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燎月》轻云故

29、盛宴

　　时颂再次睁开眼时，发现自己已经并不在原先的街道上，他的面前是一片空旷的平台，他顺着向外看去，见到了广阔的天空。

　　他的身边没有旁人，就连蓝笙也不见了踪影。时颂忍不住皱了一下眉，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撑起身子爬了起来，走到边缘处，时颂这才发现自己如今身处的位置，是一栋楼的天台。向下眺望过去，依稀还能瞧见街道上零乱拆卸的摆件，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他先前见到的那个彼梦乐园——街道很熟悉，但装饰却已经消失不见。

　　不仅如此，时颂没有见到任何人。放眼望去，目光所及之处，除了他之外，一个人都没有。

　　就在时颂正困惑，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时，一道声音倏然响起：“原来你在这里。”

　　在一片寂静中突然听到说话声，从来都不是什么令人欣喜的事，时颂被吓得一个激灵，回头看去时，便发现在自己身后不远的位置，站着一名男子。

　　“你是……”时颂奇怪地打量着面前的男人，完全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见过这个人。

　　男人笑了笑，随即主动道：“你好，时颂。我叫巫朝。”

　　“你居然认识我？”时颂有些惊讶地道。

　　“当然。”巫朝笑了笑，“参与了这个计划的人，都知道你。”

　　时颂不知道巫朝口中的计划是什么，可是他心底莫名有一种直觉，“你也是神巡使？”

　　“神巡使？”巫朝的表情似乎有些惊讶，可随后又露出了一副“原来如此”的神情，“看来你们是已经见过了，不过我和他们，并没有什么关系。”

　　“原来是这样。”时颂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心底的疑惑却并没有因此而减少。

　　巫朝见状，也知道时颂仍有疑虑，索性便又接着道：“我知道你不相信，不过这的确是实话。但我想你应该也知道，星域之内，除了真正归属于十二神之下的十二区以及神巡使，还有很多其他各方势力，自然，我们所需要完成的使命也各不相同。”

　　“云川虽为下层世界，可与当初的十二神也关系匪浅，祂们需要我们的助力，我们自然也不能拒绝。”巫朝道。

　　“所以，你们将我带到这里，也是十二神的授意？”时颂疑问道。

　　“可以这么说。”巫朝点头应是。

　　时颂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后，虽然仍旧有许多问题没有得到解答，可是却也没有再问下去，他转而挑起另一个话题，“那位巫芽，和你是什么关系？”

　　巫朝闻言一愣，随即笑道：“于所属意义上来说，她是我的妹妹，不过我们并没有相同的父亲和母亲。”

　　“只是名义上的兄妹？”时颂问。

　　“是的。”巫朝点头说，“我们是被‘遗弃’的孩子，所有被定义为‘遗弃’标签的孩子，最终都会被管理者收养，授予他们全新的名字。我们拥有相同的姓氏，然后成为新的管理者。”

　　“原来是这样。”时颂恍然大悟，但无论出于什么样的理由，他都不该再问下去了。

　　巫朝见时颂没有再说话，于是便主动道：“一直呆在天台也不是个事，不如我们先下去吧？有什么问题，我们边走边聊。”

　　时颂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两人一边朝着楼下走，巫朝一边对时颂说道：“你来沉星云川，是为了找人？”

　　时颂怔了怔，随即应道：“是的。”

　　“请放心，她不会有生命危险，只不过你们暂时还无法见到。”巫朝对时颂说。

　　时颂觉得巫朝有些话里有话，他停下脚步，看着一旁的巫朝，“你的意思是说，你知道她在哪？”

　　巫朝也跟着停下了脚步，他闻言笑了笑，“是的。”

　　时颂皱了皱眉，“那你……”

　　“那我为什么还不让你们见面，是吗？”巫朝接过了时颂的话茬，问道。

　　时颂有些迟疑，不过最终仍是点了点头。

　　“世人皆知，云川脱离于规则之外，这里没有死亡和约束，是所有人的梦想之地。可他们并不知道，这其中的代价是什么。”巫朝道，“所有云川人，永远无法离开此地，这是神明对我们的惩罚。外来者虽不受规则约束，可一旦他们妄图探寻真相，便也会被神明所察觉。”

　　时颂看着巫朝，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早先便听闻，十二神早已消失，如今这个时代，已与十二神毫无瓜葛。可当他来到沉星云川之后，却不断有人在告诉他，十二神仍旧存在，即便他们的身影尚未被人瞥见，可每一处方寸之地，都有他们的影子。

　　“所以你是说，那些失踪的人，都是因为他们试图寻找云川的真相，从而导致了‘惩罚’的降临？”

　　“可以这么理解。”巫朝点头，“不过说起来，我也无法知晓他们去了哪里，因为那个地方，就连我也从未踏足过。”

　　“那为什么你会一再向我保证，他们不会有任何危险？”时颂看着巫朝，追问道。

　　他并没有给巫朝岔开话题的机会，始终坚持着自己的疑问。

　　“因为，‘死亡’从来都不是真正目的。”

　　巫朝顿了许久，才抛出了这样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时颂突然明白过来什么，“你们的目的，是我。”

　　无论是之前神巡使的突然造访，告诉了他一些事情，还是如今的巫朝，主动邀请他同行，他们好像总是有意无意的在向自己靠近。哪怕巫朝的出现恰到好处，可是也无法掩盖，他就是冲着自己来的这一事实。

　　巫朝没想到时颂这么直白，一时有些愣怔，良久他才轻笑了一声，“看来，你都已经知道了。是神巡使告诉你的？”

　　时颂默不作声地点点头，算是默认。

　　巫朝见状，也只得继续说道：“那你知道，自己是谁吗？”

　　这个问题，岑夕之前倒是并未回答他，于是时颂便摇了摇头，旋即又反问：“你知道？”

　　“这不是什么秘密，可能参与这个计划的很多人，都知道。”巫朝一笑，毫不遮掩地说，“十二神布下这样一盘棋局，又设计让各方实力入局，为的，只有最终一个目的。其实就算今天你不问，时间久了，你自己也会有所察觉。”

　　时颂一怔，“之前那个神巡使，他也是这么说的。”

　　“因为这也是十二神计划的一部分。”巫朝道，“过后不就你就会发现，很多人都想要拉拢你，这是命运使然，谁也逃不过。救下你的人，他同样知道你是谁。也许你们的那位伙伴并不清楚你的身份，但他同样能够猜到一些。”

　　“十二神这么做，就只是为了最终的那个结果？”时颂皱眉道。

　　“也许真的只是这样，这谁也不知道。”巫朝笑道，“我们虽与神巡使不同道，可同样与十二神渊源颇深，这也是当我察觉到他们出现，甚至想要利用云川来邀请你们时，没有加以阻止的原因。我不知道他们和你说了什么，但有些事情，最终的决定权仍在你的手中。”

　　时颂闻言一怔，下一秒他试探着开口：“可是他们告诉我，即便我不按照既定的计划走，也毫无意义。”

　　“他们不能做什么。”巫朝笑了笑，“要知道，十二神互相之间，也根本无法轻易干预各自的决定，所以才会造成之后的种种。所以，当你睁开眼睛的那一刻起，命运的齿轮，将不会为他人所动摇。”

　　时颂确定了这件事后，也大概知道，当初岑夕故意瞒着他的原因了。只不过这些事情，暂且也不需要再去深究。

　　“你这是要带我去哪？”时颂问道。

　　他们刚刚从楼顶走下来后，巫朝便一直带着他穿过了街道，一直向前走。直到此时，时颂才问起巫朝的目的。

　　“你该去的地方。”巫朝这样答。

　　该去的地方？

　　时颂有些疑惑，可是见巫朝的神情，他大概也能猜到，即便自己再如何追问，巫朝应该也是不会回答他的。索性便不再追问，只是跟着巫朝一直走。

　　可很显然，时颂想要安静地走到终点，有人却并不这么想。

　　“你有没有想过，十二神本不该存在？”巫朝在沉默过一阵后，突然幽幽地开口。

　　时颂闻言有些震惊地看向巫朝，只见后者神色如常，仿佛就真的只是在与时颂闲谈一般。时颂迟疑了一下，随后才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十二神也曾踏足过云川吧？”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巫朝笑道，“这里可以是乐园，也可以是囚牢，全看旁人如何定义它。”

　　时颂便想，巫朝是不是因为无法离开云川，所以才会有这样的想法。

　　他这样想了，于是便也这样问了。

　　巫朝对他的疑问毫不意外，甚至原本就不在乎，他看着时颂，不答反问：“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让你，来到这里了吗？”

　　在神巡使出手时没有阻止，只安静等着时颂的入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