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中年大方》暖灰

19、我就是我

　　林映雪没有立刻回话，只是笑了下，不疾不徐地问：“为什么你要这么问？”

　　“我就是觉得幻觉太多了。”上冬仔细回忆着在国王内部的时候，听到的那些话还有说不出来的真实，“你说三次童话之后就和我睡的？”

　　林映雪挑起眉毛：“我说三次之后我会考虑。”

　　上冬没有丝毫的喜悦，他打量着林映雪的脸，只觉得似乎哪里不一样又哪里都一样：“为什么你当时会答应呢？”

　　“你觉得呢？”林映雪反问道。

　　上冬有些烦躁：“不要总是反问我啊，我只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你好像是真的，又好像不是真的，这一切都显得特别荒诞，你明白吗？”

　　林映雪难得地叹了口气，笑容隐去，他像是有点烦恼般抓了抓头发：“不是我反问，是你让我反问的话，你的这些问题其实不难找答案，你可以自己考虑一下。多想想，比如在童话里，你是导师。”

　　说完之后他转身回了房间，还带起了门。

　　上冬盯着门看了会儿，鬼使神差地走到自己房间门口，轻轻推开那扇本该被撞坏的门，并没有意外地看见本该破损的卡口重新变得完好无损。他没有去问林映雪是怎么回事，某个瞬间他觉得他知道，那是一种无须言喻的感觉。啪嗒啪嗒脚步声在身后响起，他低下头，看见卡罗米蹲坐在不远处，以一种堪称睿智的眼神盯着他。

　　“干吗？”上冬问。

　　“汪！”卜罗米喊了一声，转身往客厅去趴在了沙发上。

　　日子无聊极了。

　　产生这种念头后，上冬不由得自我批评了一番，无聊的日子才是日子，他所安稳度过的每一天是许多人期盼的，某种程度上他是在矫情，但是心底深处他有一种这个念头没有错，他在这个世界就不是为了安稳。

　　被老板批评了一番后，上冬下班时有些焉焉的，他搞不清这是因为上班还是因为别的，林映雪每天在家里悠闲度日，仿佛没什么事需要在意的，他却陷于莫名其妙的焦虑里，仿佛每一件事都不对劲。

　　也许我该去别的地方转转？

　　这个念头出现后，上冬突然意识到，从小到大他似乎都没有离开过这里。网上看见、听见的是一回事，但是真正去是另一回事。他知道H市的冰雕展，知道B市的紫禁城，知道X市的兵马俑，都知道，只是没亲眼见过。

　　作为上冬的人生就在这个城市里，甚至连附近的卫星城都没去过。

　　去看看吧？

　　「真棒，他要去区域外了。」

　　上冬急速转过身，有些惊悚地张望着四周，引来了几个路人怀疑的眼神。

　　谁在讲话？

　　「打个岔，让他想点别的。」

　　“谁？”上冬这次讲出了口，吓跑了好几个人，“谁在讲话？”

　　没有人回答，路人纷纷避让。

　　「他怎么还在想？」

　　上冬这次没有做出任何反应，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他开始把思绪往乱七八糟的角落飘，这个举动似乎起了效果。声音消失了，四周又恢复了车水马龙的动静，只是一瞬间他就做出了决定，骑上电动车，打开地图，往着城市边缘驶去。

　　对个人来说这是个很大的城市，空旷而冷淡，人们挂着疏离的表情步伐勿勿，好像有天大的事需要去完成，等到岁月流逝，似乎一切又都回归到原点，所追求的所期盼的都没有得到，但是却拥有了其他不曾设想的。

　　道路上的车辆开始减少，宽阔的马路静悄悄的，人行道上绿树成荫，秋老虎正发着威，上冬抬起头看着树叶间隙的亮点，每一处似乎都在提醒他陌生，他继续往前骑，不知怎的，躁动的心突然慢了下来，迟缓而平静地跳动着，当他意识到心跳的声音清晰可见时，道路上除了他之外再也没有其他活物了。

　　我怎么在这里？

　　上冬往前看去，一望无际的公路，笔直而没有任何弯道，往后看去，丁字路口正对着一幢红砖建筑，看不见其他东西。太阳孤零零地挂在空中，没有鸟，没有人，没有风，就像一幅静止的画。

　　「他要出区域了，断线吗？」

　　上冬对于听见的话置若罔闻，继续往前驶去，不知过了多久，如同复制一般的道路终于出现了变化，他觉得小电驴应该快没电时，红灯果然亮起，小电驴的速度越来越慢，当他停下来时，这无聊的、重复的世界似乎终于没了意义，一大片黑暗出现在前方，从上到下，包括天空与大地都是如此。

　　世界尽头？

　　「再继续下去就不止是脑出血了，是脑死亡，救不回来的。」

　　「不能再继续了，谁来负责任？」

　　「别吵了！」

　　上冬沉默地聆听着，当一切平静后，他往前走了几步，试着踩进黑暗里，然后，一只手抓住了他。他转过身，惊讶地看见了林映雪：“你怎么来的？”

　　“不要再往前走了。”林映雪惯有的笑容消失了，认真地说，“你不应该来这里。”

　　上冬问道：“前面有什么？”

　　“什么也没有。”林映雪迅速回复道，“所以你不应该去。”

　　“我问的不是应不应该去吧？”上冬说。

　　林映雪的手握紧了，随即放开，他有着前所未有的严肃：“不要去。”

　　“你希望我呆在这里。”上冬奇怪地问，“这是假的吧？”

　　“只要你希望真，这就是真的。”林映雪说，“如果你希望我和你上床，我就会这么做，不好吗？你不开心吗？这不是黑客帝国，没有那么悲惨。”

　　“所以这是我的梦？”上冬问。

　　“不，这不是，不全是。”林映雪叹了口气，捏了捏鼻梁，这是个罕见的动作，似乎一直以来林映雪都是轻佻浮躁的，“至少你能够得到你想的。”

　　“不。”上冬有点生气了，“我得到的是假的，一切都是假的，包括你，包括我的朋友，包括那些拯救或者说去死的人。如果一切都是假的，那有什么意义？没有人能够在这种情况下安心地生活，除非你不是人，不然你肯定会懂。”

　　出人意料的是，林映雪没有反驳这句话，只是平静地说：“所以，意识不到该多好啊。”

　　上冬恼怒起来，他走到黑暗边上，凝视着这片纯粹的黑暗，看不出上下也看不出左右，只有什么也看不见，深浅远近一概消失了。他侧过身，林映雪静静地站在不远处，陌生得仿佛刚认识，他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往前一跃——

　　窒息感首先传来，吵闹复杂的噪音，乱七八糟的喊话还有吵架，上冬什么也看不见，张开嘴想努力呼吸，被一只手捂了回去：“别过呼吸，保持冷静。”

　　与林映雪相似的声音安抚了上冬恐慌的心，他慢慢地平静下来，想要张开眼睛时感觉有一层东西覆盖着，他伸手去拿又被按住了：“不要睁眼，等灯光暗下来。”

　　“调整灯光”的喊话响起，还有各种上冬听不懂的话，直到眼睛上的手离开，他才缓缓地睁开眼，看见林映雪就在上方不远处。

　　“欢迎回到现实。”林映雪面无表情地说，“这不是梦，我也不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