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动物外卖员之后》乐星辰

32、大白鲨03

　　钱乘舟：“……”
　　钱乘舟看着脚底下堆着的防寒衣物、雪地靴、以及那个精致的小药盒……终于叹了口气。

　　085十分有眼力见地竖起了透明玻璃板，上面显示出了一堆储物空间来，各式各样的。

　　“085，”钱乘舟默默说道，“我现在觉得，你的老板应该比我还抠。”

　　085顿了一下，似乎并不同意这种说法。
　　只听他憋了半天，终于憋出了一句驴唇不对马嘴的话：“从某种角度来说，他确实希望我们不遗余力地、向顾客推销商品。”

　　“……”
　　钱乘舟伸出手来，开始划拉透明玻璃板，看着各种各样的储物空间。

　　“储物空间有大有小，形态各异，”085介绍道，“有的只有储物功能，还有的则兼具其他功能，比如您在第一个任务里租用的直升飞机。”

　　“不同的储物空间价值不等，物品存放量在5-10000立方米之间。”
　　“——当然，最大的和最小的我都不推荐，”085十分实在地说，“一个不实用，一个没有必要。”

　　“顾客可以根据自身需要，选择是否将储物空间隐形。
　　如果不隐形的话，您看到了，一般就会是手提包、书包、或者其他小饰品的样子。而隐形了之后，它其实是挂在该顾客对应的特别顾问的后台上的。”

　　085顿了一下：“从安全性的角度来讲，钱先生，我的建议是，将储物空间隐形。”

　　钱乘舟点了点头，完全明白085的意思。
　　——就连万炎这么一个上学的时候极其喜欢展示自己的花孔雀，都将储物空间隐形了，可见这个东西就像是匹夫怀里的宝玉，会被很多人觊觎。

　　最终，钱乘舟买了一个80立方米大小的储物空间，换算到现实中，这大约是一个3米层高的大主卧的体积了。他从小到大的东西都不多，80立方米的地方足够用了。

　　而在他拥有了储物空间的下一秒，地上的那一堆东西便全都不见了。

　　085仿佛是一个见不得任何脏乱差的金牌整理师，在这些鸡零狗碎消失的下一秒，钱乘舟就听到了自己耳边终于松了一口气。
　　钱乘舟：“……”

　　半个小时之后，钱乘舟啃着一个冰棍，终于坐上了环球旅行公交车。

　　这辆公交车的司机和老王完全不一样。
　　他十分沉默寡言，钱乘舟在车上坐了七个多小时，听到这位胡子花白的大爷说的话总共不超过十句，包括但不限于：
　　“全程票价150，你走一半，我给你稍微打个折，给70就行；
　　把冰棍筷子扔进垃圾箱啊……哦已经扔进去了啊，您真好；
　　请扶稳坐好，注意脚下；
　　记得下车之后给我一个五星好评……”

　　钱乘舟当时看着一整辆公交车，怀疑自己是瞎了——整辆车上只有一个自己、一个不爱说话的司机，以及一个不算是人的085，哪里来的扶稳坐好、注意脚下？

　　于是大爷又惜字如金地加了一句：“这是我们公司的规定。”
　　钱乘舟：“……”

　　就这样一路无话，钱乘舟坐到了位于菲律宾的吕宋岛港口，下了车。

　　后面就不顺路了，钱乘舟看着公交船穿过台湾南部的巴士海峡，又过了一会儿之后，他登上了一艘开往中国东海的轮船。

　　然而，这艘轮船却让他度过了一个此生难忘的夜晚——

　　钱乘舟甫一上船，就发现船舱里坐满了人。他笑着与他们搭话套近乎，得到的却要么就是不理不睬，要么就是也同样微笑着的敷衍点头，以及一些常见的表示同意之语：是啊，对啊，没错……
　　钱乘舟迅速觉出了不对，而085则开始搜索起了自己的数据库。

　　片刻之后，085搜索完了，却罕见地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他才又说：“钱先生，这些人……不在我的数据库里。”

　　钱乘舟：“？？”
　　什么叫不在数据库里？

　　085的数据库是与系统共用的，也就是说，系统的任何设定和记录，085都可以查得到。
　　而这些人……不在系统的数据库里？

　　这是什么意思？他们难道没有被记录吗？

　　“我无法判断他们是NPC，还是……和您一样的人。”085声音低低的，有些发抖，“抱歉，钱先生。”

　　钱乘舟皱紧了眉毛。
　　他看着这些“人”，觉得他们是真人的可能性不大——
　　他们，虽然长着不同的脸、不同的身材，看上去和真人别无二致。然而，他们脸上的表情、说话时的神态、语气……却又全都如出一辙。
　　就好像是，系统设计师随手捏出来了一个神态程序，然后，他将这个程序，套在了很多个长相不一样的“皮肉”身上，敷衍又潦草。

　　——不可能是真人。

　　然而，钱乘舟看着他们，却觉得心里一阵阵地发毛，好像周围的气温都低了两度。

　　到了晚上11点，船舱内熄了灯，这些“人”便也都自顾自地躺在了自己的床上，睡了过去。
　　——诡异极了。

　　钱乘舟一晚上都没敢睡。

　　而现在，天边拂晓，已经可以看到农家乐休息空间的影子了。

　　钱乘舟瞪着两只布满了红血丝的眼睛，发现事情依旧和他昨晚想的一样。
　　这些人在早晨6点钟的时候准时起床，之后便发现了远处的农家乐，开始欢呼起来。
　　他们手臂举起来的角度、脸上兴奋的神情、鼓掌的样子……依旧好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啊不，就像是复制粘贴出来的。

　　于是，钱乘舟抱着被子，愣愣地看着他们欢呼，觉得自己还从未见过如此潦草凑合的NPC。

　　而当这艘轮船沿着既定的航线缓缓靠岸的时候，就像是一艘误入了花团锦簇的游戏世界中的恐怖游轮。
　　它载着一船人，却只在岸边放下了钱乘舟一个人。

　　钱乘舟的脚踩了沙滩上，才终于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了一丝真实感，心里仿佛有一块大石头，“嘭”的一声落在了地上。

　　然而下一秒，载着他过来的那艘船就不见了，仿佛一切从未发生。

　　钱乘舟愣愣地看着海天一线，还没缓过神来。

　　“这怎么可能呢？”085怂兮兮地开口，带着一丝不可思议和不敢相信，又问了一遍，“这怎么可能呢？”

　　钱乘舟眨眨眼睛，弯下腰，揉了揉自己紧张了一整宿的腿。

　　沙滩上的小螃蟹横着爬过，鹅卵石一颗一颗地陷在沙地里，阻挡了微小的沙滩生物前进的脚步。
　　钱乘舟看了一会儿，感觉到清晨的阳光暖洋洋地照在身上，终于将他从海面上拉了回来。

　　“怎么……可能呢。”钱乘舟喃喃道，然而下一秒，他又反问了一句，“又怎么不可能呢？”
　　——你之前，也不知道系统里还有一个850啊。

　　如果那个850是真的，那么，系统有了第一件瞒着特别顾问的事情，就当然会有第二件、第三件……
　　最终，这些特别顾问们可能会发现，他们所知道的、自以为了解的系统，可能只给他们展示出了自己的冰山一角。

　　085觉得自己受到了十分巨大的打击，比他听到“850”那个编号时候的打击大多了。

　　这是一个远远超出了他认知的情况。
　　他以前以为，系统里有的，就只是他们这些特别顾问、进来玩游戏的玩家、以及任务目标本身——那些动物和植物。
　　然而，系统却给了他当头一棒，告诉他说，你把一切都想得太简单了。

　　那艘船上的“乘客”，085和钱先生的推断一样，觉得他们应该全都是NPC。
　　然而，他却又看不到这些NPC身上的代码。换句话说，他们表面上和自己是一样的，可实际上，他们与自己又仿佛是不一样的。
　　他们不像是人工智能，也不像是简简单单的机器人，倒更像是一具一具的……行尸走肉、提线木偶。

　　想到这里，085感觉自己哆嗦了一下。
　　然后他后知后觉地发现，现在自己心里的这种感觉，应该就是人类口中的“诡异”和“恐惧”。

　　于是085又产生了一个新的问题——
　　如果，船上的其他“人”都是不正常的NPC的话，那他这个正常的NPC，以及钱先生这个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人类，又算是什么呢？

　　钱乘舟带着揣有一肚子疑问的085，走到了农家乐休息空间门口。

　　这里虽然被叫做农家乐，外围却被设计得很有科技感。钱乘舟在一个类似于地铁安检门的东西前面站定，环顾了一下四周。
　　——应该是只有这里能进。因为除了它之外，其余地方全部被透明的电子光圈围了起来。

　　这样想着，安检门框上就伸出了一个自动扫描仪，下一秒，扫描仪不带商量地扫过了他全身，操着一口标准的机械音说话了：

　　“玩家姓名：钱乘舟
　　身份：动物外卖员
　　绑定的特别顾问：085。”

　　“咦？”自动扫描仪突然疑惑地叫了一声，“085，你怎么像是一个霜打了的大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