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钱打账上！[穿书]》废废废名

38、夜空星星和未来

　　天上有很多星星。

　　此刻正值秋高气爽，晴空万里，许离的手撑着碎瓦砾，手掌被印出些许红痕。

　　用尽力气过后的她，身体如此疲软，同时如此放松，看这个灰蒙蒙的世界似乎都明亮许多。

　　她甚至不想下房顶了，高处秋风簌簌，神清气爽，满目夜色浓重得涂上蓝黑墨迹，点缀着心旷神怡，远处的野草摇晃声影，风穿过屋檐吹出窸窣。

　　突然，余光出现另一个身影。

　　黑影持续的时间不久，许离微惊抬头，看到蒋温州的身体。蒋温州也爬上屋顶，拍拍手灰，弯起一边膝盖，身体蜷起，在她身旁坐下来。

　　这一过程中，许离竟然丝毫没有发现他的动静，蒋温州静得像猫，没有声音。

　　“不怕塌吗？”许离问。

　　“一起死吧。”蒋温州答。

　　许离被逗笑，她已经知道这房梁的承重，比自己原先想的要安全坚固得多，否则在危机时候根本支撑不住两个人加重力。

　　许离伸手掰房顶上的一颗野草，顶端有毛绒，灰扑扑摇晃。许离盯着，忽地笑笑。

　　“我好像接受了。”

　　许离本来不想这么直白，很多时候，这些事情她只会隐藏在心底。可是今晚，她有一种冲动，蒋温州在自己身边，天空如此浪漫，是时候该讨论一些富含哲理的话题。

　　“接受什么？”蒋温州顺着话头，即便他早就猜出许离将说出的话语。

　　“我还活着。”许离笑。

　　活在现实中，活在书中，都是活着，她依旧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或许在这里，她和书外世界一样死亡，她能感觉到欣喜、疼痛、恐惧……她的五感和原来的一样。

　　在死亡的漩涡中，被抛入一个陌生荒谬的世界，许离刚刚、或者此时此刻才正视，这个世界会不会也是真实。

　　宇宙之大，大到让人迷离，让人目不暇接，没什么是不可能的。

　　她猜想，也许是平行世界，也许是另一个时空，也许空间扭曲了，也许自己眼中的纸片人也是有生命的。

　　作者的创造会不会是冥冥之中注定，作者只是一个讲故事的叙述者，作者用笔创造一个宇宙中的另一个世界。

　　“有可能。”蒋温州点头，他低目看着瓦缝，看着吹动的风，他又抬头，目光远眺。

　　许离余光触到他的侧颜，那面庞优雅，目光带着稍许温柔的澄澈，里面似乎有坚毅、有忧愁、像钻石一样。

　　“你的花养得怎么样了。”许离开始人文关怀问题，将气氛弄得更加生动。

　　他对答：“还活着。”

　　“真稀罕。”许离回。

　　“下去吧。”蒋温州说。

　　村里大大小小开始传颂许离小姐的英勇事迹，老人出门口看她，晚风轻拂，吹动她的发丝。深夜之中村民们看到她捂着受伤的手，笑得活泼开朗，和蒋先生并肩回屋子。

　　“许小姐真厉害啊！”他们感叹。

　　“许小姐是个好人！”他们把目光远远投去，眼中流露羡慕和敬佩。

　　当晚，许离收到了各种伤筋动骨时涂的药酒药油，屋子桌面都快盛不下。

　　郭子内敛地趴在窗户，状似不情愿地问候：“你今天，还挺厉害的。”

　　许离对郭子的口是心非表里不一忍俊不禁，她搓着自己的手，上面开始泛起血淤，青红大片。

　　手臂经脉拉伤，明日还得去村里的医师处按摩，村里人打包票说包治好，不收钱，应该的。

　　郭子把大人的消息传递给许离，抬眼，看到走过的蒋温州，洗完澡只穿薄薄一件T恤，嘟嘴离开。

　　怪不得叫他来，把他当作小孩子，瞧见了也不尴尬。

　　郭子可比大人想象的们懂得多了，他闷头离开。

　　许离看蒋温州的花，颜色比之前要鲜艳上许多，还在持续盛开，一朵本来摇摇欲坠的康乃馨变得生机勃勃，着实算得上奇迹。

　　许离在村里休养，村民们给她炖鸡又送汤，只要一见许离坐在屋子内，便定有一只鸡要遭遇不幸。许离哭笑不得，只好负伤到学校去，继续教授英语课程。

　　而蒋温州准备回去沪城。

　　这段在洱村的日子，他更多是充当默默无闻的陪伴身份，期间也有收获，在山村里空气清新，他晚上睡觉安稳不少。

　　舒适抵不过手头上有案子要突然跟进，他需要预留时间，今晚临时就出发，许离看着他收拾东西，又看他的电脑。

　　“注意安全。”

　　突然而来的嘱咐令蒋温州愣愣，他本来垂目，话语滑进耳畔，抬头，“好。”

　　许离坐在窗边撑着颔，时而看看窗外风景，耳边是他窸窣的动作声，她又回头看蒋温州的眼睛，看他的抿起的薄唇。

　　若要把蒋温州比作一样物品，恐怕是一只沉默寡言的白鸽，但是如此清秀，如此低调。

　　他今晚就要启程，许离仍会在这里停留一段时间，不久后也即将回去。

　　明明算不上分别，许离不由自主不舍。

　　她看到那朵康乃馨，花瓣从残粉转成深红，很奇妙，可仔细看，还是那同一朵康乃馨。

　　她和蒋温州其实没说多少句话，这来自现实世界的两人，相互共眠快一个星期后，已经成为依靠，不需要过多言语的交流，相同的出发点让他们有共通默契。

　　但不可否认，蒋温州给许离一种错觉，他那样真实，无论在哪里，只要和蒋温州聊天，她就感觉回到原来的世界，有好几次，都错误地出现幻觉。

　　洱村的日子不如原先期待那样，两人擦出一点火花，他们仍维持着良好的友谊关系，或者比友谊更近一步，当作知心。

　　“你觉得这里怎么样？”

　　蒋温州点点头：“治好我多年的失眠。”

　　许离笑笑，眉眼露出柔软的光，里面倒映晚霞：“你失眠多少年了，这么厉害？”

　　她本想随意问问，结果蒋温州顿首，认真思索：“嗯，有七八年了。”

　　算上来到书中世界的时间，确实有七八年。蒋温州其实不是睡在村子里就好梦，而是更早一些，从和许离在山口同床共枕那日开始，他睡眠质量有所提高。

　　也许是开车太过疲惫，也许是山里空气好，夜比别处深。

　　许离看他的眼睛，泛着光亮，犹如有水荡漾，“真好，因祸得福。”

　　蒋温州弄不清这个因祸得福从哪里来，时间快到了，他去村长家吃完最后一顿，再拿上三四十斤的秋水梨邮寄出去，这就当作告别。

　　村里人对蒋温州没什么印象，只知道他是个斯文温吞的城里人，一日日来到这后，坐在屋子里对着电脑，手指敲键盘。

　　有人偷偷观察过他的手，是白皙修长的手，指头搭配着灰色的键盘，发出类似金属滴滴答答的清脆响声，很好听，如细密的阵阵雨脚。

　　他们感叹，同时好奇蒋先生的身份，蒋温州在明艳灿烂的许离小姐身边，总是默默成为绿叶。人们一开始注意不到他，后来渐渐回味，才发现如此相配。

　　蒋温州收拾好行李，和许离一起并肩前往，许离送别他。

　　斜阳西照，被山头挡住阳光，此时少雨、凉爽。

　　“你要把花带回去吗？”许离笑他拿着矿泉水瓶，爱不释手。

　　“也可以送给你。”蒋温州递出。

　　许离凝视花一秒：“你拿着吧。”

　　她送出去的花，拿回来，不一定能活。蒋温州细心照料，体贴温柔，总比自己强。

　　“慢走。”许离像道别多年的好友。

　　蒋温州点点头，独自一人走出村门，许离看到不远处的车光亮起，蒋温州开门关门的声音清晰可见，在一片黑暗之中，许离感受到他气息愈发愈远。

　　车在阴影间，变成一个亮小点，只剩蚂蚁大小，直至亮点消失，许离才回身。

　　当晚十点，就接到蒋温州保平安的消息，他已经顺利到达山口，路上开得很慢，矿泉水花瓶没洒出来一点。

　　他订的是明日中午的机票，大概睡五六个小时，又要继续开车。许离嘱咐他平安，一边看着落寞的窗户，缺少一点粉红色彩。

　　第二日，许离起身，蒋温州发来消息，说秋水梨已经寄出，并附带邮递单号。

　　许离用单号向卖家要来尾款，兑成现金拿去给徐大娘。

　　路上遇到郑远，他朝许小姐热情打招呼：“早上好，许小姐你的手怎么样了？”

　　“还行。”许离点头，报以微笑。

　　郑远夸赞她几句，在门口择菜的村民也附和：“许小姐哟在我们村子里，真是我们的福气。”

　　许离不禁夸，忙忙走开，吃午饭时给蒋温州发消息，问他准备上机没。

　　蒋温州答：“已经登机。”

　　这次没身份证的阻碍，莫名其妙又没过期了，许离一听，觉得奇怪不对劲，看向窗外，天色正好。

　　她过几日也要回去，等到手伤好一些，英语的课程讲完，始终要返回沪城打理餐厅业务。李奕眉最近给她汇报不少情况，虽然人远在千里，但帐还是得查。

　　越来越多的纰漏，许离觉得蹊跷，她怀疑有人暗中作祟，也许是温青青或唐少枫。

　　一想到要回归沪城，面对那堆熟悉的书中人物，许离不禁崩溃，烦恼日渐靠近，她愈发无奈，甚至想隐居在此逃避一切。

　　蒋温州说他到了。

　　许离收拾行李，准备回程，郑亮负责送她。

　　村中依依不舍，一天到头不停嘱咐：“有空记得回来看看，许小姐，我们随时欢迎你啊。”

　　有小孩说下次来给他带个乒乓球拍，他要打出大山，到国家队去为国争光。许离笑着答应，说好，下次有长假就来。

　　在她离开前一晚，一个人影突然窗口。

　　窸窣声传入许离耳间，她准备休息，可门口发出一声讷讷的喊叫。

　　“许小姐。”

　　她停住脚步，到床边，看到是郭子。

　　郭子低头，又抬头，眼神犹豫一阵，终于坚定地说：“姐，我可以跟你去沪城吗？”

　　许离顿顿。

　　“我也想去沪城，我要去那打工，你捎我一程就好。”

　　许离笑：“想好了？”

　　郭子在村子里没有要照顾的老人，父母都在外务工，自己去哪儿，不过一个念头的事。郭子重重点头：“对，我要去大城市打工，我要去赚钱，我要看看沪城究竟是什么样子。”

　　许离说：“你可以去打工，但你得读书。”

　　郭子顿愣，许离笑道：“收拾东西，我现在给你买机票。”

　　郭子心里一怔，看到许小姐的温柔，她语句如此轻盈，似乎对一切都有所预料。

　　“你还觉得我是人贩子吗？”许离扶颔。

　　这一走，要不是跟着人贩子走向毁灭，要不就是走向美好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