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择偶指南》诗晴Memoirs

32、经济适用男是每个女生都面临过的选择

　　32.1
　　在我们二十五岁的时候，我是永远不会想到知萦这样的女神会和何一凡在一起的。
　　三十三岁的她厌倦了一次次面对奇形怪状的相亲对象讲自己性格爱好择偶标准，厌倦了在同学亲友的聚会上一次次被问起有没有男朋友并被劝说不要太挑剔，厌倦了没有陪伴的夜晚和周末，无人分享的生活和悲欢。或者说，那段时间她已经没有欢了。
　　对孤独终老的恐惧，在每一个三十岁之后还单身的女性心里都存在过，像一个幽灵的影子。她们高不成低不就，不甘心又无能为力。同龄的朋友已经结婚生子，一年的聚会都屈指可数。参加最多的聚会是朋友的婚礼和孩子的满月宴，而这些聚会只会让自己的形单影只更加无影遁形。如果说为什么要硬着头皮参加这些聚会，那就是，这是认识新的同龄人最好的机会了。朋友的朋友，同学的同学，总有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单身男女，并且因为有朋友或者同学做中间人担保，到底比相亲软件上开盲盒成功率高一些。
　　知萦认识何一凡，就是在同学的婚礼上。知萦是新娘的好友，何一凡是新郎的伴郎。知萦没有做伴娘的原因显而易见，没有哪个新娘愿意请一个比自己漂亮很多的美女做伴娘，婚礼后再责怪摄影师自己为什么不是合影里最美的那一个。但是何一凡在舞台上站着做伴郎背景墙的长达半个小时内，做了一个男生最本能的一件事，就是扫视全场寻找最漂亮的女生在哪里。那个穿着白色蕾丝连衣裙，把手臂支在餐桌上，目光清冷地望着窗外的叶知萦毫无疑问地成为了他目光的焦点。

　　32.2
　　其实那次婚礼有两个人来要知萦的微信。第一个是新郎刚回国的表弟，一个二十五岁的小帅哥。婚礼上知萦就看到这个人非常显眼，从头到脚的一身大牌，坐在亲友桌上低头玩手机，翘着二郎腿露出一双限量版的LV最新款鞋子。知萦其实注意到了这个男孩频频从手机中抬起头来看她，这是她多年养成的技能，婚恋的狩猎场上，时刻保持警惕是基本准则，既要寻找自己的猎物，也要避免被当做猎物。婚礼结束时小帅哥自作主张地跑来知萦所在的这一桌，说表哥交代了要把嫂子的闺蜜们安全送回家，他来做司机。姐姐们当然大多数是带着姐夫们来的，小帅哥自然地走到知萦身边，问姐姐是不是一个人，他负责送她回去，他车就在楼下。那自信又阳光的表情语气像谁，知萦不愿多想。知萦说不用，她自己开车来的。小帅哥脸上露出万分遗憾的神情，说那我送姐姐到电梯，知萦说谢谢，你忙其他客人吧，我一会和大家一起走就行。小帅哥微笑着故作潇洒地挥了挥手，就离开了。
　　当天下午新娘就给知萦发微信了，说老公的表弟缠着他哥要知萦微信。新娘说，这位表弟家境非常不错，父亲是一家香港上市的大房地产商的老板，独子，早年送出国外读书，去年才回国接手家业，名副其实的富二代，就是有点爱玩，富二代的通病你知道。
　　知萦说，算了吧，我不是少管所，没工夫把他抚养成人还改邪归正。
　　任乐这种当，上一次就够了，三十三岁的她不可能再上一次二十六岁时的当。那些一见钟情和天崩地裂，是二十多岁的放纵，却不是三十多岁的谨慎。她就算不知道自己要什么样的人，但是已经知道了自己不能要什么样的人，这就是时间在剥夺女人青春的同时，送给女人的礼物。所以不要小看那些能够拒绝富二代的女人，她们的心智成熟程度必然是阅历给的。

　　32.3
　　第二天，新娘的微信又来了，这一次是力荐一个人，这个人就是何一凡。知萦说她对婚礼当天的伴郎已经毫无印象了，新娘说人家可是把你的穿着打扮记得清清楚楚，还等我们婚礼忙完后的第二天，特地给新郎打电话详细了解情况的。得知知萦单身后，非常真诚地请这对新人做媒，把个人情况给知萦说明。
　　新娘老公说，何一凡是他的高中同学，知根知底人品可靠。简要来说，何一凡是帝都人，有车有房，硕士毕业，国企上班，长相中等，性格温和，父母及本人身体健康，有结婚意愿且无出轨动机。这样的条件对二十多岁的知萦并没有吸引力，但是现如今已经远高于她在相亲市场上取样的平均值了。
　　何一凡加了微信简单寒暄后，知萦单刀直入地说周末有空的话喝杯咖啡。这突如其来的邀约让何一凡内心雀跃，以为已经获得了女神的青睐。实际上，这对知萦来说只是一场海选面试而已。

　　32.4
　　知萦和何一凡的喝咖啡地点定在我们小区附近，具体说是中江书苑楼下。这是周边最高级的一家咖啡店，所以人少环境好，已经成为了知萦的御用相亲角。刚开始知萦顾虑过会不会碰到中江书苑的长租客任乐、老业主邱成或者新业主许志，后来想想自己多虑了。任乐周末的生活是白天睡觉深夜蹦迪，时空不会有交集。邱成失眠，从来不喝咖啡。许志日理万机，怎么会有闲情来喝咖啡，就算要喝也是司机来买。
　　至今知萦相亲出场的气势依然保持着珠光宝气的用力，用她的话说，这也是一种排除法，排除那些看不懂或者买不起的人。不过她相亲从不开许志留给她的那辆车，因为太过显眼，也懒得解释。大多数时候，那辆蓝色的718都被罩着黑色的车衣深藏在这个老破小的院子里，像是深藏功与名。如今的知萦就是这样，她几乎不和任何人提起过去的人和事。那些仰慕她的漂亮并惊叹她为什么至今单身的相亲对象们都不懂，她为什么会沦落至今，甚至会以为自己捡到了一条漏网的美人鱼。但知萦依然保持着自己高昂的头颅，不让自己已经在刀锋上伤痕累累的双脚为世人所知。
　　知萦第一次见到何一凡的时候，觉得他是人如其名这个词的最佳体现。他是知萦的相亲对象里最没有优点，也最没有缺点的人；用评分体系来看，可以成为6.5分男的经典样本。何一凡是老北京人，说话舌头打卷儿的那种，家住丰台。身高176体重160，不胖不瘦，不高不矮。国内普通高校本科后去苏格兰读了硕士，学历不高不低。回国后进了国企子公司做财务，赚得不多不少。
　　帝都土著男生在相亲市场上是自高半分的，就像每年阳澄湖里的大闸蟹定价永远比其他湖的贵一些一样。帝都本地人最大的优势是买房上车早，父母几年前就在丰台给他购置了婚房，90平的小三居，虽然还着贷款，不过一家三口在帝都的薪酬供一套帝都房子的贷款并不太艰难。父母在丰台也住着一套老房子，虽然也是国企家属院，但是均价也是知萦父母家属院老房子的十倍。难怪许多帝都婆婆不找外地儿媳妇的原则恨不得挂在家门口春节对联的横批上，上联是怕婚前图房子车子帝都户口，下联是怕婚后拖老人弟妹看病上学。
　　这样的标准经济适用男生本该是二十六七就结了婚的，但是当时何一凡在苏格兰上学时有个女朋友留在苏格兰工作，答应工作一两年就回国结婚，结果女朋友一拖再拖，拖了五年后突然嫁了当地老外，何一凡就在三十岁上落了单。
　　令知萦惊讶的是，这样的经历并没有让何一凡变得愤世嫉俗或者一夜惊醒，他还是保持着一副慢悠悠的好男生样。知萦总觉得是她的经历造就了她现在这样的个性，看到何一凡才明白，人其实是个性造就了经历。如果本性是一个温润如水的人，也会把坎坷的经历包裹在温水里，并没有兴风作浪。而她的血雨腥风，也许是自己的刀光剑影造成的。

　　32.5
　　大概是六七年都没有太多感情生活的原因，何一凡对感情的认知好像还停留在校园时期，对知萦的追求也是如此。他来和知萦见面的时候带了一个盲盒，说是送给知萦的小礼物。打开一看，是一个做工精致穿着婚纱的小公主，知萦看着有些愣神。她看了盲盒上的介绍，发现这一个是隐藏款，说没想到竟然被何一凡抽到了，运气真好。何一凡诚恳地笑笑，说其实他买了很多个盲盒才买到的，他路过橱窗的时候觉得这个小公主和那天婚礼上穿白色蕾丝裙的知萦很像，就在店里买了所有的同款，没想到竟然真的抽到了。
　　这种小把戏，放在十年前都会被校园里的知萦所不屑。她是恋爱脑的反面，越是童话浪漫的情节，在她眼里越是可笑幼稚。那些站在宿舍楼下点蜡烛唱歌的男生，情人节送红白粉黄蓝各色玫瑰的男生，统统不入她的眼。用她当年不知天高地厚的话说，对我好的人多到无从选择，所以我只能挑选一个优秀的人。
　　但是三十三岁的她，距离这种纯净的感情已经很远了。她在相亲市场上见识过太多人性的复杂，没有谁为谁付出，只有一拍即合或者一拍两散。江浙小老板的良苦用心转眼就翻脸，渣男律师还没上心就只想上床，外交男对利益互换的赤裸裸的要求。还有许志，更是让她见识到一钱不值的所谓感情付出。只有何一凡，看她还如校园女神一般，为了得到这个白裙小公主花费心力，拿到后又捧在手心。这一刻，知萦久违地被感动了，是许志送给她718时都不曾有的感动。
　　这也是为什么许多人相亲多次无果之后，最终会和老同学老朋友在一起。很多人把这解释为感情基础，但是知萦知道这是对他人的谎言。既然认识这么多年都没有在一起，足以证明没有这样的冲动。那些所谓的多少岁后你未娶我未嫁就在一起，只是终于明白了，怀着进取心去寻找理想的感情太难，而怀着平常心去接收熟悉的安全感更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