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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   朱红色的宫门掀开一条缝,一个身穿程子衣的男子打马而过,速度迅疾犹如闪电。

      那人穿过永定门、朱华门,一直奔到衔云院门口才勒住缰绳。他从马上飞掠而下,抬手扣响院门。

      门房打开院门,见来人是熟面孔便接过他手中的书信,交给了颀王的贴身护卫十一。

      颀王御下严苛,属下都有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本事,十一更是其中的翘楚,沉稳如他,看到来信的内容也不由变了脸色。十一忙叫人匆匆敲响了书房的房门。

      一进门便看到了临窗而立的沈离,他身穿一袭白色圆领袍,长身玉立、面容沉静,端的是芝兰玉树、如璋如圭。

      只看外表,仿若一清俊书生,又有谁能想到他曾在战场上手刃过数万敌军,甚至还屠掉了敌国三座城。莫说见到他本人,只听到他的名讳,就会令敌军两股战战、惴惴不已。

      “王爷!”十一拱手向沈离行了个礼,继而把书信呈到沈离跟前。

      半月前,昭帝陪贵妃到云山赏花,于今上半晌向京都折返,御驾行至半途,御马骤然失控,陛下坠马而下,当即便驾崩殡天。

      谢贵妃虽也身受重伤,好歹没有性命之忧,但因着昭帝近几年一直沉溺在谢贵妃的温柔乡中,无心理政,朝臣便视谢贵妃为误国的红颜祸水,趁着昭帝薨逝,无人庇护,当即便逼着谢贵妃跳下了悬崖。

      谢贵妃虽不是沈离的生母,却对沈离有恩,昭帝更是他的亲生父亲,十一实在想象不出同时失去两位亲人,沈离会作何反应。

      他抬头看向沈离,只见沈离依旧是那副风清月朗的模样,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平静的让人咋舌。

      沈离将书信折起来放到一侧,低声问道:“安宁可知晓这个消息?”

      安宁是贵妃之女,也是昭帝最宠爱的九公主。

      十一摇摇头:“事关重大,没有王爷示下,卑职不敢把消息散播出去。”

      圣上驾崩,既关乎民生社稷、也关乎皇子的前程,哪位皇子先得到消息,便可夺得先机。

      沈离是圣上的第四子,虽说他征战沙场近十年,立下了不世之功,到底非嫡非长,若想更进一步还需把握先机。

      相对于十一的谨慎,沈离倒是十分淡然,他拿起一颗棋子慢悠悠置于棋盘中间,慢条斯理道:“你到长乐宫走一趟,把贵妃跳崖的事情告诉安宁。至于陛下驾崩的消息……”

      他顿了顿,接着道:“也无需再隐瞒!”

      长乐宫内,安宁公主雪棠正歪在贵妃椅上看皮影戏,她是被昭帝和贵妃捧在手掌心长大的,千娇万宠的姑娘,平素半点烦恼都没有,除了看皮影戏便是抱着她的波斯猫丛丛做消遣。

      雪棠看皮影戏看得不亦乐乎,旁边的掌事姑姑却忧心忡忡。屡次规劝雪棠喝药无果后,凝枝终是使出了杀手锏:“九公主,贵妃娘娘下昼就要回宫,她若是知道您因为贪玩儿不肯喝药,定会把丛丛送到宫外去。”

      丛丛是雪棠的心头好,雪棠便是睡觉都要抱着,又如何舍得将之送到别处。

      她忙搂紧丛丛,梗着脖子和凝枝讲条件:“想让我喝药也成,但得拿一碟蜜饯作配。”

      雪棠噬甜,小时候因为吃糖太多,坏了满口牙,所幸八九岁还会换牙,倒也没有影响她的姿容。换了牙以后贵妃便不再纵容她,五六日才肯让她吃一次甜食。

      按说雪棠前日才吃了芸豆糕,今日是不能吃蜜饯的,可为了她能按时喝药,凝枝还是起身到隔间端了一碟子蜜饯。

      蜜饯色泽鲜亮、晶莹剔透,单看品相就勾得人垂涎欲滴,雪棠随手夹了一块儿,还未来得及品尝,便见一眼生的侍卫进了门。

      十一将昭帝驾崩、贵妃跳崖的事情一五一十禀告给雪棠,话音一落下,雪棠玉软花娇的面容就变成了惨白色。

      五颜六色的蜜饯落了一地,雪棠再未品尝到那一口甜。

      悲伤如潮水般袭来,雪棠的头脑沌成了一团浆糊,她想说点什么,可嘴唇张了又张,却半句话也说不出来,只眼泪如一汪泉,源源不断的往下滴落。

      父皇和母妃到云山赏花之前还曾凑到屋内和她说话,父皇许诺要猎一只白狐给她做狐裘,母妃说要在云山酿一罐儿百花蜜给她做酥山。

      她只当那是最寻常的话别,怎料到会是她与父皇母妃的最后一面。

      雪棠悲不自胜,伏到凝枝身前抽泣起来,削肩犹如抖糠的筛子不停地颤动,仿佛被暴风雨携裹着的花木,似乎随时都要分崩离析。

      她正哭得伤心,忽听院内传来一阵喧闹,不过片刻便见一群朝臣气势汹汹涌到屋内。

      带头的是左相章吾成,章吾成善钻营,犹如墙头草,哪里势大往哪里飘。昭帝在时,他恨不得日日让妻女进宫巴结雪棠,昭帝去了,他也是头一个声讨雪棠的臣子。

      昭帝对贵妃椒房独宠,哪怕王皇后是后宫之主,也从未入过昭帝的眼,因着嫉妒,王皇后对谢贵妃恨之入骨,与之缠斗多年却从未占过上风,现下贵妃去了,若打压贵妃的独女,定能得到王皇后的青眼。

      章吾成指着雪棠怒声斥责:“你乃乡野村夫之女,靠着贵妃巧言令色、蒙蔽圣上才受封固伦公主。皇家血脉断容不得你这宵小来混淆,陛下已经仙去,老臣便越矩为陛下清理门户。”

      昭帝是在南下巡视时遇到的贵妃,当时贵妃孀居,已身怀六甲,进宫不过三个月便诞下了雪棠。

      雪棠的身份众人心知肚明,但因着昭帝对贵妃情有独钟,眼珠子一般护着她们母女,众人才不敢多言。

      章吾成这老贼是趁着昭帝驾崩落井下石来了,雪棠被他气的脸色发白,满心怒火。

      她被昭帝捧在手掌心长大,骨子里最是桀骜,断不会任人搓圆捏扁。

      雪棠将眼角的泪花擦拭干净,盯着章吾成反唇相讥:“你休要胡言乱语,我母妃从未对父皇隐瞒过我的身份,又何谈巧言令色、蒙蔽圣听。”

      她的咳疾还未痊愈,约是因为情绪起伏太大,不由咳嗽起来,她重重咳了几声,接着道:“你口口声声忠君爱国,你可知君上最疼爱的人是谁?父皇有十二个子女,最疼爱的人便是我。

      父皇若是在天有灵,又岂会愿意看到旁人逼迫于我?你若是真的忠于大英,忠于圣上,就该尊我敬我,又何故跑到长乐宫乱吠。”

      想起昭帝对自己的爱护,雪棠愈发悲戚,只想为昭帝尽一尽最后的孝心。她不再和朝臣浪费口舌,提脚向太极宫奔去。

      太极宫已挂满白幡,白幡中间便是昭帝的梓宫,梓宫旁围满了皇子公主。昭帝子女虽多,却独宠雪棠,有的公主连昭帝的面都未见过,却掩袖高哭,一副纯孝模样。

      不同于她们的装模作样,雪棠是实实在在的透骨酸心,还未靠近梓宫便已泪流如柱。

      泪水模糊了双眼,视线便有些不清明,雪棠隐约看到一群人疾步而来,还未反应过来,章吾成的声音便又传到耳际:“九公主留步,你非皇家血脉,断不能为圣上守灵。”

      雪棠一心惦念着昭帝,又哪里会把章吾成的话放在心上,脚步丝毫没有减缓的意思。

      章吾成在长乐宫便遭受了冷遇,没想到众目睽睽之下雪棠也对他的话也置若罔闻,自觉丢了颜面,怒气更甚,当即便带着人向雪棠冲过去。

      左右雪棠不是皇家血脉,她又有个祸国殃民的贵妃生母,便是打杀了她也无人敢置喙半句。

      心里有恃无恐,章吾成也无需再掩饰自己,他目露凶光、满眼杀气,简直像是要把雪棠生吞活剥了去。

      雪棠敏锐,当即便察觉到了章吾成的杀意,原想唤人护驾,可惜,此地不是长乐宫,并没有她的护卫,她的那些所谓的兄弟姐妹,因着嫉妒她,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又岂会出手相助?便是她吼破了喉咙恐怕也没人会出手相帮。

      雪棠的脸色越来越白,呼吸也急促起来。

      看着雪棠惶惶不安的模样,章吾成心中涌过一阵奇异的快意,他朝身后看了一眼,众人会意,纷纷向雪棠冲去。

      太极殿门口是站着侍卫的,但在宫里讨生活的人心思最为活络,圣上和谢贵妃皆已仙去,九公主再无倚靠,谁也不会为了一个没有皇家血脉的公主得罪朝廷大臣,于是那些侍卫只直挺挺站在自己的岗位上,对朝臣的逾矩之行视而不见。

      朝臣杀意重重、犹如地域修罗,雪棠的身子抖得越发厉害,简直连站都站不稳。她扶住一旁的明柱深吸了一口气,拔腿向远处跑去。

      她一边奔跑一边咳嗽,咳得上气不接下气,却半刻不敢停歇,一直奔到甬路尽头,她才顿住脚步。

      甬路尽头是一条分叉口,左侧通往尚衣局,右侧通往颀王的寝宫衔云院,雪棠在分叉口顿了一瞬,提步向右侧跑去。

      朝臣如影随形,离雪棠越来越近,甚至有人举起手中的笏板向她投掷,笏板掷到肩头,似乎要把皮肉砸碎。

      肩膀疼痛非常,带的胸膛都有些发麻,雪棠却丝毫不敢放松,她一边奔跑一边闪躲,一刻钟后总算奔到了衔云院门口。

      幼时,谢贵妃是长乐宫的主位,居于正殿,沈离母子居于偏殿。谢贵妃柔善,时常照拂沈离母子。

      因着住在同一个宫殿,雪棠和沈离倒是有几分交情,但自几年前沈离奔赴边疆,二人再未见过面,现下沈离刚刚从边疆回来,她就冒然求助,也不知他是否还会承当年的情。

      罢了罢了,无论结果如何,总得试试才知道,雪棠深吸一口气,抬手敲响衔云院的大门!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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