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远方归来》宋昭

2、第1章

　　五个月前。
　　我正在写一本大长篇古言小说，写到一半情绪崩溃，再也无法拿起笔。

　　期间我失眠、情绪崩溃，再加上被朋友指责太天真，只顾活在自己的世界，从来不会为别人着想，被迫与朋友断交。
　　这一系列的打击下来使我精神崩溃，整宿整宿睡不着觉。

　　在作者朋友的提议下，我还是去医院挂了号看心理医生。
　　只是我没想到，在咨询室，医生问的问题更让我觉得崩溃、难堪，那些直面我心魔的问题让我更是难以启齿。

　　以至于咨询到一半我就强行阻止医生，拿着医生开的诊疗单出去了。
　　缴费结束，我站在窗口等着拿药，期间看了眼药品单，忍不住为这高昂的费用咋舌，怎么贵？
　　都不配来医院了。

　　拿完药，我没着急走，而是找到一个僻静的角落，坐在无人经过的楼梯口静静发呆。
　　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眼泪突然不受控制地掉出来。
　　刚开始还能擦掉，后面越来越多，多到我压不住。

　　脑子里一直浮现着断交的那个朋友的冷漠面孔，以及她最后说的那句：「我有我的逻辑。」
　　那一瞬间，我突然崩溃。

　　为这七八年的友谊感到难过，还有为我多年写作却没有一点起色感到绝望。

　　只是没想到，背后有人路过，恰巧撞见了我的狼狈。

　　我扭头一看，只见一个穿着白大褂，带着口罩，身形很高，胸兜处挂着一根按动黑笔的男人稳稳站在那扇厚重的黄门前。
　　即便戴着口罩也能从他细碎的头发、白皙的皮肤以及高挑、比例良好的身材窥探出几分这个很帅的错觉。

　　尤其是他生了一双漆黑、漂亮的桃花眼，看人时，仿佛要将人溺在温情里，

　　只是这一刻的我，并没想这么多，只是木木地看着他，眼里充满了迷茫。

　　他似是看我发呆，无奈地笑了下，轻声问：“哭什么？”
　　我木愣愣地盯着他，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他见我不说话，抬手看了眼手表，默默往外走。
　　路过我时，他捡起我丢在地上的病例单看了两眼，很淡定地说：“好好配合医生治疗，病能好。”

　　我站在原地看着他，没吭声。

　　下一秒，我像是受到了惊吓，忙不迭地转身往下。
　　还没走两步，去而复返的人探出脑袋，很认真地提醒我：“下面是停尸房，你不怕吗？”

　　当然怕啊！

　　我顿感后怕，脚步顿了顿，急忙转过身往男人的方向走。
　　路过男人，我下意识瞄了眼他的胸牌——
　　人民医院，骨科主治医师，周遇。

　　哦，姓周啊。

　　周遇瞧见我的小动作，无声地笑了下。
　　好似在说：怎么，要记下我名字投诉我？

　　我：……

　　—
　　本以为只有一面之缘，没想到一个月后我又遇到了周遇。
　　上大一的表妹跟室友出去玩不小心崴了脚，在西坪只有我一个亲人，舅妈打电话拜托我接表妹去医院检查。
　　我得了令，又给表妹打电话，得知她人在宿舍，我开车去接学校接她。

　　到宿舍楼下才知道学生都放寒假了，只她一个人在寝室。

　　表妹比我小三岁，跟我同一个大学，汉语言文学专业，算是我的直系学妹。

　　表妹宿舍在三楼，我看她动弹不得，只能背她下楼。

　　表妹趴在我的背上，环着我的脖子，小心翼翼道：“表姐，你好厉害。”
　　“你居然能背动我。”

　　好不容易将表妹背下楼，扶着她进了副驾，我问：“你脚怎么弄的？”
　　表妹叹气，皱着脸解释：“期末考，寝室聚完餐，跟室友去商城里的游乐场玩，不小心崴的。”

　　我无言以对，上车打开导航，输入「人民医院」的地址，边播放音乐边问：“谈恋爱了吗？”
　　表妹猛摇头：“没有。”

　　说到这，表妹扭过头，一脸八卦地看着我：“你呢，表姐？你有没有谈恋爱？我听我妈说给你介绍了几个男生，你都拒绝了？”

　　想起那些奇葩的相亲对象，我就忍不住头疼。
　　介绍人介绍的时候说得那叫一个天花乱坠，真要见了人……真是千奇百怪。

　　表妹也意识到不对劲，吐吐舌头，急忙转移话题：“表姐你要是喜欢弟弟，我可以给你介绍我们社团的，有两个帅哥还不错。”

　　谁不喜欢帅哥？
　　可是我真没兴趣。

　　一堆事儿等着我处理。

　　我叹了口气，遗憾道：“算了，没这个福气。”

　　表妹急忙安慰：“哎呀，不要悲观嘛，万一转角遇到爱呢。”
　　我笑笑没说话。

　　后半段路，表妹因为脚疼没怎么说话，我车技不怎么样，不敢分心，也没说话。

　　到达医院门口，我费了好大劲才将车倒车入库。
　　扶着表妹进了门诊楼，我挂完号，凭着记忆将她带到四楼骨科。
　　医院很拥挤，好像什么时候都塞满人。

　　电梯等了快十分钟才等到一台，照顾着表妹的腿，我来不及摁楼层，挤在角落朝电梯口喊了声，麻烦按一下四楼。
　　本以为没人应答，我还想鼓起勇气再叫一声，只见一只白皙的手伸出来，摁了四楼。
　　那只手很白、很大，手背上的青色血管十分明显，骨节匀称，指甲剪得很短，看起来十分干净。

　　我下意识多望了几眼那只手，想看看那只手的主人是谁，只是电梯人群密集，视线被一张张陌生面孔占据，压根儿窥探不到一点。

　　怕错过楼层，我一直盯着电梯屏，眼见数字跳到4，我与表妹艰难地挤出电梯。
　　刚挤出电梯就见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路过，等我抬头，男人已经走远。

　　意识到对方是往骨科门诊的方向走，我莫名多了两分期待。

　　表妹脚疼，走两步休息几秒。
　　等我们到骨科门诊，大厅等了不少人。

　　将表妹扶到椅子坐下，我去护士台交预约单号。
　　前面还要等四五个人。

　　我闲着无聊，坐在椅子上想新书剧情，只是每次想到关键点都忍不住躁动，莫名心烦，脑子里无端冒出很多过去的记忆。
　　上次看完医生后，我并没有遵医嘱吃药，昨晚失眠到四点才睡着。

　　现在虽然还有精力陪表妹看医生，可我心里其实快要受不了了。

　　走神时，玩手机的表妹突然提醒：“表姐，下一个就是我了。”
　　我回过神，迷茫地啊了声。

　　下一秒，我扶起表妹，陪她去医生办公室门口等。

　　喊到表妹的名字时，我下意识推开门，扶着表妹的胳膊往里走。
　　只是没想到，表妹的主治医师是周遇。

　　周遇似乎也认出了我。
　　看到我将表妹小心翼翼扶到座椅坐下，又回头去关门。

　　他挑挑眉，态度温和地问表妹：“怎么了？”
　　表妹似被他的帅气吸引，眼睛登时亮了，下意识惊呼：“现在的医生都这么帅吗？”

　　周遇戴着口罩，闻言眉眼弯了下，幽默道：“是吗？”

　　表妹眨眼，继续问：“帅哥有女朋友吗？”

　　周遇指了指墙上的时钟，淡定道：“小妹妹，现在是上班时间。我挂号费应该不低。”

　　说着，周遇很快转移话题：“你伤的哪只脚？”
　　表妹这才想起自己是来做什么的，急忙拉起自己的左脚裤腿，满脸痛苦道：“左脚。”
　　“医生你帮我看看是不是骨折了，要不要动手术？严不严重啊？顺便帮我开点止痛药呗，我快痛死了。”

　　周遇起身走到表妹跟前蹲下身，拿着手电筒对着表妹红肿的脚踝看了片刻，起身道：“韧带拉伤了，没骨折，不用手术。”
　　“伤筋动骨一百天，回家静养吧，我开点药就行了。”

　　表妹震惊：“就这样？”
　　周遇似被表妹的反应逗笑，夹着笑意道：“不然？给你推上手术台敲敲腿？”

　　表妹嘶了声，忍不住道：“至少也要拍个片什么的吧。”
　　周遇淡定道：“不信我？”
　　表妹眨了眨眼，迟疑道：“……虽然你长得帅，但是腿是我的啊。”
　　周遇：“……”

　　我也有些好奇，开点云南白药就好了？

　　许是被质疑医术，周遇无奈地耸耸肩，然后给表妹开了个照ct的单子。

　　单子开好，他瞥了眼疼得抽气的表妹，偏头看着我问，“你是她姐姐？”
　　我怕他认出来，下意识低下脑袋，避开他的目光，小声解释：“表姐。”

　　他顿了下，笑着跟我说：“你先去外面的自动缴费机上缴费，然后带她去三楼的ct室拍个片子，片子两小时后出结果，到时候再拿来我看看。”
　　“她腿不方便，你忙完再过来？”

　　我反应了好几秒才伸手去接他递过来的单子。
　　接单子时我本能地去看他的手，他的手很漂亮，骨节修长白皙，很像漫画手。

　　我手控。
　　一秒就认出刚刚替我摁电梯的那只手的主人是周遇。

　　许久后我跟他提起这件事才知道，他那时候觉得我跟我表妹不愧是一家人，看着都傻傻的。

　　表妹闻言，默默将椅子挪到边上，趁下一个病人没进来，她不死心地问：“医生哥哥，你有女朋友吗？”
　　我正要去缴费，听见这话，下意识停住脚步。

　　手刚落在门把手，就听周遇轻描淡写回：“目前没有。”

　　表妹忙不迭地推销：“那我表姐怎么样？她是不是很好看啊？她是大作家，可受读者欢迎了，你要不要跟她试试？”

　　吓得我直哆嗦，急忙回头，伸手堵住表妹的嘴，冲周遇抱歉地笑了下，然后不管不顾地拉住表妹往外走。
　　表妹脚疼，被我这一推搡，嘴上嗷嗷嗷叫起来。

　　周遇见状，站起身，下意识提醒一句：“注意脚。”
　　我满脸羞愧，不敢回头看周遇。

　　表妹反而回头，一脸兴奋道：“我没事儿～”

　　周遇没理她，跟我说：“麻烦帮我叫一下下个病人。”
　　我轻轻嗯了声，匆忙捡起遗忘在椅子的挎包，飞快地溜出医生办公室。

　　下一个病人早在门口等着，见到我和表妹出来，忙不迭地进去。
　　我回头正好看到周遇推开椅子站起来。

　　他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露出一双温柔的狗狗眼，看起来十分惹人怜爱。

　　有那么一瞬间，我脑子里凭空闪现出一个念头——

　　找一个医生男朋友好像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