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钱打账上！[穿书]》废废废名

43、校园霸凌

　　郭子背着包，攥着紫色的带子。那带子暗沉得宛若紫蛇，紧紧缠住他的手指。

　　他咽一口唾沫，从餐厅走到电影院并不远。如果将这个城市分成三六九等，他住的餐厅，算是城市里数一数二繁华的地段，房价要好好几万一平。

　　而和他约定的同学们，要坐着公交车前来这处市中心。郭子极力地想，自己并不自卑，可看见光鲜亮丽的同学们，他还是没忍住低下头。

　　“郭子！”一位坐着父母车来的女同学朝他打招呼。

　　班主任和班上同学们特意说过，要多多关照新转来的郭子同学。同学们也很热情，对待大山里出来的郭子，拿出照顾小孩一样的积极。

　　郭子初来到时，被这份热情感动，他抛去自己的缄默和倔强，在第一节课上向新同学们绘声绘色地描述了大山的美好。那树丛是如此之密，一到春夏，就娇翠滴滴。他们还能爬树掏鸟窝，尽管郭子已经长大，不干这类事情，可他还是向同学们说了。

　　同学们听得很入迷，眼神中流露出深深向往，仿佛山泉和野草真的在他们眼前生长。

　　那瞬间，郭子有些心虚了。

　　如果大山真的这么好，他为什么还要来大城市呢？他不想抹黑自己的家乡，可是和大城市比起来，差得远远了。

　　他怀抱着这种紧张心虚的情绪，一直到三四天后，他才发现，同学们对他当时所描绘的大山的入迷，仅仅只是入迷罢了。他们并非真正向往，只是对未曾见过的景象存在一丝好奇，就像吃黑巧克力的人会好奇白巧克力的味道。

　　郭子和他们不一样，他是真的需要大城市。这样一来，他陷入深深的自责之中，自己对不起家乡。由此，他开始怀念起大山。

　　沉醉在城市的烟火喧嚣时，他会猛然惊醒，可再回头，他黑色的瞳孔映入的车水马龙，甚至连餐厅里的油烟，都是那么美好，令他向往啊。

　　他在学校，即便脸上带着笑容，和同学们愉悦地聊着天，他内心始终有隔阂，时不时感受到孤独。

　　“郭子，诶哟，你来得这么早！”小胖子梁冉挤着眉眼打招呼道，从远处的公交车站走来。

　　他们是一个小组，今天出来除了看电影，还要完成小组作业。郭子是很不愿意和梁冉相处的，他宁愿不自在地和女孩子们待在一起。城里的女孩子香香的，是一种精致花朵的味道，而大山里的女孩子们，是泉水清新的味道。

　　郭子自己是泥土，从山崖峭壁上掉下来的，尽管和养分土区别很大，但比和薯条炸鸡在一起适配很多。

　　小组五个人一起前往商场，郭子攥着书包带子，咬咬唇，跟在他们身后。

　　这是郭子第一次来电影院看电影，走入炫光迷彩的放映厅，他有一瞬间退缩。

　　他记得自己在山村里，看的第一部电影是叫《海鸥老人》的片子，他本不想哭的，因为已经是深夜，他又独自守在电视机前。可是他看着自闭症小孩和外出务工的父母，他忍不住，明明他不觉得感同身受，但他还是哭了，哭得稀里哗啦。

　　“你们都最喜欢哪部电影啊？”女同学的声音甜甜的。

　　郭子听着他们说的好莱坞大片，动画电影，有些心虚，他看电影实在很少，没去过电影院，他们口中的大片对他来说无比陌生。郭子很紧张，每逢有人问起，就磕磕巴巴地回答《海鸥老人》。

　　“这是什么片子啊？我没听过诶。”

　　“是，是吗……”郭子低低头。

　　一个同学看着手机，突然说话：“啊，评分才五点多，噢噢，是小学那篇《老人与海鸥》改编的。”

　　“原来如此。”

　　郭子仍旧很紧张，他听到这部片子评分低时，以为同学会看不起自己，心里一直揪着。听到是课文改编时，他以为同学们会感兴趣，结果什么都没发生。

　　郭子提心吊胆十多分钟，同学们再没问到《海鸥老人》，他十分惆怅。

　　在映场里面，郭子脑海里不断想着《海鸥老人》，他明明记得这部片子非常好看，片段历历在目。可为什么会评分这么低，他反复想着评分，试图从片段里挑刺。

　　愈发愈想，他倒觉得真没那么好看。

　　看完电影，他什么都没记住。小组开始在咖啡厅里研讨，他感到很不自在，这股浓烈的咖啡味让他不适，而其他人好似习以为常。

　　他们中午找地方吃饭，这时候小胖子梁冉主动举手提议：“诶，我知道有一间西餐厅，可好吃了，前天才去过呢。”

　　“离这远不远啊？”其他人问。

　　小胖子故意瞥郭子一眼，然后嘻嘻笑起来：“不远不远，就在附近呢，是不是啊郭子？”

　　郭子躯体一紧，浑身僵硬，喉咙好像有什么突然顶住，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他干巴巴地跟在群人后面，他本来不该走得这么慢的，但脚步不听他指挥。小胖子趾高气扬地领队，而郭子如丧家之犬一样走在末尾。

　　到门口，郭子多想就这样转身逃跑。

　　同学们领着他，到他工作的餐厅，他想装作若无其事。小胖子嚷嚷着找到一个亮眼的六人座位，大声道：“我们说好了，AA啊。”

　　AA？郭子的呼吸快停滞了，他弄不清楚这个词的含义，也不知道该不该和服务生哥哥姐姐们打招呼，他更不知道该不该起身帮忙。他们会主动喊他吗？他们会在同学面前说：“郭子，拿一下那个果盘啊。”

　　他僵硬着，坐下。

　　其余熟识的服务员，只是照常忙他们的工作，看到郭子进来并不意外，也不特殊照顾。

　　明明这是郭子的主场，应当由他来推荐美食，可他此刻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干巴巴地坐在角落，好似一出口，整个人就会泻掉所有精气神。

　　“哟哟，这个沙拉，这个甜品都挺好吃的。”

　　“啊呀，我推荐你们吃这个，牛排，可香了，我那天吃了一整块呢。”

　　“郭子，你怎么不说话呀？”

　　小胖子梁冉笑嘻嘻地问他。

　　“啊，”郭子猛然抬头，呆呆地定住，半晌，才想起店里的菜单，刚要出口……

　　“诶呀，郭子估计吃得多了，听说厨子都不吃自己做的菜，郭子估计早就厌烦了。”小胖子轻描淡写地刻意吐露，“诶，你们不知道吗？郭子可是天天放学都来这里帮忙的，我上次来，还是他帮我上菜的呢。”

　　郭子喉咙里发出几个音节，却连不起一句话。

　　“上次好像说，那是你姐姐？那你岂不是小少爷了！诶呀呀，我怎么这时候才想到，真是有眼不识泰山。”

　　“不，不是……”他终于艰难地，吐出两个字。

　　“啊，不是吗？”小胖子状作极度惊讶，“笑死了！那你还说那是你姐姐，怎么不见你爸妈呢？你姐要是开这么高级的餐厅，你怎么还要帮工，端盘子洗碗呢？从小少爷变乞丐了？”

　　郭子的手指攥紧自己书包。

　　“哟，还惦记着你的包啊？郭子你可不要生气啊，我开玩笑呢。”小胖子嘻嘻道。

　　“这包是许离姐送给我的。”郭子咬牙说。

　　“还送给你，我看你就是不懂装懂，看你这包破破烂烂的，还当个宝，一百块钱就能搞定的东西，真以为多高级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

　　郭子心里愤懑，可他不敢动，他感受到史无前例的孤独。他想回到山村去，城市没什么好的，他怀恋清新的空气，厌恶车尾的灰尘，他想喝野生山鸡煲的汤，不想再吃意大利浓酱。他想看《海鸥老人》，那部片子他现在又想流眼泪了，那就是最好的电影！

　　“怎么了？”

　　一声冰凉的女声，从背后传来。

　　小胖子回头一看，直直呆滞住。

　　许离面带微笑，可那微笑却不带亲切，而是凉飕飕的，弯弯的眼睛看向大家，目锋钉在他身上，像是在审视刚刚嚣张的每一句话。

　　“原来是郭子的同学呀。”许离笑道，“真巧。”

　　“郭子，怎么傻傻坐着呢。”许离目光仍停留在小胖子身上，幽幽地盯着，“赶紧介绍一下我们家最好吃的菜给同学们，你可是主人家呀。”

　　“姐，”郭子有些讷讷地喊。

　　“怎么样，电影好看吗？”许离的手亲切地摸上同学们的座椅，靠近问道，“既然都是郭子的同学，一起出来玩的，那这顿饭就敞开吃，算是郭子请你们的了。”

　　郭子抬头懵懵地看着许离，见她转身离开，又回头：
　　“好好照顾好同学们，别失礼。”

　　这下，小胖子变得浑身僵硬。

　　其他人的目光从茫然变成崇拜，他们忘记梁冉说的嘲讽，而是转头看向郭子：“哇塞，郭子的姐姐好漂亮。”“郭子，你们家有什么好吃的呀。”“郭子郭子，我能吃这个草莓慕斯吗？”

　　郭子有点惶然无助，但很快，小胖子的尴尬惶恐盖过了他。菜上来了，再也没人和小胖子聊天，他一个人也不敢说话，讷讷地低头，连菜都不敢夹。

　　这顿饭很快结束，同学们各自回家。

　　小胖子坐立不安，迟迟不走，直到郭子坦然地起身，收拾桌上的碗筷。

　　小胖子瑟缩地瞄他一眼，讷讷扯扯他衣角，吐出一串幼稚的文字。

　　“郭，郭子。你不要，不要不和我玩，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