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载桃花开》花籽兮

9、第九章

　　“你可相信神明？”
　　季曼殊轻轻地缠绕着衣纱上的丝带，口气不重不轻。
　　云嘉嘲笑的瞥了他一眼。
　　“神明？哼，你何时也被穆沂蒙那一套佛说给渡化了，竟也相信这虚无的神明之说。”
　　“……我只是觉得人在做，天在看。”
　　季曼殊妖媚的脸上是千年难得一见的严肃神情。
　　“这个时候，恐怕已经得手了，怕是神明也救不了她。”
　　阳光穿透云层自天空倾泻而下。
　　云嘉伸出双手试图捕捉残辉，却只是徒劳。
　　真的，有神明么？
　　如果有，为何对他却是如此不公。

　　“少爷，有访客。”
　　人还没到，高扬的声音已经先传来。
　　“谁？”
　　还未等书儿回答，墙那头已有人朗声道，“嘉儿皇侄。”
　　跟在书而身后的男子腰金衣紫，气度不凡的脸上是云嘉陌生而又熟悉的笑容。
　　眼里闪过惊异，云嘉敛衽而起，迎上前恭敬的唤一声，“皇叔。”
　　身侧季曼殊忙不跌的欲起身行礼，被眼明手快的云栗制止住。
　　“出门在外，这种繁文缛节就免了。”
　　俊逸的脸上是平易近人的笑。
　　云栗转身亲昵的拉着云嘉往亭里去坐，目光柔和的将他上下打量。
　　“嘉儿啊，咱们可有十多年未见了吧。我离开的时候你还是个小孩子，这一转眼的竟长这般大了。”
　　“可不是，皇叔都不曾来看望嘉儿。”
　　清秀的脸上渐渐染上孩子气般的撒娇。

　　云栗离宫时，云嘉尚是个满地爬的娃娃。长大后，时常听父皇谈及他的弟弟，才知道他是为王妃之死，抑郁成疾。遂离宫，泯云山中，悼念亡妻。
　　若不是那张与父皇7分相似的脸，云嘉未必会认出他来。
　　只是不明白，为何久未谋面的皇叔今日会出现在此地。若说是特意前来叔侄叙旧，也太过勉强。
　　“皇叔近来可好？”
　　“当个闲散王爷怎不好。前阵子，进宫见了皇帝侄儿，听说你南下了。皇上拖我替他道一句，他挺挂念你的。”
　　“皇兄，还好么？”
　　“他啊......可好着呢。就问你何时进宫看看他。”
　　“他可以出宫来看我啊。微服私访，他不是一直很爱干的麽。”
　　“也就只有你，敢说这种犯上的话。”
　　云栗爽朗的大笑，忽又想起了什么事，便止了笑意。
　　云嘉察觉，捏着茶杯轻晃，“皇叔这次来是有事的吧。”
　　“想不到嘉儿长了一对火眼。”
　　云栗焕然一笑。
　　“皇叔今日是要带两个人来见你的。”
　　双掌于空中相击，"啪啪"两声后，墙后隐隐走出两人。
　　“这......”
　　意料之外的，前面是苏暮笙，后面跟着的竟是派去刺杀崔嫣的暗影。
　　站在一旁的季曼殊具是一惊。
　　“皇叔这......”
　　“嘉儿，你可是差点杀了皇叔的子嗣。”
　　“子嗣？！”
　　季曼殊惊叫一声。
　　反倒是云嘉暗暗的松了口气，离弦之箭若没了压力，也构不成威胁了。
　　刚看到苏暮笙，他就发现他腰间的玉佩尚在，那么崔嫣手中的便是这世界上的第三块了。除却自己和当今皇上，云氏子孙还有一位久居在外的闲散王爷。
　　他竟忘了这一位。
　　“嘉儿鲁莽了，还请皇叔原谅。”
　　“我今儿来并非是兴师问罪的，我来是请嘉儿喝一杯皇叔的喜酒的。”
　　“那嘉儿先恭喜皇叔了。”
　　那天苏暮笙的一句，你们要好好相处便是这个意思了。
　　皇叔今日能走出王妃的阴影自然是件好事，可是云嘉并不万分高兴。
　　为什么皇叔不能守着回忆一辈子呢，当年那么刻骨铭心的爱着，现在却要另结新欢。
　　为什么......
　　云嘉转念又想到崔嫣的确有过人之姿，贤淑乖巧。
　　死人，又怎能比得过活生生的人呢。
　　心里才踏实了一会，一瞬间却又沉寂了下去，也不知是为了他人，还是自己。
　　“暮笙，这几日要你保护嫣儿，真辛苦你了。”
　　云栗起身拍了拍苏暮笙的肩，随即压低了声音与他耳语道，“你的事儿就得靠你自己了，切莫责怪嘉儿”。
　　说完，转身向季曼殊挑了挑眉。
　　“王爷我送送您。”
　　季曼殊识趣的让出空间给两人。
　　待人清场，一时间静寂无声，空气中只闻得浅浅的呼吸声。
　　“有事么？”
　　“为何派人去杀嫣儿？”
　　连句客套话都省了，竟然如此直接。
　　“怎么，你倒是来质问我了。”
　　“你何时竟变得这么残忍了。”
　　苏暮笙微愠的看着他。
　　他并非想责备他，只是心疼。
　　往昔的云嘉纵然娇惯，却从不滥杀无辜过。
　　云嘉冷漠的看了眼苏暮笙，“拜君所赐。”
　　他说话的声音极轻，却准确无误的传入了苏暮笙的耳朵。
　　明明是云清风淡的语气，却像一根针扎进胸口。
　　如今听来感慨颇深。
　　“云嘉，我不想在陪你做戏了……你告诉我，你是来找我的麽？”
　　云嘉的神情蓦地恍惚冰冷，唇角却挂上了若隐若现的悲凉笑容，仿佛快要哭泣的模样。然后他朝面前的男子缓缓地，缓缓地伸出了手。在即将触到他的眉眼时，瞬间猛的停住了。
　　往往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些什么，话已脱口而出。
　　“你走吧。”
　　明明是想要恨得，却偏偏生了想挽留的心思。
　　虽能一再的逞口舌之快，自己心里也未必好过。自始至终心里有个结，还未得解。
　　看着苏暮笙渐渐远去的身影，云嘉怀抱着自己慢慢的蹲下了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