脑袋，又是睡眠不足的一天。

　　在这颗位处银河边缘的沙星上，没人能睡个好觉，更别提是在那样的混战发生之后不久。

　　三天前，在沙星的上空发生了一场叛乱分子针对帝国星舰的奇袭。

　　由数十艘形式各异的叛军飞船组成的舰队围攻形单影只的帝国武装矿船，却在帝国TT型战斗机的反击下全军覆没。尤其是领头飞行员一己之力击毁半数敌舰，神乎其技的飞行技巧让地面旁观的所有沙星人目瞪口呆。

　　不过比起银河内乱，顾瞳瞳需要优先考虑的还是怎么活下去。目前她正处于一种极度的缺水的状况。

　　头晕目眩，口干舌燥，喉咙刀割似的疼，从床上起身时两眼发黑，差点没能站稳。

　　顾瞳瞳揉了揉太阳穴，从缺水导致的低血压下缓过神，小心翼翼地拿起水壶。

　　她又累又饿，勉强拧开水壶的盖子。在沙漠的高温差环境下放了这么多天，壶里的水有一股不新鲜的臭味，喝起来像是掺杂了铁锈，恶心得让人想吐。

　　顾瞳瞳捏着鼻子喝下两口，水壶就已经见底。她把壶倒过来，舔干净了溜下来的最后一滴。

　　如果说银河系围绕着一根轴心旋转，那么这颗沙星无疑是离轴心最遥远的地方。

　　曾经沙星不是只有沙漠，而是拥有着郁郁葱葱的森林，虽然远离银河系的中心，被排除在高傲的核心世界之外，但是人们安居乐业，过着自给自足的平静生活。

　　然而在七年前，银河联邦一夜之间倒塌，横跨整个星系的银河帝国取而代之。帝国发现沙星地下蕴藏着丰富的矿产资源，在其强行而无节制的开采之下，星球的生态环境飞速恶化，整个地表都彻底退化为如今的荒漠。

　　原本的社会文明秩序逐步崩塌，沙星沦为犯罪分子的混乱巢穴。

　　顾瞳瞳并不是在沙星出生，但自从有记忆起就生活在这里。七年前的记忆已经有些模糊，她没有家或家人，孤身一人摸索着沙漠上的生存方式，活成了一棵仙人掌，不争不抢。

　　她找到了一处无主的小屋，从此住了七年。房子主人早就设法离开这颗仿佛遭受诅咒的尘土星球，她没有羡慕，也无意效仿，平日里以拾荒为生，维持着活下去的最低限度。

　　但是活下去需要水。

　　坏掉的蒸馏器必须尽早修理，不能再拖了。

　　沙漠上最重要的资源就是水。沙星上几乎每家每户都会在家门口装有蒸馏器，它能够在温度相对较低的夜间从空气中收集水分，并在白天温度升高后重新蒸发出来，产生赖以生存的饮用水。每天只有小小半杯，但弥足珍贵。

　　对机械一窍不通的顾瞳瞳从零开始研究蒸馏器，经过几天的不断尝试，才终于让无主小屋的蒸馏器再次运作，不至于把自己渴死。

　　可惜沙漠环境实在恶劣，蒸馏器零部件老化严重，最近时常运转失灵。

　　她知道自己如果还想活下去，必须几天内修好它。

　　顾瞳瞳忍住舔嘴唇的冲动，强撑着酸软的四肢，穿上斗篷裹上纱巾，牢牢遮住口鼻后才敢推开屋门。

　　七年，她学会了很多。

　　她醒得太早，太阳还没来得及升起，清晨的沙漠呼啸着冷冽的凉风，还没有变得炎热难耐。

　　趁着微亮的天色，顾瞳瞳打算再试试自己修理蒸馏器。

　　首先要查清是哪个零件又出了问题。她一使劲，年纪失修的蒸馏器外壳顺利脱落，露出锈迹斑斑的内部构造。

　　顾瞳瞳耐心地用双手清理干净侵入的沙粒，按照从外到里、从不重要到重要的顺序，一件件拆下来仔细检查。

　　这么多年来，大多数零件都早已被替换过，现在只是有一些使用痕迹，并没有什么影响机器运作的问题，偶尔有几个零件有些变形，也只需要稍加调整，并无大碍。

　　然而顾瞳瞳每排除一个零件故障的可能，心情便越是糟糕。终于，只剩下蒸馏器最核心位置的滤芯的时候，她长长叹出一口气。

　　越是位置在深处的部件越是重要，而蒸馏器的滤芯相当于人类的心脏，是结构最复杂精细的那个零件。换言之，也是出问题后最难修理，代价最昂贵的那个。

　　她轻轻拿起滤芯倒转，细沙杂质立刻从滤芯内部流淌出来。她伸手去接，足足有一掌之多。

　　等到外表清理干净，顾瞳瞳确认滤芯已经磨损严重到不可挽回的地步，一颗心也顿时跌入了谷底。

　　她没有多少信用点存款，不可能负担得起一个新的。

　　顾瞳瞳咬咬牙，收起损坏的滤芯，拉紧蒙面的纱巾，迎着清晨的沙漠离开小屋。

　　在任何资源都极度匮乏的沙漠，一个地区的物资交易基本都会被垄断，小到一包口粮，大到致命的武器和水。实行垄断的大多是当地势力强大的匪帮，依靠雇佣的打手解决其他竞争对手，以武力镇压交易者的合理诉求。

　　这种不公平垄断导致大多数普通人虽然心中愤愤不平，也只能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顾瞳瞳所在的沙星北区也不例外。一伙被当地人称为蚂蟥帮的人牢牢把持着这里，任何交易即使不是由他们直接经手，也必须征得他们的同意和上缴利益。

　　蚂蟥，汲取人类的血液为食，贪得无厌，不知休止。

　　水是沙漠上最重要的物资，能够生成水的蒸馏器交易自然是蚂蟥帮业务的重中之重。顾瞳瞳如果需要更换蒸馏器的滤芯，就不得不找到他们那里去。

　　几百米的路程她走了许久，缺水的身体一路都在用疼痛抗议。终于顶风走到蚂蟥帮旗下的交易站，才算是小小松了口气。

　　“这不是小顾吗，欢迎光临啊。”

　　交易站里面坐着一个体型硕大的男人。在人均瘦猴一样的沙漠，能够长得像他这么胖，蚂蟥帮的势力可见一斑。

　　他的名字是马德，是顾瞳瞳打交道最多的对象，也是她最厌恶的人之一。

　　马德负责蚂蟥帮机械零件的交易，可以说附近居民的饮水安全都系于他一身。拾荒者冒着生命危险从荒漠中搜查回来的零件只能卖给他，而他往往只会给很少的资源作为回报。越是交易，越是亏损。

　　顾瞳瞳作为拾荒者的一员，但每次交易量都很小，反倒没吃过多少亏。

　　交易所的四周堆积着乱七八糟的各种零件，锈得看不出原型的铁皮，好像是小型战斗机的机翼；坑坑洼洼的机器人，代表能量的双眼黯淡无光；更多的是完全判断不了出处的零碎部件。

　　“马德，”和他只在交易的时候有过交流，顾瞳瞳直接略过对方的寒暄，“帮我看看这个蒸馏器滤芯。”

　　“你那蒸馏器又坏了啊，不是我说，你真的该换一个新的了。”

　　马德素来都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从顾瞳瞳手中接过滤芯，拿着转一圈草草扫了一眼。

　　“这玩意儿肯定没救了，要么换个蒸馏器，要么换个芯。”他笑着说道，顺手就把顾瞳瞳的滤芯扔到脚边的收纳箱里。

　　即使本意就是抵押旧滤芯，但是看到马德的小动作，顾瞳瞳还是笑了：“马德，你这就不厚道了啊。怎么就把我的滤芯给收起来，不还给我了？”

　　“小顾，你是贵人多忘事。”马德眼睛都眯成了一道缝，“上次你在我这里可是赊账了的。你拿来了价值十信用点的破零件，拿走了我价值二十信用点的好零件，这个滤芯就当差价了。要是真算起来，我还吃亏了呢。”

　　既然早就熟知奸商的无耻，顾瞳瞳自然适应良好。价值三十信用点的东西，他能说成十；价值十的零件在他手里又能变成二十。

　　顾瞳瞳问：“我换一个全新的滤芯需要多少信用点？”

　　马德竖起两根手指。

　　顾瞳瞳又问：“二十？”

　　奸商不可能这么大方，他不会因为交易对象是任何人而心慈手软，必定榨干对方的最后一滴油水。

　　马德笑嘻嘻补充：“两百。”

　　顾瞳瞳不动声色，平静地说：“涨了这么多？上次我来问价的时候还是一百呢。”

　　“没办法，前些天叛军捣乱，搞得我刚进的一批货都被毁了。临时性提高价格也是为了帮助真正紧急需要蒸馏器的人啊！不然都让别人买去了，哪里还有你的份。”

　　顾瞳瞳只当没听到马德的胡言乱语，一手伸进外套口袋，无声地数了数信用点的数量。

　　她只有七十信用点，离两百还差太多，如果再算上奸商压价，她不可能短时间凑齐余下的一百三。怎么办？

　　也许是清楚顾瞳瞳处境的窘迫，马德笑着指了指天上。

　　“哪里还有比星舰更好的零件来源？”他笑得意味深长，“如果你能找到帝国机械的核心零件，我给你组一台全新的蒸馏器都没问题。其实信用点哪有那么难赚啊，只是你平时太懒。”

　　三天前的混战，坠落的星舰有几十艘，其中就有一艘帝国矿船。

　　“帝国明令禁止帝国制式武器的民间交易。”顾瞳瞳说。

　　“皇帝陛下他老人家还禁止叛军存在呢。”

　　顾瞳瞳没有再说话，转身离开。

　　“记得要是帝国的，我才看不上叛军那些垃圾！”在她推门离开之前，马德最后喊道。

　　她用仅剩的那七十信用点，备足了各种物资，租了一辆沙地车，确保自己能够平安回来，才出发前往目的地。

　　那是燃烧的星舰坟场。

　　本应翱翔在太空的星舰坠落在地，钢铁之躯耸立如山。放眼望去，遍地都是无法辨认的飞船残骸，宛如一个死亡的机械世界。

　　沙漠的朝阳恰巧此时升起。

　　毁坏的引擎导致燃料泄露，远处的钢铁之山上燃烧着白色的高温火焰，视线所至之处都被扭曲变形。那是坠毁的帝国矿船。

　　顾瞳瞳深吸一口气，向其中走去。

　　光是活着就那么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