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主真的不容易》落臣

13、人心

　　雪沉没有说话，他好像从现在开始才认识了这个弟弟，看着他愤恨委屈的神情，自嘲一笑。

　　“你既已决意走你的光明大道，不愿与我这等恶人同流合污，如今又回来干什么？既走了，那便不要再回来，我只当你死了，也好过现在你我兄弟二人为了外人在此针锋相对！”

　　雪不讳默默不语，他此番行事，心中痛苦不必雪沉少，他只是不愿意看着曾经温良谦恭的兄长，在这条歧路上越走越远，越走越远，他只想让他回头。

　　雪不讳终究还是狠不下心，他不再揪着扶桑的身份去威胁雪沉。

　　“我这次回来，只为带走扶桑，还请雪城主放行。”

　　雪沉目光平静的望着近在咫尺却又似远在天边的弟弟，猩红的眸子里不知在想些什么，只唇角挂着的淡淡嘲讽从未散去。

　　因着今日修真大会的缘故，雪沉穿的很是气派，加之容色俊美，仙风道骨自不必说，又多年掌权，颇具威严，远远看去，很是唬人。

　　雪沉看着固执的弟弟，看着早已落在戚禾手里的扶桑，心中再如何不愿，也无法改变现下的局面，他只能先让戚禾带走扶桑，再徐徐图之，若是再强硬不肯放人，恐怕多年筹谋都将毁于一旦。

　　“不讳，你总是这样固执…”

　　雪沉话未说完便戛然而止，他突然脸色惨白的半跪在地，心口处雪白的衣袍被血色浸染，嘴里的血像是怎么都吐不完似的吐了满地。

　　这变故来的突然，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见雪沉倒地呕血不止，俱都惊惧不已。

　　雪不讳原本听着雪沉说的话，并在心中暗自想好了怎么辩驳，这突来的变故直接让他愣在了原地，他眼中的人、事、物好似都被放慢了数倍，连着他自己粗重的呼吸都让他觉得震耳欲聋。

　　他身体先于意识，跌跌撞撞的扑倒在了雪沉身边，想也不想就先护住了他的心脉，各种灵丹妙药胡乱塞到了雪沉嘴里，随即将源源不断的灵力灌入雪沉的体内，可即便如此，雪沉的生机还是在快速的流失着。

　　“…哥…哥…别死…你别死……”

　　雪不讳彻底乱了头绪，他慌不择路的看向了几欲昏死过去的扶桑，哑然失语，他甚至看向了戚禾，他依旧笑盈盈的摇着折扇，只是手指上把玩的黑色魔气彰显了他方才的所作所为。

　　是他错了！戚禾说他怜悯扶桑的遭遇，和他一起回来也只是为了帮他解救扶桑！

　　戚禾手上那缕魔气在他指尖绕来绕去，之一幕落在雪不讳眼中，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戚禾，是魔界的人。

　　而他却识人不清，错把魔族当挚友，引狼入室，以致哥哥重伤濒死……

　　他不想的，他只想让雪沉醒悟，他只想带哥哥和扶桑离开清城隐姓埋名，他只想带着哥哥去赎罪，去帮扶桑找到家人，他没想…也不想让雪沉去死的……

　　雪不讳知道扶桑可以救雪沉，但是他不能，雪沉当初救她的恩情早已还清，反倒是雪家，清城欠她良多，如今扶桑已然自顾不暇，只怕也是强弩之末，他开不了这个口。

　　雪不讳在这样进退两难的境地之下几乎崩溃，他痛苦的抱着雪沉，想要大喊却又不知该如何喊，他心中歉疚经年累月堆积，难以抹去，如今一丝希冀却不知该向谁索取。

　　这么多年，他哥哥看似风光，可以利诱人又能得几时长久，事到如今，清城城主被重伤至此，满城修士，竟无一人肯站出来为他出头！

　　树倒猢狲散，在这一刻体现的淋漓尽至。

　　戚禾冷眼看着这一切，嘴角依旧挂着温润的笑意。

　　“你瞧啊扶桑，这就是你一心信任的人？”

　　戚禾哼笑道：“万年修灵，千年化形，你是只修了人形，忘记修脑子了吗？真不知道若是云初看到你这幅模样，会作何感想。”

　　扶桑疲惫的看着戚禾，开口问道：“你知道阿初在哪？”

　　戚禾啪的一声收了折扇，笑道：“知道，她揣着你的万年灵核，活的很是潇洒自在，哪像你，失了灵核如同废人，在一座小小的清城任人摆布，无力反抗，小扶桑，你不恨吗？”

　　云初听到戚禾的话，只觉心中钝痛。

　　扶桑没有说话，他看到了雪不讳的痛苦，也感受到了千千万万个人身上与她相似的气息。

　　“哎呀，吾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救了你却又害了你，有恩又有仇，你全身是宝却不自知，招摇过市还没有自保能力，单纯愚蠢，又无世家背景，这天大的好事，任谁，恐怕都不会错过。”

　　“既然你说这是我的仇，你为什么要动手杀了雪沉？”她再傻再蠢，此刻也知道了她这么多年是被人蒙骗利用，她不知道怎么去恨一个人，她只知道自己很生气，却不知道怎么样去发泄，但无论如何，她都不会去杀人。

　　戚禾闻言，脸上笑意渐浓，他弯腰凑近，将手放在了扶桑的肩膀上，轻声说道：“吾知你不愿手染鲜血，就大发善心替你报仇了，怎么样？开不开心？”

　　说完戚禾就站直了身子，周围那些忌惮探索，甚至仇视的目光都没能让他心情坏上一分。

　　“扶桑，吾已经把你从法阵中救了出来，还帮你杀了囚。禁你的人，至于云初，她在碧霄上宗，若你想找她，就凭你自己的本事了。”

　　“不过你也不用担心，看在昔日旧识的份上，吾把吾的爱宠留给你，别到时候没找到云初，你就死在了路上，要是因此阿初记恨上了吾，那可真是太不美妙了。”

　　戚禾话音刚落，就见一条通体漆黑的小蛇缠上了扶桑的手腕，吐着蛇信子温驯的不再动作。

　　扶桑不知道戚禾想干什么，但是他一定没有这么好心为她着想。

　　“我不要你的东西。”

　　戚禾不以为然的笑了笑，不急不躁的开口道：“放心，在跟着你这段时间，它只听你的话。”

　　“拿走。”

　　“真是和云初待久了，变得和她一样倔强，你若不要那便扔了，煮了，杀了，吾还有约，就不多留了。”

　　戚禾说完，就化作了一团黑雾离开了修真大会。

　　“是魔！他是魔族的人！”

　　“雪不讳带魔族入城杀害亲兄了！”

　　……

　　不肖片刻，这个消息就传遍了清城的每一个角落，很快，清城之中，修真大会之上就集结了一批正义之士，个个都愤恨不已，势要将雪氏兄弟千刀万剐，好叫世人都知，他们所持之剑，乃是正义之剑。

　　雪沉死的太快了，一句话都没留给雪不讳，自然也没有机会去辩驳什么。

　　而雪不讳抱着雪沉的尸体呆坐半日，周围的寂静喧闹都与他无关，那些正义之士将他团团围住，见他无动于衷，不知是谁一掌打在了他的肩上，霎时，半个肩膀都结成了冰霜。

　　雪不讳吐了一口血，突然闷声笑了起来，他的声音越笑越大，像发了狂一样大喊道：“兄长，你睁开眼看看呐，这就是你以她人血肉养出来的清城！”

　　“诸位在此装什么好人，是，我哥是恶人，可你们又是什么好东西，该得好处一个不少的得了，如今事情败漏了，就卸磨杀驴装起清高来了，可笑，太可笑了！”

　　“住口！无知小儿休要信口雌黄，雪沉做的恶事已为众人所知，如今他已伏诛，我们便不再多言，但你雪不讳！勾结魔族，扰乱修真大会，害死亲兄，这些罪名，你认不认！”

　　“就是，你勾结魔族背叛修真界，快快认罪自戕，我们也好留你们兄弟二人一个全尸。”

　　“魔界封闭万年之久，今日为何会有魔族出现在此，你需要给大家，给整个修真界一个解释。”

　　“怕不是你见雪沉越来越风光，心生嫉妒，所以才勾结魔族，意图取而代之吧！”

　　“当年他突然离开清城我还奇怪呢，放着好好的雪家二公子不做，非要离家出走，原来是为了自己的狼子野心做准备。”

　　“世风日下，世风日下，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啊……”

　　嘲讽，谴责，痛恨，这里大多数人雪不讳都不认识，可他们却恨不得将他剥皮拆骨，吞吃入腹。

　　雪不讳心中凄凉无限，却对他们如今的作为心知肚明，无非是因为事情败露，他们不能再像之前那样去吸扶桑的血了，在这里，他现在就是个异类，普通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只需要把他杀了，再把扶桑抓起来，就没人知道真相了，魔族向来来去无踪，喜怒不定，更何况魔族的话谁会信呢，所以，只要他死了，他们依旧可以过之前的‘好日子’。

　　以勾结魔族的理由杀了他，没有人会有意见，他们只需再推选出一个新城主，清城的地位，就不会有任何动摇。

　　修真大会可以继续举办，城主府也可以在一夜之间消失，没有人会去在意，也没有人会去探究，毕竟谁会舍弃手中的好处，去找寻那所谓的真相呢。
　　雪不讳在这样的讨伐声中慢慢放下了雪沉。

　　一挥手将雪沉的尸身收进了储物袋，不待众人反应过来，他闪身来到了扶桑身边，揽起扶桑就向城外奔去。

　　“不能让他跑了，快开护城大阵！”

　　“不行啊，护城大阵只有城主才能开！”

　　“就这么让他跑了？”

　　“昭告修真界，发布通缉令，清城雪不讳勾结魔族杀死城主，挟持城主夫人出逃，其罪当诛，若有道友擒拿此人，救回夫人，清城愿奉上百枚固清丹！”

　　“百枚！？是不是太多了？”

　　“行了，等把那个女人抓回来，那还不是要多少有多少。”

　　“嘿嘿，有理有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