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番外：渚清沙白鸟飞回（小豹子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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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eo第一次见到江恩贤是在那样一个夜晚。
那天，他觉得屋内的家伙闹得有些过了，看着床上沙发早已倒得东倒西歪，衣衫凌乱四肢交叠的四男五女，以及空气中仍未消散混杂着大麻的烟味，他头也不回的拔腿就走。
不是他有多清高，只是他受不了那个喝了烈酒还满嘴脏话的死胖子的纠缠，他光着膀子肚子上像的赘肉如满溢出来的肥油，他一边与一满脸通红喝得茫了的女人舌吻，一边把手身下自己的身下，那张肥脸要他妈多YD，就多YD。
本想着很久不开荤了，跟同屋的Jack过来尝个鲜的，没想到竟是一帮酗酒吸麻的男男女女恶心吧唧的搞在一起，难道South California（美国南加州）连个顺眼点儿的美人都没有吗？都这这种欲求不满的货色，还搞个屁啊。
FCUK！
把车停在路边，Leo推开车门下来，走入South California最著名的红灯区PEHTO。没有如往常般走向常去的那些闹吧，大概是之前House Party（私人派对）的劲爆音乐震耳欲聋，糜烂的色.情游戏搞得他提不起一点性.欲来，所以他意外的走进一间不起眼小酒馆，如果不是刚好出现在途径的路上，他甚至不知道它曾经出现过。
小酒吧内人不算多，但清一色都是男生，表明它的‘特别’。
走向吧台，点了一杯06年的Whisky，旋律悠扬的蓝调爵士乐让他很快放松下来，十分钟之后就与前来搭讪的金发小帅哥闲聊起来，对方手上暧昧的小动作不断，几个情意绵绵的媚眼抛过来，Leo就知道今宵不会寂寞了。
“Hey，我说你挺好的，不像坐在窗口的小子那么不知情识趣，白生了副好面孔，就是太闷骚，跟块木头似的，怎么撩都不着。”
顺着金发小帅哥的指示，Leo的目光很快就找到他口中那个闷骚的小子，一个人安静地坐在落地玻璃后，圆桌对面没有伴儿。
那个人年纪很轻，点了一杯混酒，穿着一件简洁的白色T-shirt，托腮望向玻璃窗外。橘色光线下的他，发色黑如泼墨，线条简单而直接，仅仅一个45度角的侧脸，就让Leo感到脑子里轰的一下有了当机的感觉！
果然，是个极品。
“喂，我说你不是想要移情别恋吧？”金发小帅哥嗡笑着，装模作样的在他手臂上拧了一把，“他在这里已经坐了四个小时了，过去了好几拨人了，没有一个把到手的，都碰了一鼻子灰，他如果是个直的，跑这里来做什么，真不知道是吃饱了撑着，还是脑子有病！”
Leo看着刚勾搭上的小情人一幅吃不到葡萄怪葡萄酸的尖酸摸样，他忽然有些厌烦。这时正巧对方手机响了，由于室内收讯不佳，小帅哥说接个电话就推门出去了。
Leo拿着自己的酒杯，很自然的在黑发男孩对面坐下，微笑的看着他。
男孩转头看了他一眼，礼貌的说到：“Sorry, I wanna be alone.”（对不起，我想一个人独处。）
他唇角微翘，因被打搅了而露出几分不耐烦的神色。
“没有位置了，只好在这里借坐一会儿。”Leo露出一个他自认为很友善很安全的笑容，目不转睛的盯着眼前人。
其实在南加州，亚洲人的面孔很容易吸引别人的目光，更何况对面这小子长得很干净、很纯粹，在这淫.乱放荡的同性.恋酒吧区里，无异于一只奇葩，格外惹眼。
黑发男孩在酒吧内回视了一圈，看到好几张空桌子后，微微蹙起眉头，见对面深眼眶的粽发男人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他果断的起身，准备将桌子让给他。
“唉，等等，你是新移民吗？从哪个国家过来？香港、日本、新加坡还是……韩国？”
最后一句是用韩语说的，不知道是不是因此吸引了黑发男孩的注意，他目光闪了闪，不确定的看着他：“你会说韩语？”
“哈哈哈，当然，我母亲就是韩国人，我身上有一半的韩国血统。”Leo掷地有声的用韩语回复他，心里却暗汗，早知道自己那点狗屁不通的韩文有一天能排上用场，他肯定会下功夫多记几个单词。
“喂，你叫什么名字？”
大概是听到自己的母语，以及男人看上有六、七亚洲人的容貌给了他亲切感，黑发男孩没有离开，甚至是默认了他的存在，除了报出自己叫Sean Jin之外，也没再开口说一句话。
在黑发男孩对自己唠唠叨叨、颠三倒四的话语彻底漠视了之后，Leo也觉得有些尴尬，闭上嘴，点了支烟仔细打量着靠在窗前的人。
叫Sean的黑发男孩依旧托着腮，一语不发的望向玻璃窗外，桌子上的橘色烛光落在他眉眼之间，落下一片摇曳的光影，将他棱角分明的下巴衬得异样柔和。
玻璃窗外的行人行色匆匆，玻璃窗内的他安静得仿佛一朵静止的蔓藤，没有绚丽的外衣，却在眉宇之间延伸出一种遥远的思念，透明的玻璃镜面，承载着他逐渐模糊的面容，如一幅抽象的东方水墨画，混淆了黑与白的界限……
他似乎在压抑着自己的情绪，手边的酒杯很快就见了底，剩下的液体顺着边缘滑到桌子上，如珍珠色的泪水。
四十分钟过去了，男孩脸色醺染，酒量还真不怎么样，他倚在沙发上，半垂着头，神态有些疲倦，忽然低低的开口：“有烟吗？”
Leo没想到他会突然搭话，有些心不在焉，顺手就把自己正在抽的那支递了过去。
黑发男孩并不介意，夹着烟，使劲吸了一口，两秒钟之后，就狠狠的咳嗽起来，小脸纠结在一起，咳得眼泪都冒出来了。
“你不会抽烟？”Leo好笑的看着他咳得岔了气，半天没缓过来。
“原来，烟的味道这么呛……”缓过来以后，眼神茫然，他喃喃着，又用力吸了两口，这次忍了五六秒才再次掏心掏肺的咳嗽起来。
尽管他半垂着眼睑，抽烟的样子特有感觉，但不知道为什么，Leo就是觉得吞云吐雾的媚态与眼前的孩子半点也沾不着边，好像他合该是站在阳光下，被照得最通透，暖意洋洋的人似的。
“别抽了，你又不会，初学者不能上这么呛的烟，如果你想学，我给你买包淡点的。”Leo夺过他手上的烟，看他纠结的样子有些不忍。
这次他乖了，并没有坚持，只是默默吞了一口酒，长长舒了一口气，浓密的睫毛在眼眶下落下一片阴影。
“你在等人吗？”
他抬头望过来，似乎不解，“为什么这么说？”
“呵呵，今晚这里的人来去好几拨了，都入不了你的眼，如果不是等人，那就是借酒消愁。”
“我……没有在等什么人。”
“是，你不是在等人，你是在等他的电话。”Leo把玩着手里的酒杯，慵懒地倚在沙发上。
“你……怎么知道？”这话成功引起对方的注意，男孩一双好看的凤目凝望着自己，让Leo心里一阵骚动。
“你已经看了手机无数遍了，就差没把它看出个洞来，一幅失魂落魄的惨相，就像被主人遗弃了找不到家的小可怜，明明脆弱得一碰就碎了，却佯装满不在乎，咬牙坚守着所剩无几的自尊，连掩饰都没学会。”
几句话说得男孩哑口无言，他懊恼的放下手中的手机，拿起桌上的玻璃杯又灌下一大口，表情尴尬俊脸红得更透了。
“……你根本不认识我。”他羞怒的瞥了Leo一眼，小脸倔强的僵着。
“现在不是认识了吗？还一起喝了这么久的酒。”
“我和他已经结束了。或许……根本没有开始过，不过是一个荒唐了三年的梦。”
“看来，这场仗是你输了，而且一败涂地。”
“什么？”男孩挑眉看他。
“感情就像上阵杀敌，先爱上的人，就输了。更何况，看你的样子，应该是爱惨了那个人吧，把自己逼得这么辛苦，却还是不敢给他打个电话。”
“……他，已经不需要我在身边了。”烛光中他的脸上的线条悲伤得不加掩饰，仿佛终于找到可以抒发的渠道，他目光灼灼的看着Leo，气息里喷着浓浓的酒气。
“到底要如何才能忘记一个人？”
“你已经在南加州最著名的红灯区PEHTO的酒吧坐了不下五个小时了，不用我说了吧，你自已也知道答案的不是吗？”
男孩沉默了，气息有些紊乱，情绪变得不稳。
“你……想要吗？”过了很久很久，他动了动嘴唇，音色发涩。
Leo看着他狭长的凤目，那份坚定让他知道对方没有开玩笑，闻言没有考虑多久，手很自然就楼上男孩的腰。泡在这里的，即使纯净如眼前人一般，都不可能只想与自己谈星星，看月亮，玩如家家酒般的所谓爱情辅导师的老掉牙戏码。
感觉到怀里人瞬间僵硬的身体和那对紧捏着的双拳，Leo吻得更加温柔投入。他情动的揉着男孩的后脖颈，另一只手熟练的伸进他白衣里，在他背上调情般轻划着。
他确实很年轻，所以皮肤特别紧致细滑，触感如绸缎，很让人上瘾。
“Yes，放松点，别紧张。”Leo恋恋不舍的离开他柔软的唇，哄着浑身僵硬的孩子。
男孩抑制住自己本能的抗拒，尽量让自己放松一点，只是皱紧的眉头始终无法松开。
Leo一点点亲吻着他的眼睑，鼻尖，下巴，喉结，最后来在他细长的锁骨上反复吮吸着，轻轻舔舐，借此挑拨起他同为男性的欲望。
就当他准备更加深入的时候，男孩却猛的推开他，捂着嘴从沙发上跳起来，如一只仓惶逃窜的麋鹿，跌跌撞撞地冲向洗手间……
跪在马桶前，男孩吐得七晕八素的，仿佛五脏六腑好像都移了位，头疼得炸开一般，四肢的肌肉依旧僵硬，瘫坐在地板上，难受的弓背蜷缩在角落。
背后追上来的男人耐心的拍着后背帮他顺气，不知过了多久之后，总算是止吐了，他就着男人手中的清水漱了漱口，用纸巾拭去嘴角的秽物，脸色灰败苍白，挂满汗珠。
“搞什么鬼！你到底喝了多少？吐出来的尽是酒和胆汁，难道你晚上什么都没吃吗？”尽管在亲热的时候，对方突然吐了出来，Leo觉得真他妹的丢脸，但看到男孩跪在马桶前尚未长成的偏瘦背影，多大的火气也发不出来，心中反而萌生出罕有的怜惜。
但很快Leo就发现异常来了，男孩用力按住自己的胃，痛苦的呻吟起来，脸色由白转黄，双唇更是血色全无，显然疼得更厉害了，于是他忍不住咒骂了几句，还是把人抱起来，朝厕所外跑去……
午夜十二点的维多利亚医院的急诊病房外，Leo看着诊疗单上的诊断结果——胃溃疡？暗骂自己倒霉，人还没泡到手，却先破了财，更何况充满药水味的医院门诊里与浪漫根本沾不到边，他拿着医院的收费单刚走到门外就听到里面有人说话。
“礼，是，我在……在和朋友喝酒呢。对，是今天，今天刚获得的通知，奖学金已经批下来了，是心脏血管外科的……对，所以Christina和Simon他们说要帮我庆祝就开了2瓶83年的红酒，人很多。”
“嗯，谢谢，我知道，你说的我都记得……不不，你不用再给我寄钱了，奖学金这个月底就会转账给我了……呵呵，其实我们有十二、三个人呢，我现在是走到外面给你打的，所以比较安静。”
“你……最近过得好吗，累不累？我知道，那我不问了，注意不要生病，要按时吃饭，不要熬夜赶稿知道吗，天气冷了记得添衣服……啊，我吗？过来半年了多了，都适应了，只是还要继续学语言，有很多话还听不懂，在医学院里交了很多新朋友，不会寂寞的，你放心。”
“喔，我的右手已经好多了，每周都回诊所做复健，现在抓握的动作比较自如了，日常生活也没有什么影响，我也听医生的话做好了要长期复健的准备……不会，我现在已经能用左手写字了。我想，你说的没错，只要我坚持练习，说不定用不了多久就能用左手握手术刀了……好的，我会努力的。”
“什么，我的声音吗？哦，可能是刚喝了点酒 ，有点哑，回去睡一觉就好了。嗯，我知道，我会照顾好自己的，这边超市好大比国内的充裕很多，蔬菜水果都很新鲜，我常常买几大包回来自己煮着吃……好，我会的，现在住的这一区治安没有那么乱，不会有事的。”
“……啊，礼，我不能跟你说了，他们都在催我呢，我要挂了。你……自己要多保重。”
之后，屋内就只剩下护士小姐正施加治疗的一点点杂乱声。
Leo站在门口，看见临时的支架床上，脸色憔悴的黑发男孩，正望着左手中闪烁的电话荧幕出神，而右手被护士小姐绑上胶带，熟练的往他手臂上推入了一剂消炎针，一旁的推车上还放着两袋透明的输液袋，几个塑料药瓶。
“你是不是脑壳当机了，真是蠢得可以啊！” 当屋内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的时候，Leo终于忍不住火了，行动派的他无法理解如此愚蠢的行为。
“你这么委曲求全要做给谁看？他知道你在南加州最负盛名的PEHTO酒吧里坐了五个小时，结果连与人接吻都挣扎、抵触得吐了个要死，现在三更半夜跟个笨蛋似的躺在医院里，还不忘扯谎让他少惦记着你？我看你真是没救了，就那么喜欢那个人，被甩了也一点不恨他吗？”
“不，如果可能，我希望从来没有遇见他。”躺在床上的男孩忽然转过头，安静的看着萍水相逢却无缘共享春宵的外国男人，露出一个泫然若泣的笑容。
“可是已经晚了，我的心不听我的。”
“你有没有试过，一个人漫无目的在一片干涸的沙漠行走了很久很久的感觉？……铺天盖地都是黄沙，人渺小如蝼蚁，在风暴的漩涡之中根本无处可逃，唯有被一点点吞噬，胸口窒息了的一样疼痛……”
“白天在学校里，我根本不敢去想他，只能让自己忙碌起来；晚上回到宿舍，我尽量少睡一些，怕自己一闭上眼就会见到他。”
“为什么这里……”他指了指自己胸口，眼眶闪烁着点点水光，让人不忍逼视，“好像被挖出来了一大块，空的厉害，怎么填都不满？”
“我，忘不了他。无论距离多远，相隔多久，他都是我所选择的人，我不后悔。既然他决定放手，我尊重他的决定……他的世界，我不想打扰，也没有必要，因为现在他眼睛里，有比我更重要的人。但他对我的好，我可以感受得到，很多事做不得假的。这就够了，我们现在的相处方式对彼此都好。”
“对，这样，对我们彼此都是最好的。”
仿佛就是一种信仰，他闭上眼睛，把这句话重复了一遍，不知是为了说服站在床边的男人，不是为了说服自己。
窗帘飘动，一阵清凉的夜风送进来，带来了丁香花的淡淡清香，冲淡了刺鼻的药水味。
今夜，大西洋此岸注定无眠。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番外：渚清沙白鸟飞回（小豹子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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