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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chapter2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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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常意义上讲,人们不可能在医院看到什么欢乐场景,获取积极向上的情绪。宁溪也从来没有想过在灵济院看到多么和谐的画面。
他只是在最基础的医院环境上再增添一些阴冷、不可捉摸的元素。
但事实证明,他的想象力果然非常贫瘠。一旦和超凡扯上关系,所以认知都不应再用常识来判断。
当他走进灵济院,就好像走进了一座宁静秀美,阳光璀璨,被大面积的绿植和鲜花包围的美丽乡村别墅。
建筑通体是白色的,有着教会建筑标志性的尖顶样式。游廊的天花板上绘满了宗教天顶壁画。
灵济院中的人似乎很少,即看不到匆忙行走的治疗师和护士,也不见重伤垂危的病人。偶尔能看到一些年龄各有不同的紫袍、蓝袍坐在院落中的长椅上,或低声交谈着,或阅读书籍,或看着身旁的树叶花朵出神。
那时,他疑惑地向走在他身侧的米勒教士发出无声的询问。这不像医院,更像是哪位银血贵族为朋友们提供的聚会场所。
米勒教士只是递给他一个淡然的眼神,示意稍安勿躁。
他们步行穿越长长的游廊,这座灵济院的面积出奇得大,似乎怎么走都走不到头。
然而在前进的过程中,他终于感觉到些许异样之处。当他因为漫长的路途而感到疲倦,忍不住伸出手撑在游廊的一根白色立柱上想要歇息一下,缓解腿部酸痛时。他的手指一触碰到立柱表面,便惊奇地在这看似光滑的石材上触摸到凹凸不平的阴刻痕迹。
当时他已对符文有了初步了解,并且花费大量时间,孜孜不倦地在伊利亚德图书馆阅读相关书籍。所以他立刻明白过来,他触摸到的是符文雕刻。并在这一瞬间意识到,他走过的所有这些古典伊肃风格的雪白立柱,都刻满了肉眼无法察觉的符文。
与此同时,一阵不知从何处吹来的风将游廊外的花园惊动了。
树叶开始哗哗作响,花朵柔嫩的细茎催动着花瓣左摇右摆。
花丛中,坐着一位紫袍超凡者。她身材窈窕,拥有一头海藻般卷曲的火红长发,一直垂到草坪上。她背对着游廊,只留给外人一个美丽典雅的背影。
这时,一道不知何物开裂的声音忽然响起。火红长发从中间往两边剥开,紫袍超凡者的脑袋像蛇蜕一样在向外脱落,适才裂开的是她的头骨!
从中钻出一颗宁溪甚至不知道该不该称之为人脑的东西,细长的触须从两侧边缘伸出,沟壑上长满了眼睛。
而此刻,那些眼睛齐刷刷朝他的方向看过来。
一瞬间,宁溪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被扼住,他不能动,甚至无法呼吸,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的身体在前所未有的恐惧中颤抖,冒出冷汗。
直到米勒教士走过来,将他的手指与立柱分开。这种巨大的危机感才有所减弱,尔后,在他剧烈的喘息中逐渐消散。
米勒教士叹气,眼神责备,“我对你说过什么?要永远对超凡心怀敬畏。”
宁溪还在喘息,后怕,心有余悸,手指还因为恐惧而抖动。他低下头,感到羞愧和无地自容,“抱歉,米勒教士。”
“那我们就继续吧,路还很长。”米勒教士说,继续在前头引领他。
在艰难挺直身子,强迫自己跟上米勒教士的脚步时,他不可避免地又看了一眼游廊外的花园。
和风吹拂,花叶摇动,娴静的女士背对着人们端坐于花丛中。多么甜美闲适的画面,仿佛他所有的恐怖经历都只是一场幻象。
不!宁溪在心中惊恐地叫喊着。
这幅无害的美景才是幻象!
宁溪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这才是超凡,唯有诡异、恐怖才是真实!
游园的轻松心情彻底消失了,在他意识到这些悠然写意的田园风光下隐藏着多么可怕的东西之后。
并且他开始对游廊的路线产生联想。
弯弯曲曲的路线,就像是游走在迷宫之中,沿着不规则块状区域的边缘前行。
这些区域内,居住着一位位灵济院的「病人」。
游廊是某种意义上的安全区,或许该归功于那些雕刻在立柱上的符文。当他们身处这个区域时,他们不在那些「病人」的视线内,两者之间无法产生任何物理及精神上的联系。
然而当他将手放在立柱上,并且触碰到一些符文时,他越过了这个安全区,他让自己能够被「看到」了。
这是一个深刻的教训,警告他无论身处何种环境,都必须谨言慎行。他永远不会知道危机会从哪一个踏错的脚步中诞生。
那之后的路途变得更加让人难以忍受,他和米勒教士之间没有对话,也没有眼神交流。米勒教士似乎仍在生他的气,责怪他鲁莽无知的举动。
而游廊外那些布置精巧,风景优美的花园以及里面安静的超凡者则让他心惊肉跳,毛骨悚然。
他逐渐意识到,灵济院不止是治疗病痛的医院,还是一座监狱、一座美轮美奂,禁制森严的监狱!
那些不稳定、被超凡过度侵蚀、失去理智、濒临崩溃的超凡者们被关押在此。
灵济院的治疗师们负责确保「病人」不至于发狂,冲破护栏到街上去制造杀戮。
这就是「疯症」——超凡者们避之不及,又无可避免的终局。
当人们推开那道超凡之门,从门内获取诸多不可思议的力量时,这种索取也是双向的。超凡之力在改变超凡者肉、体的同时,也在影响着他们的神智,向他们所有的道德观念与理智进攻。
通道已经被打开,无法再关闭,超凡者们将自己暴露在外,让自己能被「看见」。再也没有什么能够保护超凡者免于遭受神秘的入侵。
侵蚀无时无刻不在进行中,呼唤着超凡者们完全融入那个世界。
在这条道路上走得越远、越深,侵蚀便愈发地强烈,快速,不可控制。
直至陷入彻底的疯狂。
化做欲望的兽。
宁溪不知道他和米勒教士究竟走了多久,他只知道他的腿在剧烈的酸痛过后已经变得麻木,像两根毫无知觉的木头,只是在进行惯性迈步动作。
当米勒教士的步伐开始缓慢下来时,他看到了一扇门,一扇看起来非常普通又十分突兀的木门横亘在前。毕竟,一路走来,游廊畅通无阻,没有任何拼接的迹象,甚至没有台阶。
门边,站立着一位面容肃穆、满头花白的黑袍超凡者。他双目闭阖,似乎睡着了。
然而当米勒教士靠近,黑袍超凡者立刻睁开了双目。那是一双流淌着银辉的眼瞳,射出的视线仿佛利刃一般,要将他们二人穿透。
米勒教士顶着如此严厉目光走上前,从宽大的袍子内取出了什么,展示给黑袍超凡者。
黑袍超凡者皱起了眉头,让本就威严的面目更加惹人生畏。他不甚赞同的目光落在宁溪身上,以一种令人不快的苛刻方式打量宁溪。
但他并未说什么,只是抬起一只手,按在门上。
米勒教士示意宁溪上前去。
尽管宁溪不知道门那边是什么光景,但他的潜意识已经迸发出强烈的恐惧与排斥,叫嚣着危险和躲避。这让他背在身后的手忍不住颤抖。
但他清楚,他不能躲开。这次行程的目的地,显然就在这扇门背后。
米勒教士想要他看的东西。
宁溪咬了咬牙,命令他的大脑强行驱动双腿,走上前去。
木门在他的面前打开了,而米勒教士看起来并不会跟随他一同进入。
这是可以理解的,米勒教士只是一个被允许获知超凡面的凡人,在这样的力量面前,他不会比一只蚂蚁好多少。
恐惧并没有因为他的勇敢而消失,它们只是变成一颗颗冰冷的石头,坠落在他的胃里,沉甸甸地拉扯着他的内脏。
这让他非常想吐。
他慢慢地走了进去,那里甚至没有光源可以让他稍微探知一些情况。
当他真正走入后,门砰一声在他身后关闭了,这让他心脏紧缩了一下。
但很快,那些紧张情绪都被抛诸脑后。因为另一种更强大的感知完全覆盖了这些渺小、微不足道的个人感情。
如海啸一般巨大、混乱、庞杂的意识,在他毫无防备时袭击了他。
似乎有无数个声音在他耳边哀嚎、痛哭,诉说着无边无际的酷刑所带来的折磨;在这之外,是另一种疯狂的笑声,混杂着无尽的愉悦和不可置信的快乐。
对于血的渴望,在杀戮与赞颂之中达到最热烈的高、潮。
所有这些疯狂的念头在他的脑海中胡乱冲刺,他的脑袋在剧烈的疼痛中几乎要爆炸了。
他跟随这些念头哭喊着,欢笑着,痛苦嚎叫着。他的眼睛充血,视线仿佛蒙上了一层血红的纱。血液与眼泪同时从眼眶中流出。
透过这层纱,他看到了一颗由血肉组成的参天大树,巨型树干上长满了扭曲的脸,它们拥挤在一块儿,甚至没有清晰的边界。形态诡异的四肢成为了大树向四面八方伸展的的枝丫,一颗颗或笑或哭或哀愁的脑袋如果实一般挂在这些「树枝」上。在微风中缓缓摇动。
宁溪哇一声,终于吐了出来。
并如愿昏死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