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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一个美女学霸的理想竟然是钓到王子 ...

  •   2.1
      这得追溯到毕业前夕的一场聚会。一个隔壁专业的女生约了一些朋友到她家打牌,知萦也来了。聚会是留学生在异国他乡最常见的活动形式,是交友解闷约炮面基的大型交易市集。但是知萦很少来,只觉得吵闹。德州是她少数会参加的活动。
      “牌局能让人快速学会一些东西,而放在人生局里,学到同样的东西所需的时间更长。”她说过。
      那天的牌局,确实是她难忘的一课。
      第一局她就起手了一对AA。在□□里,起到这手牌的概率是1/221。就是0.45%,绝对的一手好牌。
      “两倍下注。”她不动声色,但语气坚决。不看底池就加注,显然是手持大牌。见到这光景,新手纷纷弃牌。也有几个新来的男生不以为然,笑说美女出手就是震慑全场。当然可以理解,他们是第一次见到知萦,毕竟那张脸看起来就是在牌桌上任人宰割的傻白甜。知萦也笑而不语。
      开底池第三张,A,J,9。一圈check,无人敢动。剩下的玩家都知道这底牌充满了想象力,顺子的雏形依稀可见。
      开第四张,3。无效牌。众人松了一口气,以为可以坐等最后一张河牌。
      “三倍下注。”知萦的声音又响起来,同样的不动声色但语气坚决。这时候,几个男生开始侧目。此刻出手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这个人完全不会打,另一种可能则完全相反,高手。
      按照我对知萦的了解,她这时候往往等着收割全场了——她这种又紧又凶的打法,常用在新朋友多的局上。彼此之间不了解的情况下,多数人往往会谨慎,而她却选择了贪婪。
      “跟。”三秒钟后一个平静简短的男声响起。这下轮到知萦侧目了。同理,此刻出手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这个人完全不会打,另一种可能则完全相反,高手。
      于是第五张牌发出。2。又是一张无效牌。知萦心中暗喜,稳了,形成顺子的可能被绞杀。她手中的牌和底池构成的AAA,是三条中的最大牌。
      当赢面已定的情况下她依然不会放松警惕,这就是知萦的不同之处,她总是要赢得漂亮。
      她的纤纤玉指端起酒杯,优雅地抿了一口酒又放下,然后有点慵懒地靠向沙发的靠垫,像一个公主一样开始思考——因为游戏并没有结束,她要赢的更多,就需要从这个唯一的对手身上获得更多的筹码。牌局已定,现在最重要的是思考该如何演戏。
      “加吗?”男声很温和,但是声音的发出点离得太近,却把陷入思考中的知萦吓了一跳。知萦抬头看了这个人,这个唯一的对手长得很白净斯文,戴着一副玳瑁色的无框眼镜,但还是挡不住囧囧有神的目光直勾勾地看着她,手中拿着调好的醒酒器。这一眼看得知萦有些局促,恍惚间不知道对方是问自己加不加注还是加不加酒。于是茫然地点了点头。
      “几倍?”说着同时,把知萦杯中加了半杯。该死,上了当。知萦恼羞不已,只得强装镇定。“两倍。”说罢拿起倒好的酒杯喝下,掩饰自己的失意和气恼——她的第六感告诉自己,一定是中了圈套。
      果真开牌后,知萦之前忽略而最可怕的局面发生了——对方牌面上的五个黑色桃心像五把黑色的利剑刺穿了她的自尊心。同花,才常常是德州中于无声中听惊雷的牌面。她输了,而且失手输掉了半仓。她全神贯注地盯着一桌散落的牌和筹码,甚至没有心情和勇气看对手的表情,不知道这位对手此刻正在深深地凝视着她。
      这局之后的整晚,在她那原装芭比睫毛下,一双美目始终目不转睛地落在牌桌上,神情像职业选手在打锦标赛。她纤细的腰肢再也没有靠回她的沙发靠垫上,而是直挺挺地坐着,微微前倾地看牌,犹如思考者的雕塑。期间几次换人去吃宵夜或者下楼买酒,她都不下场,并且滴酒未沾,全神贯注在牌局上。不过因为再也没有拿到大牌,打法也谨慎了许多,战绩平平,无功无过。直到终于靠一局河牌的顺子赢回了半个底池,她才盈盈起身,举着酒杯优雅离场。

      2.2
      知萦走到后院的露天院子里才发现,好多人已经在草坪的长桌上喝酒聊天了好几个小时。桌上的中餐外卖是被风卷残云过的狼藉,四五只文兴烤鸭外卖袋里的鸭架剃得比店里的师傅都干净,新开网红肉夹馍店的包装纸也都空了,只剩几杯日出茶太的奶茶尚未开封。这在伦敦可是一顿大餐,对中国留学生来说。知萦有些好奇,这些在唐人街万年排队的店家招牌菜品竟然能齐聚一堂,绝非常人所能。
      恰好这时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走过来问还需要加点什么,一副餐馆老板的样子。男人大概30出头,请允许我这么说,因为对当时还不及25岁的我们来说,他的确是一个中年男人。知萦礼貌地摇摇头表示感谢,坐下悄悄问旁边的女生,这是谁?女生说,这是Rina的男朋友啊。
      Rina的男朋友竟然是个油腻的中餐馆老板?知萦难掩惊讶。
      Rina是今天的主角,这场局的女主人,是我们这届中国留学生圈子里红极一时的社交女皇,江湖人称伦敦局王。初入伦敦的时候圈外人往往会以为伦敦局王应该是个呼风唤雨的男生,谁能想到是瘦瘦小小的Rina。Rina与知萦是完全相反的一类女生,相貌平平但活跃出众,又因为早年留英交友甚广,在学校的各个华人留学生小圈子都混得开,例行每周六在伦敦的各个场所做饭局酒局KTV局。身高不足一米六的她能够数年如一日地踩着十几厘米的高跟鞋上学逛街蹦迪,甚至据说每年放假从国内回英,都是穿高跟鞋推着行李箱出现在宿舍楼下。就这口心气儿,一般女生压根就比不了。
      同时,Rina换男人比换衣服还快,从大我们几届留在在金融城做私募的学长,到1997年香港回归时选择了英国国籍的香港小哥,甚至是迷倒一片女生的法国帅哥助教,Rina的男人只有一个共同点——他们都有留在英国的合法身份。不过无论哪一任,都比眼前这个已经发福的中餐馆老板更合乎常理。
      Rina其实曾经多次邀请知萦来参加她的局。知萦推脱了几次,直到毕业临近,Rina说有事要庆祝希望多点朋友来捧场,知萦才答应下来,心想无非是毕业party或者生日宴会,是百无聊赖的留学生活常见的打发时间的方式。不过那天的场子人数确实不少,二三十号人马算得上大型Party,毕竟伦敦最大的中式KTV都没有能同时容纳这么多人的包房。

      2.3
      知萦跟同专业的几个女孩坐在一起,聊了聊各自的毕业打算,大多数回国日程在即,开始处理伦敦的人和事,见见朋友分分手,策划欧洲或者英国的旅行,以及享受最后的假期。
      说笑间有几个外校的男生过来一起谈笑碰杯,是Rina在英国的高中同学,几句闲话之后说加个微信回头一起打牌,女生们也欣然应允,快速地熟络起来。这是留学圈里最常见的社交方式,而知萦对这种陌生人社交场面总是有些不自在,有些尴尬地在一旁默不作声。在当时,她还没学会在保持昂头的同时该如何降低身段。
      好在这时候,一个女生的笑声像圣诞老人鹿角上的铃铛般叮叮当地由远及近地响起。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这是王熙凤的做派,用在Rina身上也毫不为过。
      这串铃声在知萦身边停了下来,Rina穿着一袭白色抹胸连衣长裙,高高盘起的丸子头又上浮了3公分的身高,还戴了一双修长白色手套,装扮看起来像《蒂凡尼的早餐》里奥黛丽赫本。
      Rina轻松又亲昵地挽起知萦的手臂。通过这个动作知萦就知道这雪白的落地鱼尾下应该是双最少十二厘米的高跟鞋,因为知萦的原生身高172且穿了平底鞋,而Rina应该不足一米六,但此时Rina可以轻松地挽着她的手臂,加上两人都是小脸,看起来仿佛一对身材平起平坐的孪生姐妹花。
      “我找了你一晚上,微信又不回我,原来在这。刚才打牌的几个男生都追着我要你微信呢。”
      知萦笑了笑,“微信不就是留言板么,又不是无线电对讲机,还非要我回个收到。”
      “你看,我就说她带刺儿,可谁叫她美呢?”Rina并没有回复知萦,而是转头一笑,对身旁一同走来的男生说道。
      “你好。”男生也没有回复Rina,而是看着知萦说道。这温和的声音如此熟悉,就是那句让她被套住的“加吗?”
      但是在知萦的不悦之情还未来得及形于色之时,这个温和的声音接着说,“我是谢余。”

      2.4
      在伦敦的中国学生里,初次见面就介绍自己的中文名字,是件非常有诚意的表现。因为,大多数人只会介绍自己的英文名字,即使对中国朋友也一样,以至于知萦其实至今都不知道Rina姓甚名谁。
      原因很简单,一方面老外只有对英文名字才能朗朗上口,比如知萦这个名字,足以让所有的教授和外籍同学都叫得舌头打结,所有后来都叫她ying的单音。另一方面,在与祖国远隔数千里的伦敦,隐形埋名地肆意做另外一个自己,未尝不是一个难能可贵的机会。据说伦敦的约炮成本最低,安全系数最高——大家都以英文名字互相称呼,无数个Jessica和Allen之间的故事,在回国之后就立刻死无对证,金盆洗手做回别人家的孩子刘XX和留英学成归来的张XX。
      让知萦惊讶的不只是对方的诚意,而是谢余两个字。这个名字带给她的震惊程度不亚于得知Rina的中餐馆老板男朋友。这是个在伦敦留学圈子里人尽皆知的人物,比她自己还神龙见首不见尾。
      Xie Yu,几个月前频繁出现在学校官网的首页、中国学生会的公众号和诸多同学校友的Facebook上,因为其作为首位中国留学生在世界顶级SCI期刊上发表的一篇数学论文。这个名字显然是中国人,但是中国人的名字就是这样,从英文拼写上不知男女,加之知萦所在的商学院和数学学院在地理位置上本身相隔甚远,大多数人并不认识这位Xie Yu。
      知萦不动声色,对这位刚刚在牌局上交锋过的对手报以最高的礼节,女神的微笑。“你好,我是叶知萦。”

      2.5
      这世界上吸引知萦注意力的人总是太少,而眼前的这位谢余恰巧是其中之一。
      Rina一边顺水推舟地安排谢余在知萦旁边的空位坐下,一边说难得请得到知萦这样的大美女,但自己今天有个仪式要去准备,照顾不周,请老朋友谢余来照顾下她,整个过程娴熟得天衣无缝。说罢,Rina又摇着圣诞老人鹿角上的铃铛般的笑声进屋了。
      谢余端起酒杯似乎要开口,但这一次知萦选择了先出牌。
      她率先露出了她迷惑众生甚至对一些男人是迷惑终生的微笑,与此同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手握住了桌上的调酒杯,其速度之快让人想起了《史密斯夫妇》里安吉丽娜朱莉接住桌上掉落的酒瓶的一瞬间。同时她用那双亮晶晶的眼睛盯着对方的脸问出了那句复仇的咒语,“加吗?”
      谢余愣了两秒,随即还是温和地说,“加满,谢谢。本来就是要来跟你道歉的。”
      从知萦和谢余后来的关系走向来看,当时的对话一语成谶。知萦不知道后来为了她一句玩笑话,对方会付出了全部的真心和感情,而谢余也不知道最终他付出的一切最终只换来自己一饮而尽。
      不过他俩几年后依然各自承认,那晚是自己留学生涯中最值得铭记的一个美好的夜晚,如生命中的一场黄粱一梦。当然,这也是多年后我分别跟他俩见面时得到的答案。知萦跟我说,她当时见到谢余就像看到了镜中的自己。她当时想,唐太宗说得真对,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她在谢余身上她看到的就是另一个她自己的得失。

      2.6
      当晚酒过了不知道多少巡,两人已经醉到开始回顾自己的童年。
      谢余讲了自己十二岁来英国的十几年间的许多故事。刚开始点麦当劳只敢跟在别人后面对服务员说“the same,thanks”,结果拿到的饮料常常都不加冰,以至于他以为英国麦当劳的可乐都不加冰。后来才知道这些英国佬为了省去冰块的空间多加饮料都说no ice。还有因为中式英语的口语自卑到不敢跟同学说话,直到在数学课堂上总能够解出英国高中数学的所有题目,同学们惊呼不已以为他是数学神童,其实那些题目都是国内初中的基础题。还有大学跟谈了五年的前女友分手时喝酒喝到不省人事,室友叫了英国救护车结果三个小时才开来,此时他酒都醒了还收了他1000英镑的出车费。
      知萦说你这算什么。国内高中高二分文理科,学了整整一年文科史地生背得烂熟准备考个清北读中文系当作家,高三时一个颇有名气的青春文学作家学姐回母校演讲时笑称自己的版税收入还不及卖保险的同学的业绩提成,于是高考前八个月头也不回地转了理科立志去读金融,那心情犹如净身出户去改嫁。还有你知道国内院校申请伦敦的商学院奖学金有多难,严寒酷暑都是早上六点去图书馆排队占座备考直到10点关门,还得小跑回宿舍因为10点15分洗澡热水就停了。青春都喂了托福和GMAT,毕业见了图书馆大爷比前男友都亲切。
      知萦说,她很多年没跟人说过这么多话。当时已经几乎忘记了周边的一切,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作用放大了感官,看夜空的时候感觉星星都多了起来,仿佛银河系陨落。
      而事实上确实是,因为当晚其实是Rina和中餐厅老板的订婚仪式,餐馆的前中后厨一起忙活庆祝,燃放了满天星的烟花,银白色的火光漫天飞舞。几年后知萦喝大酒的时候说,她这么多年驰骋江湖就是想看看劳斯莱斯的星空顶,到底有没有那晚的星空好看。
      而谢余的关于那晚的回忆很简单,他说你看过《生命不能承受之轻》吧,我当时感觉她就是那个在树脂涂覆的草筐里顺水向我漂来的孩子。
      “其实第一手牌我就已经看出了她的外强中干,而打动我的是她后来的永不言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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