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生印》玲欢

21、神龟传说

　　法会次日清晨，陆续还有从四面八方赶往通仙山的车马行人，唯有一架马车正急速反道而行，前往北部海岸。

　　驾车的是木木，林东笑在旁看地图。车内，金清秋抱着小白闭目养神，红团子躺在南心腿上睡意正浓，唯有多多打了鸡血，从车篷里探出小脑袋向两位驾车者一路念叨。

　　"你们说，如泽法师不认识水圣，既然他有位朋友长得像，或许是水圣改了名？你们当时怎么不坚持问清楚他故友叫什么？如果那人在千年前去了瀛洲，就是说水圣可能在瀛洲？但瀛洲离蓬莱不远，为什么我感应不到他呢？真是奇了怪了!"

　　林东笑听得心烦意燥，这几天来他身心俱惫，但作为大男人，不能在关键时刻喊苦喊累，所以强撑着精神。

　　多多却继续自顾自地唠叨，它是过于焦虑，其实就想找个说说话的人。

　　金清秋将多多抱来放在自己的腿上，轻轻抚着它的背，安慰道:"不要着急，我们今天就能抵达瀛洲，你到时再感应下，很快会有真相。" 稍许，多多乖静地入了梦乡。经历多后，它明白了一个道理，想要得到更多的亲亲抱抱，调皮耍酷占不了便宜，需现出可怜的小模样。

　　昨日，从如泽法师那里获取信息后，林东笑与木木兔子似地赶回圆厅，林东笑用道分表呼叫金清秋前来汇合，当时她正与南心在仙餐厅用膳，幸亏有这声呼叫，才让她们从极度的窘况中脱身而出。

　　用膳时，红团子克制不住芳香的食欲诱惑，在不懈的纠缠下，南心不得不将红羽放于裙底，让它变回迷你小兽，又将仙果与糕点偷偷塞入裙底。红团子一阵狂食，发出噗嗤噗嗤的声响，这让南心极为狼狈，只能自己也将食物往嘴里塞了使劲咀嚼，才能稍微掩盖红团子的兽食之声。金清秋为掩护南心，也为配合钻在她裙底食得风卷残云的小白，同样不得不鼓着腮帮子使劲咀嚼。

　　两人还不时尴尬互视，频频道:"好吃，真好吃，多吃点。"

　　四个域的八大才艺各三位得主，厅内百来位受邀者，分坐几个餐桌，有人族也有兽族，还有一些奇形怪状的生物，但皆吃相文明，举止优雅。金清秋与南心强烈感到从八方射来的鄙夷目光，要多难堪有多难堪，第一次暗自悲泣怎么就让她们摊上了这些小饿魔。

　　这时，道分表震动了，屏幕显示是林东笑来电。金清秋囫囵吞枣地将食物咽下，差点呛到，嗯嗯着，听他让她们赶紧回圆厅汇合。

　　金清秋向南心使了个眼色，她有意碰落一只果子，去拾捡时往裙底摸了摸小白，小白扭捏几下，也算配合地变回小虎牙。南心这边，悄悄将一些食物放往袋里 -- 她专门带了一个袋子，想借法会这个天大的机缘，搜些随手可捡的纪念物回去 –边装边暗自祷告，我这不是偷，是好心带给其他伙伴，请别扣我道分，阿门!

　　随后，也学着金清秋弯腰在裙底戳了戳红团子，却被咬了几口! 南心勃然大怒，一脚将小饿魔踩于脚底使劲压迫，红团子最终服软，估计也是吃得差不多了，变回一根红羽毛被南心扯了出来。见旁桌投来更惊异的目光，她讪讪而笑:"刚才吃急了，您们继续用餐愉快哈。"

　　她俩提着裙子一路小跑，逃回了圆厅。

　　汇合后，两人打着饱嗝听林东笑和木木讲所经之事，一番商议，他们寻找杜老板和Leon求助。

　　在一大堆披金戴银的嘉宾里，Leon那金灿灿的头发也不怎么醒目了。众人在圆厅转了好几圈，在下层的一个角落看到了他，和两位仙女聊得正欢。

　　当听到众人要去瀛洲时， Leon那双俘虏人心的碧眼，刚才还笑眯眯地诱惑着，顿时满满的诧异:"Oh My God! 我不明白，真不明白，" 他耸肩摊开双手，"你们有幸参加百年一遇的法会，还有两天才结束，瀛洲的都挤着来蓬莱，你们却要去瀛洲？Are you really crazy？"

　　木木为难道:"我们，是…… 为寻一位人，突然得知，他原来在瀛洲……"

　　"法会结束后再去不行吗？到时我向杜老板请假带你们去。还有，碧游仙果你们不要了？法会后可免费领取!"

　　"等不及了，木木…… 木木的妈妈……" 不擅撒谎的林东笑结巴起来，不知怎么圆话。

　　谁知Leon居然好像明白了，哦哦点头:"你们要寻的人，画中那位，原来是木木的父亲啊!"

　　Leon根据自己丰富的想象力，将木木的身世推理了出来: 木木的父母最初居住在蓬莱，年轻时相爱被贬去了瀛洲，所以木木出生在那里。后来父亲失踪，可能希望继续修道而回了蓬莱，留下木木和其母在瀛洲苦苦守候。为了能回蓬莱寻父，木木每日精进，修得了罕见的八千道分! 瀛洲居民如凡人那般需经历生老病死，病危中的母亲想见丈夫最后一面，于是木木在朋友的陪同下来蓬莱寻找父亲……

　　面对这套神逻辑，众人佩服得哑口无言，庆幸正好不用继续瞎编，费脑子还减道分，一旁的木木听得大眼圆睁，神情更加蠢萌。

　　见众人不反驳，Leon暗自得意自己的神机妙算，这种伤情之事他们之前不愿提及也是正常，他非常理解，哎地长叹一声:"蓬莱有些仙规不尽人意也挺正常，你们想，如果允许结婚生子，特别是近几百年来人口剧增，蓬莱肯定不够住，资源也会被耗尽!" 他随机搬出通天教主的一些法会发言，面露崇拜之情。

　　根据Leon的指点，瀛洲在蓬莱北面，最快的方式是从北海岸出发，法会期间有神龟摆渡。建议众人明日早些出发，请杜老板将马车暂借他们，路程大约两个时辰。

　　Leon给了众人热烈的拥抱，再三吩咐如果回蓬莱，一定要重顾新人客栈。众人同样庆幸，初登蓬莱就遇到了热情好心的Leon和杜老板，只是，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当下七时，众人抵达北海岸。

　　下车后，小龙马似乎认得路，撒腿往回而去，果然是仙境兽类皆灵。

　　众人一番展腰伸腿后往岸边而行，在"摆渡处"的标注前停下，望见几帆渔舟在溟海间飘摇。可惜了这万里晴空，无法将黑海映成万顷碧波。无际的黑色过于沉重，仿佛随时要吞噬一切的巨口，令人感觉一出行就可能有去无返。这么一比较，才更明白浮玉法师用灵力维系的蓝海，是希望，是心安之处既吾乡。

　　"摆渡船在哪里？要不我来变身载着你们去瀛洲？只是不知道我能不能撑得到目的地。" 多多又启焦虑，负手来回踱步，正着急时，听见一声浑厚的低沉之音:"谁这么吵？"

　　只闻声音不见身影。

　　"何方神圣？" 多多顺着声音张望，众人也环顾四周，又听到刚才的声音:"你们往岸边礁石靠，往下看。"

　　原来底下有只神龟，头大如山谷，整个身子沉在蓬莱仙岛之下，似乎已与岩石融合，或许只有这样，才能承受住海浪无止尽的拍击。

　　林东笑灵光一现，凑近地图细看，蓬莱北面边角，确实绘出了神龟的一丁点脑袋。怪不得Leon提及神龟摆渡，他们原以为是船名。

　　多多一见是同类，想起蛟龙曾询问它与蓬莱神龟有何关系，赶紧招呼道:"神龟兄，咱们可是远亲哪! 今日一见令我心有澎湃，是您带我们去瀛洲吗？"

　　"我可带不了，我是蓬莱仙岛的神龟，得驮着岛，换班时才能动哪!" 神龟懒洋洋地回道。众人踌躇如何去瀛洲，神龟打了个哈欠，靠近礁石的海浪瞬间高了几许，缓落后，它努努嘴，道:"8时整，我的幼弟会过来，不驮山时，它与其他弟妹们每周一次来往于蓬莱瀛洲及方丈之间，渡人渡货。你们运气好，法会期间，每日有三次摆渡。"

　　等待之际，众人与神龟聊了起来。最初溟海曾有五座仙山，共有十五只神龟轮换托驮，五千年前东域龙伯国的巨人到此游玩，饿了(或嘴馋?)偷钓走了岱屿、员峤的六只神龟，于是那两座仙山下沉，或漂流到了不知哪里。余下的蓬莱，瀛洲和方丈由神龟们分担而驮。曾经每千年换一次班，但因仙岛特别是蓬莱人口暴增而过于沉重，如今是每百年换一次班，也算是坏事变好事。

　　多多忽觉自己幸运，虽然两千年来孤身只影，至少来去自由。它很同情神龟们的处境，寒暄了几句，又回至寻找水圣的心思，向神龟询问:"我们要去瀛洲找一位朋友，他叫水圣，神龟兄可曾听说过？他是千年前从蓬莱过去的。" 多多从木木那里取来画像，指示红团子衔了飞去给神龟看。

　　"这…… 人族在我们看来，长相奇怪，而且都差不多。" 神龟慢吞吞地道，"抵达瀛洲南岸时，你们可问问瀛洲的神龟，它的识别力与记性比我强多了。" 提及瀛洲，它随即又道:"差点忘记一件要事。"

　　众人以为它是回忆起什么细节，竖耳倾听。却见神龟从口中吐出一样东西，弹向空中，落在岸上。只听它慢悠悠地呵呵一笑，道:"这是近期所得的宝贝，我还要再等五十年才能换班，请这位小龟兄弟代我将此交给瀛洲神龟。"

　　东西恰巧落在多多脚边，它捡了起来，湿漉漉的手里一滑，吓得赶紧甩手，众人围观上来，南心方才还昏睡的脑子突然清醒，连连惊呼:"这是巧克力？你们也流行送这个？巧克力是人间的平常之物，算不上什么宝贝吧。"

　　"巧克力的味道可比仙岛的神丹妙药强多了!" 神龟不紧不慢的语调中，带着颇有你们不识货的意味。林东笑好奇问它:"这是哪里来的？" 神龟回:"某些刚到蓬莱的凡人，会带上怀念家乡的风味，有时摆渡客路经时，会赠我些礼物。"

　　众人被一语点醒，各自从包里翻掏食物。南心拿出一只果子与一块糕点，讪讪一笑，这是昨日在碧游宫吃午膳时顺手牵羊的货存，分了林东笑和木木，还有点点剩余。红团子很不情愿地衔着食物，飞往近处扔向神龟，刚好落在它的嘴里。

　　稍许后，溟海远方有一袭浪花起伏。

　　正是往岸边疾速游来的摆渡神龟。

　　等它游近时，众人看到那只神龟载着三十来位乘客，靠岸后陆续下背，从一条小径攀登上岸。从他们的议论中可知，都是从瀛洲来蓬莱参加法会的。

　　这时，金清秋察觉南心弓背往她身后一躲，不知何时岸边多了两位仙警，正向上岸者查询道分。众人急忙从小径往礁石岸下走，仙警朝他们瞥了一眼，似乎对从蓬莱去瀛洲的人缺少警惕。

　　摆渡神龟载众人上背后，游动四肢，一个大转身，嗖地如一具滑板瞬间滑出好远，十分好奇道:"法会期间都是从其他仙岛到蓬莱，你们可真怪，去瀛洲做什么？"

　　它似乎很享受游水，速度极快。当众人再回首时，仙岛已被抛在身后，依稀可见纹丝不动的蓬莱神龟，确实似与礁石合二为一，在目送众人离开后再次闭目沉睡。

　　多多逮住谁就打听水圣，无奈摆渡神龟对此无所闻，它们就闲聊起别的事。多多见它体积不大，狐疑它如何能托住岛，神龟笑回:"我们可化身形，老大现在驮着蓬莱，身体就大如山丘。我目前负责摆渡，你没发觉，我现在驮着你们，比刚才驮那几十人时的身体要小很多吗？" 确实。而它身体虽小，速度却没落下，"摆渡至少能活动四肢，一直驮着仙岛不动才叫累!"

　　在溟海前行了一个时辰，远方隐现一座岛影，众人以为是瀛洲，欢呼起来，神龟解释:"还早呢! 那是方丈岛，位于瀛洲与蓬莱的中途。" 继续以导游的口吻道，"方丈仙岛与蓬莱和瀛洲不同，那里人烟荒寂，土地贫瘠不适宜生活，在那里的人有些是潜心苦修者，有的来路不明，还有犯错后躲过去的……"

　　交流累了，多多躺下摆出舒适的仰卧，望向蓝天:"如果溟海之水也是蓝色，这般出游就会畅意许多。"

　　"五千年前的溟海之水，可是蓝色的。" 摆渡神龟神秘兮兮地说道。这个的答复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异口同声地询问原因。这只可爱的神龟与多多的性情有些相似，喜欢好为人师，哦不，喜欢分享。

　　它缓缓道:"五千多年前，曾有过一场天地大战……!"

作者有话说

　　"神龟轮换托驮，五千年前东域龙伯国的巨人……瀛洲和方丈由神龟们分担而驮。" 这段参见传说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