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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边西川和我同一天生日,比我晚十分钟。

      我妈剖腹产生的我,就为了赶在边西川他妈之前生我。

      这要提到我那个傻X爸了。

      我爸是个花心渣男,虽穷但帅,会哄人,人生目标是靠身体实现阶级跨越。

      我妈也穷,但我妈长得特漂亮,身材也好,一米七多。我爸心痒难耐,打破他的原则,把我妈发展了一下。

      边西川他妈是千金大小姐,家里不但有钱,还有势。她虽然没我妈美,但会打扮,留过学,用当时的话来说就是洋气,在人群里也是很亮眼的靓女一枚,综合评分比我妈高,我爸没理由放过她。

      俩女人差不多时间怀孕,差不多时间找我爸谈结婚的事,我爸脚踩两条船的事终于大白于天下。

      一通兵荒马乱后,我爸忍痛做了决定:劝我妈打胎,他跟边西川他妈结婚。

      他后来跟我说,他当时不想让我妈打胎的,想让我妈生下来,无奈边老爷子好蛮横不讲理,他是被逼无奈。

      我完全想不明白他哪来的脸跟我说这个,难道他觉得我会为此感动吗?

      为他这番话,我想了三天三夜是不是我看起来像傻子。

      我妈倔强,不肯打,躲起来了。还为了赌一口气,密切注意边西川他妈什么时候生,然后赶在那天生我,还要比她早一点生,就为了膈应边家。

      确实是膈应到了,这个目的她达到了。

      当然,我也被膈应到了。

      她再接再厉,打听到边家给小孩取名边西川,她就给我取名黎川。

      我爸姓黎。

      她确实是个狠人,说真的,我挺佩服她。

      这位狠人在我小学三年级的时候,终于放下了对我爸的执念,也放下了我——不排除她就没把我拿起来过——偷渡去东南亚闯荡了。

      我妈走的时候,拿走了我姥藏在墙洞里的一千块钱棺材本。

      零二年,一千块钱不算少,跟现在不是一个概念。当然,也不算多,主要是我姥家本身就很穷。

      我姥姥一下子不知道该为女儿跑了哭还是为她的棺材本没了哭,想了又想,还是为棺材本哭吧。

      我姥爷比我姥姥痛快多了,男子汉,不像娘儿们似的,只会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嚎杀千刀的来讨债的。

      他阳刚地抄起了火钳把我往死里抽。

      现在有些人会拍那种宠物视频,叫挟小猫以令大猫。就是说叫大猫回来不肯回,就抓着小猫,小猫一叫,大猫就回来了。

      我每次看到都笑半天,挺有意思的。

      不确定我姥爷是有这个生活经验,还是单纯的想发泄,总之,他抽了我好久,我喊破喉咙了,我妈都没回来。

      这肯定啊,我妈又不是猫,她是人。

      我有个舅舅,我妈同父同母的亲弟弟,当时读大学。那个时候的大学生还是有点儿含金量的,他还是学金融的,称他一句学霸不为过。

      金融学霸冷静地在旁边看着、思索着。

      在我被抽死的前一刻,他思索出方案了,出声把我救了下来。

      他跟我姥爷说,这小杂种打死了是白死,不如先试试用我跟我爸要抚养费,我爸给就赚了,不给就算了,但不管给没给,事后都把我卖掉。

      如果我爸前头给了抚养费,他们卖掉我后,就跟我爸说我调皮自己跑丢了;如果我爸前头没给抚养费,那就别管我爸有没有意见了,假如来问的话,就说你不给钱那关你屁事要你假惺惺?

      我说什么来着?金融学霸,这个:大拇指。

      他们以为我没听见,以为我当时已经痛晕了,但其实我只是在装死。

      我又不傻,小学三年级的人了,能不懂装死躲打吗?

      所以,我都听见了。

      几天后,我稍微好一点,能下地了,我舅过来哄我,教我见到我爸之后要怎么花言巧语地哄我爸,要哭得很真实,好唤起我爸那不知道有没有的良心。

      我觉得够呛。

      但我舅斥巨资给我买了一支五毛钱的脆皮冰棍,我就假装那事儿很有希望,点着头跟他保证我都照做。

      第二天见到我爸,我发挥稳定,把个孺慕的小孩演得入木三分,把我自己都感动到了,差点以为自己真的很想要这个王八爸。

      我爸也十分感动,然后拒绝了给抚养费。

      问就是没钱。

      当年我妈闹那一通,边家的人到现在都看他不顺眼,他的豪门生活过得很艰难,走路都是贴着墙走的,说话都不敢大点声,吃饭只敢夹眼前的菜,别提私房钱了,他的工作是岳丈安排的,上司是岳丈的门生,他的工资、津贴,就连逢年过节发了几袋柚子几块月饼,他岳父都一清二楚,全都要上交。哦,柚子和月饼不用。

      我舅稍微跑偏了下思路,问他那怎么没把不受管控的柚子和月饼送我舅、不是,是送我这来,给我舅、不是,是给我改善下生活。

      我爸说:“下次,下次一定。”

      他俩说回正题。我舅恨铁不成钢,问我爸这豪门嫁了有屁用呢?

      我爸叹着气,抽着特供烟,说我舅不懂。

      我舅把他烟抢了,拿了根抽,剩下的塞裤兜里。

      他抽了一口,说有点懂了,这烟真好,不辣嗓子,要不他俩合伙倒卖香烟算了。

      我爸说倒不了,他一个月才能分到这一包,用来在外面撑面子的,毕竟边家虽然确实苛待这女婿,但做可以,不能让别人说。还有什么名表名车之类的,用可以,得提前申请,写保证书,二十四小时内原样归还。

      我舅彻底服气了。

      我爸比我舅乐观些,他说只要他好好地夹着尾巴做人,相信边家早晚会接纳他的,怎么的他都有个儿子傍身,父凭子贵。

      等老不死的都死了,他就算是彻底熬出头了。到了那一天,他一定好好酬谢我舅帮他养儿子,还肯定把自己从边家薅的财产都偷偷地转移给跟他姓的我。

      这饼画得好大好圆,我舅十分心动,就没舍得卖掉我,回家后思来想去,决定暂且把我放回老家村里,让姨婆帮忙养着。

      我就是回村后认识的杨复。

      杨复他妈是寡妇,寡妇门前是非多,说穿了就是看寡妇好欺负,是非自己找上门,他妈躲都躲不开,又不是我妈这种疯批,他妈特柔弱。

      杨复就只能小小年纪担负起保护他妈的责任,每每揪住要欺负他妈的人就往死里打。

      别看他是个小孩,一来是身板结实,他妈疼他,再没钱也想法子尽力给他吃饱,二来,初生牛犊不怕死,一言不合就操起菜刀说要砍死对面的成年男人,而且是真往那边砍,不是来虚的,张口就是:“老子还小,砍死你不用赔命,砍死你再砍死你全家,操|你妈的,来啊!”

      算他运气好,没遇上真横的,不然就那年代,那穷乡僻壤的,真想弄死他一个小孩,不是没办法。但他就是命好啊。

      我刚到那里的时候,也被欺负了,不过欺负我的是小孩。

      小孩一点也不单纯,说小孩单纯就是大人在放屁,脑子不好,记性差,不记得自己小时候什么鬼样了,单纯个屁,人性本恶。

      小孩会拉帮结派地搞霸凌,而霸凌我的理由是我从城里来的,而且长得好看。

      对,就是这理由。

      是不是很无语?我也很无语。

      他们甚至想脱我裤子看我到底是男的还是女的,他们怀疑我女扮男装。如果我是女的,他们就要办了我。

      是不是觉得不可思议?我当时也觉得不可思议。

      但这事就是存在。

      杨复在这个时候出现了。

      他比我高很多,背着竹筐,嘴里叼着根草,站到我面前,很拽很酷地对那群小瘪三说:“这人我罩了。”

      为首的小瘪三挺忌惮他,但又不服气,尤其是当着一群小弟的面,多丢人啊,想了想,试探道:“你认识他吗你就罩了?你别搞笑啊。”

      杨复真搞笑了,他回头看着我,问:“你叫什么?”

      我说:“黎川。”

      “哦。我叫杨复。”他扭头对那小瘪三说,“现在认识了。”

      小瘪三:“……杨复,做人不是这样吧!”

      “我他妈管你怎样,是不是要打架?”说着,他从腰带上扯下镰刀晃了晃。

      那群小孩见状,一秒都没犹豫,转身狂奔,隐隐约约地我听见他们喊救命疯子又要杀人了。

      说实在的,我觉得他们自己也挺疯子的,搞不好这整个村子都不正常,这就是个疯子村,毕竟我妈我舅也算是这个村子出去的血脉,他俩就很不正常。

      当然,假如把目光放长远点,我爸不是这个村的,也很奇葩。

      那么,也许其实全世界的人绝大多数都是疯子。

      也许,全部都是,我也是。

      杨复把镰刀别回腰间,转过身来上下瞅我一阵,拿出嘴里叼着的草,随手扔地上,问:“你叫什么?”

      我说:“黎川。”

      他沉默了一下,问:“你会讲普通话吗?”

      我说:“我就是说的普通话。”

      他思索了一下,问:“你是从南方来的,是吧?”

      我说:“是。”

      他谨慎地推理:“但是,就算是南方,应该也不会有人取名字叫泥圈吧?”

      我说:“我叫黎川。”

      他放慢语速:“泥……圈……?”

      我也放慢语速,努力了一下:“黎——川——”

      他认真地品了一下:“泥……黎……圈……川……黎……川?”

      我轻轻地松了一口气:“对。”

      他很郑重地对我说:“你刚才说的是泥圈。”

      我就是说的黎川!

      我俩沉默着对看了一会儿,他忽然问:“男的女的?”

      “男的。”我说。

      “那长得是挺不像的,怪不得他们怀疑。”杨复再次上下反复地打量我,但眼神不像刚才那伙小瘪三猥琐,就是很坦荡的好奇,“你几岁啊?是不是南方人就是长得比较小啊?我听说是这样。”

      “9岁。我妈是北方人。”我说。

      为了防止他听不懂,我降低了语速,努力地咬音。

      但其实,我没觉得有什么很大的差别,我觉得我的普通话挺标准,上课的时候我们都是说普通话。

      他眯起一只眼睛,挑起另一边的眉毛,伸手在我脑袋上方悬空比划了两下,很不客气地问:“你爸是南方的吗?他是不是特小啊?”

      “并不。”我说,“他很高,也不小。”

      “但你看起来好小。”杨复说,“我九岁的时候肯定比你高比你大。”

      “那你很了不起啊。”我不高兴地讽刺他。

      他摆摆手,谦虚道:“没没,我们这儿都这样。”

      我:“……”

      他放下手,继续看我,半晌,感慨地说:“你们南方——”

      我打断了他的话:“可以停止你对南方人的歧视了吗?”

      他愣了下,很无辜地说:“我没歧视你们啊。我觉得很可爱啊,这么小。”

      他边说边伸手比划,大概是一只普通猫的大小。

      “第一,我没这么小;第二,我小不代表其他南方人都这么小;第三,我妈很高,我爸也很高,我现在矮只是因为我吃得少。我才9岁,基因在那里,我还有十几年的时间可以长,说不定我以后比你还高,你现在长得高不代表以后就长得高,有的人就是一开始长得高,后面就不长了,后劲不足。说不定你永远都是现在这个身高!”

      我不该这样的,小不忍则乱大谋。

      但我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没忍住,就是好想怼他。这一下子,语速就没控制住。

      他又愣了下,表情更加的无辜了,眨了眨眼睛,扶了扶腰上的镰刀,问:“你们南方人说话都这么快吗?连环炮似的,我一句都没听懂。”

      “……”我看了下他腰上那把雪亮的镰刀,放慢了语速,并且修正了一下语气和措辞,“不是所有南方人都很小,我小,只是因为我营养不良。”

      他质疑地问:“你刚才说了那么多,就是这句话?”

      他问的时候,手一直在摸镰刀的把手。

      刚刚那群小瘪三跑的时候,喊着疯子又要杀人了。

      “又”。

      我看着他的手,缓慢地说:“嗯,我们南方人,说话喜欢加很多修饰词、语气词,你不用太在意。”

      他顺着我的目光,低头看向他自己的手和手摸着的东西,微微挑眉,抬眼看我。数秒之后,突然扯下镰刀,朝我伸过来。

      我猛地往后退了几步。

      “喂——”

      他喂的时候,我正好崴脚,往地上一坐,一下子说不好是脚踝更痛还是屁股更痛,但如果他用镰刀砍我的话,一定是被砍的地方最痛吧。

      “喂……”他又喂了一声,犹豫了下,把镰刀往旁边扔出去一两米,回头看我,“现在不怕了吧?我逗你玩儿呢。”

      我没说话。

      他走过来,蹲在我面前,伸手来抓我的脚腕。

      我试探地挣扎了一下,没很激烈。

      不知道他是什么情况,万一刺激了他,我就没了。

      “先别动。”他捏捏我的脚踝,抬眼看我,“扭到了?能动吗?疼吗?”

      我稍微地动了一下脚:“还好……没事。”

      “没事就好。”他松开手,拽我站起来,说,“刚真是逗你玩儿的,我看你一直盯着看,觉得挺好笑的。你怕什么啊,我不会伤害你。你别听刚才那伙人瞎喊,你觉得他们是好人还是我是好人?”

      说不定,都不是呢……

      我肯定不会这么说,我又不傻。

      他强调:“你别怕,我不是坏人。”

      我缓慢地点了点头。

      他为刀俎,我为鱼肉,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他就算现在说他是我祖宗,我也点头。

      他看了我一阵,很犯愁似的叹了声气,忽然两只手大拇指卡住他自己的两边嘴角往上勾,食指则把眼角往下拉,凑到我面前,冲我龇牙咧嘴地啊啊啊地扮鬼脸。

      我:“……”

      他:“……”

      我:“……”

      他:“……”

      空气中都是尴尬在蔓延。

      他僵持了一阵,放下手,恢复正常表情,舔了舔嘴唇,咽了口唾沫,看向别的方向。

      过了大概十来秒,他后脑勺对着我,说:“你们南方人……挺早熟的啊。”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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