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动物外卖员之后》乐星辰

59、空中花园12

　　于是，在12点钟刚一过，花园麻将馆的“自由时间”结束、钱乘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后，便立刻问了085：“为什么霍语和霍言是组队完成任务的？”

　　——刚刚进入系统的时候，085就介绍过，玩家最一开始都是单兵作战，熟悉系统之后才会有合作的发生。
　　后来他见到了特别顾问在120之后的玩家，发现如上设定并非系统铁律，而仅仅是针对他们这些特别顾问在120之前的玩家的规定。

　　然而现在，这条规定也被打破了。

　　“嗯……钱先生，确实是有例外情况的。”085说着，透明玻璃板再次升了起来。

　　玻璃板上显示出了一个白皮书，那是系统给每个特别顾问的系统手册。
　　而现在，白皮书翻开，085对着那一页介绍道：“根据相关研究，玩家与熟识的人在一起时，能够大大降低陌生环境所带来的心理紧张感和孤独感，心理问题出现的概率也会随之减少。只不过，这一结论的前提是，二者必须十分亲近、对彼此毫无私心——如若满足上述条件，就可以让两个或多个玩家在刚刚进入系统之时，便合作完成任务。”

　　“钱先生，您看这里，”085将“二者必须十分亲近，对彼此毫无私心”几个字标红，说道，“系统认为，只有关系十分亲近的亲人才能满足这种条件。所以，也只有霍小姐和霍先生这样的龙凤胎，才会从最开始就一起完成任务。”

　　钱乘舟默默想了想，觉得这种逻辑也有道理。
　　确实如系统所说，现实之中的很多情侣、夫妻、朋友，甚至是挚友，也是很难做到“对彼此毫无私心”的。

　　只不过这样一来，钱乘舟对系统设计师的形象就再次挂起了问号：他们的某些设定可以关心并共情他人，另一些设定则是在不遗余力地拉人下水。如果再加上他今天所经历的两个女孩回头看他、以及疑似两次的“大洗牌”——他越来越看不懂系统了。

　　钱乘舟搓了搓脸，套房内挂钟的时间已经指向了12点半。

　　夜深了，海上花园号上安静极了，周围只有浪花拍打在船体上的白噪音。

　　钱乘舟打了个大哈欠，觉得自己这一天过得真是太过充实：早晨从农家乐退了房，火速在大海上完成了一个任务，之后认识陶闻、有意登上了前往空中花园的海上花园号，看到了比渡轮上的“淘汰者们”更像人的两位“淘汰者”，晚上又在花园麻将馆里费心费力……

　　他一直在海面之上，经历的这“一天”其实早就超过了24小时，只不过海上花园号用的是空中花园时间，才导致他拥有了“现在刚刚12点半”的错觉。

　　钱乘舟困得睁不开眼睛，胡乱冲了个澡，让085给万炎发了消息，通报今天在海上花园号的情况，之后便迅速倒头睡了过去。

　　然而，在梦里与周公相谈甚欢的时候，钱乘舟却又好像突然听到了085的声音：“钱先生！您快醒醒！！”

　　周围似乎变得很热，梦境里面着了火，他被柔软的东西裹着，动弹不得。高温冲刷着钱乘舟的神经，身旁的一切好像都被冲变了形，蒸腾出种种气态的形状……而后，这些气体嗷嗷叫着朝钱乘舟冲了过来，临到跟前又变成了085，085穿着西装三件套，一巴掌拍在了他胸口上，大吼：“钱先生——！！！”

　　钱乘舟猛地惊醒——
　　周围很热。

　　不是梦里着火了，而是他身边着火了！

　　“——快起来！”085大变活人，直接将他从床上拽了下来。

　　钱乘舟完全清醒了。

　　“怎么回事？”钱乘舟直冲洗手间，一手打开水龙头，一手扯下毛巾将它浸湿，快速问道。

　　“我也不知道，”085的语气很焦急，在钱乘舟面前升起透明玻璃板，一边直播外面的火势情况，一边快速规划了逃生路线，“钱先生，外面已经快烧成火海了，窗户不能完全打开，我们无法跳海，您得从房间出门，之后右转走十米，从左手边的消防通道下楼！”
　　“——034给我发了消息，陶女士也已经起来了！”

　　085话音未落，门口传来了急促的拍打声，伴随着陶闻焦急的呼喊：“钱乘舟！醒了吗！！”

　　钱乘舟高声回答“醒了醒了”，快速往门口跑去。
　　将湿毛巾压在口鼻的前一刻，他又终于想起了什么，对着已经回到运动手表中的085道：“下次不要在床上大变活人了，吓死个人。”

　　085：………………

　　钱乘舟伸手打开房门——又差点被热浪和陶闻砸门的拳头掀翻。

　　陶闻一把抓住了钱乘舟戴着运动手表的手腕，转身跑进了消防通道。
　　——不知是不是错觉，钱乘舟觉得自己的手腕被运动手表勒得生疼，好像是085故意的。

　　消防通道里浓烟滚滚，但好在没有明显的火苗，钱乘舟和陶闻从四层跌跌撞撞地跑下楼，看到住在二层和三层的霍言、霍语、郑国华和黄庭涛都下来了。

　　钱乘舟松了一口气，还没来得及说话，先被不慎吸入的浓烟刺激出了一阵剧烈的咳嗽。
　　085开始手忙脚乱地帮忙，半分钟后，钱乘舟终于觉得自己活过来了。

　　——之后的两分钟时间里，又有一些玩家从住宿区中跑了出来。他们在火场中停留的时间更久，出来后摊在地上便开始咳，他们的特别顾问没见过这种阵仗，经验全无，如同085一样手忙脚乱，一时间各种实体和外设装置上下翻飞。

　　但好在，都没什么大碍。

　　一刻钟的时间过去，大家终于松了一口气，在花园里或蹲或站，或坐或靠，无不是一副灰头土脸的模样，伴随着楼上依旧在跳跃的火苗，各个都如同被当头打了一棒。
　　他们的人数并不多，今晚基本都在花园麻将馆里转过一圈，就算是没有赢来筹码，也没什么损失——空中花园休息空间、海上花园号，全都宣传得太美好了，给予顾客的服务太过便捷安逸，以至于大家似乎从未想过，在如此高级的邮轮之上，会发生这么低级的消防安全事故。

　　然而，它就是发生了。

　　差点要了大家的命。

　　钱乘舟默默地看着楼上。
　　火苗依旧窜得老高，火势还是没有被扑灭。楼上发出了噼里啪啦的声音，随着声音流下来的，还有一大股焦糊的味道。

　　而他的周围是一片沉默。

　　如果……钱乘舟在心里想着，如果，今天真的有人没跑出来，被“烧死”了的话，那这个人在现实里会怎么样？
　　系统会参照“被淘汰”的形式来处理他们吗？
　　那他们在现实里，会被迫“脑死亡”吗？

　　钱乘舟感觉，自己的心脏好像又被放进了冰水里。

　　上个任务里的虎鲸太过友好，他的任务完成得太过顺利，而085也完全和他站在了一起。
　　同样的，在系统里，钱乘舟还看到了一大堆决定支持自己顾客的特别顾问。
　　他还在海上花园号上、在去往空中花园的路上，找到了好几个队友。

　　种种情形都在向好发展，即便有下午的两个姑娘、以及晚上涉及到黄色小丑的两次“洗牌”，钱乘舟也依旧认为系统不会真的想要他的命——那说不通啊。

　　想在系统里“杀了他”，随时都可以，为什么要把他们骗到海上花园号上再动手？

　　钱乘舟眨了下眼睛，觉得自己好像是忘了系统到底有多残酷。
　　他们跑出来了，似乎没有受什么实质性伤害，但是，那些特别顾问在120之后的“淘汰者”们呢？那两个在花园里聊天的姑娘呢？
　　——钱乘舟现在并没有在花园里看到她们。

　　他注视着楼上的火苗，觉得周身都有些发冷。

　　而这边，黄庭涛最先反应过来。
　　“这场火起得蹊跷。”他用衣角擦着被熏黑的眼镜，打破了大家的沉默，“凌晨3点，正是大家睡得最熟的时候。”

　　是很蹊跷。
　　钱乘舟想着。

　　而黄庭涛的话像投石问路的石子一样被抛了出来，一石激起千层浪。

　　周围人终于开始了窸窸窣窣的嘀咕：
　　“是啊，咱们本来也没多少人，谁不是睡前把电啊、水啊的都关好？况且，就算是我们不关好，存在潜在危险的话，特别顾问也会提醒啊。”
　　“没错，073，起火的原因是什么啊？”——“抱歉王女士，”073小声道，“我查不到，系统也还没给结论。”
　　“赵先生，”又一个特别顾问开口了，“从船上的监控画面看，火势是从二层起来的，之后迅速蔓延了三层和四层，到五层就变慢了。”
　　——五至八层住宿区没有对乘客开放。

　　大家又沉默了下去。

　　半晌，又有人开口道：“系统……应该不会给结论了吧。”
　　“是啊，”另一个人冷笑，“它不是编个代码就能灭火吗？怎么火势到现在都没有灭？”

　　——好像已经很清楚了，系统想要他们死。

　　而就在这时，085的后台传来了“叮”的一声。
　　与此同时，其他特别顾问的外设装置也亮了起来。

　　钱乘舟看着透明玻璃板，那上面现在显示了一封邮件——

　　各位乘客：
　　大家好！
　　首先，本系统在此对各位所受惊吓表示深深的歉意，我们会补偿每位乘客300积分作为精神损失费。其次，本次火情是一场面对危急情况时临场反应的测试，目前，各位均已通过测试，恭喜！
　　我们已对海上花园号的失火区域进行了处理，待火苗扑灭、浓烟散尽后，我们将为各位分配新的、尚可使用的房间。
　　祝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