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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清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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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女与吾,果真般配。”
戚禾意有所指的看着云初的白衣白发,笑的十分和善。
可无论眼前的人再如何俊逸和善,对云初而言,都是一样的面目可憎,人总是轻而易举的被漂亮的皮相所迷惑,殊不知最让人不能看透的,也是皮相。
在神境遭遇天罚之前,正是眼前这个看似无害的魔界至尊几次三番潜入神境,只因他看了个不知何处寻来的话本,对其中所写的神魔之恋甚为向往,不顾各界万年来的禁忌擅自潜入神境,也不过是为了和神女来一场轰轰烈烈的神魔恋。
而彼时的神族与其余各族并无往来,神族之力太过强悍,与任何一族交往过密,都会引起余下皆族的猜忌和不安,是以为了避免不必要的纷争,神帝开辟出一方超脱三界之外的神境,神族之人隐居于此,并设下禁制,不许外界之人进入,亦不许神族之人出去。
戚禾的种种行为无疑是打破了这种平衡,神境中人不堪其扰,而在外人看来,魔帝此番行为分明是有意向神族示好,若是神族和魔族联姻,对于仙界和人族而言,比山河倾倒还要可怖,更何况,神族的确拥有令山河重塑的能力。
“戚禾,你醒的,可真是时候。”
天罚诛下,神族湮灭,维持各界平衡的支点被推翻,秩序在混乱中重新建立,在一切都几乎尘埃落定的今天,魔帝苏醒了,这世间唯一避开天罚的神,究竟在盘算什么呢?又为何偏偏是他避开了天罚?
戚禾闻言,低低笑了起来。
“帝女如此揣测吾之用心,可是忘了数万年前与吾的情谊?也是,历一场天罚,忘记什么都不奇怪,可是以吾之所见所闻,帝女好像什么都记得呢。”
“记得如何,忘记又如何,戚禾,我只问你,上清宗地底下的骨山,可与你有关?”云初握紧了手中的骨剑。
“有关如何,无关又如何?”
戚禾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折扇,语调中带着调笑的意味。
“不如何,随口一问罢了。”
戚禾微微一笑,不置可否道:“故人相见,难免话多了些,是吾考虑不周,还请帝女屈尊魔界一聚,吾好尽一尽地主之宜,也好以慰吾之相思之情。”
“这场戏魔帝演了这么久,还没演够吗。”
她猜不到戚禾的意图,却又好像猜到了一些,眼前好似有一团迷雾,她堪不破,更加琢磨不透,一切都无迹可寻,却又处处都遗留着一些蛛丝马迹,一些既能引她入局又不会被她抓住的痕迹。
戚禾知道她会来上清宗,知道她会为了故人打开灵脉,方才问及骨山,他不以为意的神色不是看惯生死之后的冷漠,更不是身为魔帝的漠然蔑视,再加上鬼头蟒在此盘踞,骨山所在,即便不是他所为,恐怕也与他有关。
扶桑知道她会来上清宗,应是一早去寻过她,却不知为何没有现身,后来因离又出事,她自然而言为了复活离又奔波,此间耗费了千年光阴。
她下碧霄,入秘境,遇风习,水到渠成的来到了上清宗,斩开灵脉,骨山现,直到现在戚禾现身,意图无外乎让她入魔界。
师尊曾经再三叮嘱她,不可离开碧霄,更不可入凡世。
师尊,是让她永生都不可离开碧霄上宗。
“那便叨扰了。”
闻言,戚禾收了折扇,错步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与此同时,蜷缩在角落里的鬼头蟒逐渐缩小着自己庞大的身躯,直到变成手指粗细才停止,带着讨好的意味一圈圈缠在了戚禾的手腕上。
跟随而来的魔将分列两侧,只等云初随他们的魔帝去魔界。
云初收起骨剑,不动声色的撕碎了一个传音符,她传音的人不是离又,而是她的师兄离槐。
离又性子急躁,特别是在她的事上十分的孤注一掷,就算她传音于他不必担忧,安心等待,他十成十是不会听的,所以她才要传音给师兄,让他想办法将离又召回宗门,只有这样,她才能安心去做自己的事。
‘轰隆’一声,紧闭的石门打开,倾泻的光照亮了昏暗的山洞,云初抬脚走了出去,穿过石门,眼前的场景熟悉的让云初一时有些怔然,这里不是魔界,这里是上清宗的后山。
被誉为修真界标榜的上清宗,显然被戚禾当成了自己的后花园,带着一众魔将,大摇大摆,随意出入,更是由着自己的魔宠在此处建造巢穴。
如此毫不掩饰的行为,上清宗的人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吗?
“吾要去人界一趟,帝女可愿同行?”
“不愿。”
戚禾扑哧笑了出来,朗声道:“那便一起去。”
云初撇了他一眼。
“你去人界,我去魔界,不顺路,不去,不想去,戚禾,你听明白了吗?”
戚禾笑意不减,他啪展开折扇。
“明白,自然很明白,只是,人界或许有帝女想知道的事,如此也不去?”
云初冷冷的眸子盯着戚禾的眼睛,他知道的事,貌似比她想象的还要多。
“好啊,那便同行。”
一行人大摇大摆的走下了山,没错,走下山,至于为什么,云初不想管,因为戚禾为了展示他的体贴,给她准备了轿撵,至于其他人,都是魔族,这点体力活自然不在话下。
一路上,云初几乎麻木的看着戚禾咏花赞柳,一把折扇摇的雅致风流,一派的清风明月,皎皎如雪,她甚至怀疑人界到底有没有她想知道的东西。
在戚禾第三百次感叹完山中景色后,他们也到了目的地。
云初下了轿撵,一座破败的废墟落在她的眼中。
“荒城。”
目光所及之处杂草疯长,屋舍败落,城墙倾塌,到处都是被大火灼烧的残痕。
“这是什么地方?”
“此处是千年前人界的一座城池,清城,吾知晓帝女有三大要紧事,目前来说最急且最要紧的就是扶桑神树,吾千年前路过清城时恰巧看了一出好戏。”戚禾说到此处止了话头,看着云初挑了挑眉,全身上下都写满了四个字‘快来问我’。
云初没理会,召出骨剑在地上画了一个复杂的阵法,接着划破手腕把血滴在了阵法上。
“以吾血为祭,遵吾之言,回溯!”
话音刚落,原本的荒城在金光中重现了往日繁华,寂静荒凉的街道上重新布满了人烟气。
戚禾略带惋惜的叹道:“一千年前的清城,真是令吾怀念。”
“你是在何处见到她的?”云初问道。
她现在已经不想去细究戚禾想干什么了,她只想知道在一千年前扶桑有过什么样的经历,如今她又要如何找到她。
“城主府。”戚禾说完眼底闪过一丝嫌恶,好似这三个字只是由他说出来都让他觉得恶心。
云初听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不再耽搁,自指尖凝出了一朵扶桑花。
“去找扶桑吧。”
扶桑花抖了抖自己的花瓣,离开云初的指尖,晃晃悠悠的飞了出去,云初紧随着扶桑花飞往的方向跟了过去。
戚禾将手中的扇子开了又合,嫌恶的皱着眉头也跟了上去。
眼前的清城十分繁华,不说身边路过的过路人,就连街边小贩穿的衣服都是绸缎绫罗,而所卖的物品吃食倒是普通的很。
云初也是在人界走了一遭的人,竟是从未听闻有这样的地方,最大的可能就是清城早在她入世之前就成了一座荒城。
这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一座如此繁华的城池变得如此萧条。
云初站在城主府门前,意外的看到了一个熟人,上清宗掌门,雪不讳。
他正沉着脸挣扎着被一个衣着华服,头戴金冠的人提着领子拎进城主府。
“他就是清城城主,雪沉,手上拎的就是上清宗现任掌门,雪不讳,雪沉也是雪不讳的亲哥哥。”
戚禾在此时出了声,正好解答了云初的疑惑。
雪沉,是雪不讳的亲哥哥。
这句话在云初心底炸开,这是她没想到的。
戚禾笑了笑,道: “帝女久居神境,从不入尘世,自然也不知晓着其中的弯弯绕绕,卑劣肮脏。”
云初看了他一眼,开口道:“魔帝神通广大,不是什么都知道吗?”
“关于阿初的事,吾岂有不知之理?若是阿初肯嫁与吾,吾定当是知无不言的。”
同样的话云初在神境时就已听过千百遍,是以如今再次听到,已经对她没有任何影响了。
“你什么时候才能清醒清醒。”云初冷声道。
戚禾闻言,收起了面上轻浮调笑的模样,戏谑的说道:“究竟是谁,不肯清醒。”
云初不知是听见了,还是没听见,见雪沉带着雪不讳进了城主府,一晃身就消失在原地。
戚禾摇了摇头,道:“也不知我们高高在上的帝女,能不能承受接下来发生的一切。”
云初跟在雪沉身后,看着他把雪不讳关了起来,在门上下了足足十多道禁制,这才放心离开。
锁上的门被拍的震天响,房间内的灵气在暴动,云初听到了雪不讳崩溃的怒吼,犹如困兽,正当她要进去查看时,云初清晰的听到了雪不讳喊道:“大哥,放了扶桑吧!我求你放了她吧!大哥!”
“扶桑…扶桑…我救不了你,救不了你!我是个废物…废物废物废物!!!”
云初心头一震,不再理会雪不讳,直奔雪沉离去的方向。
她回溯时光,倒转千年,也只能看到过去的影像,这不是过去,她重现的只不过是过去的残影。
这是法则,制衡神的法则。
若非扶桑神树的神力一直滋养着她,她早就因神魂受损消散于天地间了,她的神魂之所以难于修补,也是因为法则在作祟。
天道要诛神,那这世间,便再也没有神的立足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