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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离(修) ...

  •   文廷玉这夜在谢轻容的掖庭宫中歇着,夜半忽然被什么细微的声响惊起,起身一瞧,原是他多心,谢轻容还在沉睡中,鼻息沉稳。
      他们的手,还是交握在一处的。
      文廷玉轻轻松开了手,只觉方才太过用力,手心里怎么都是汗?
      谢轻容睡得如此安稳,他合上眼,又睁开,早已是睡意全无。
      他合衫下了床,只听外间脚步声,便轻声唤:“季苓?”
      外间应道:“皇上,有何吩咐?”
      文廷玉想了阵,竟不知道又什么可吩咐的,转而出神,半晌了也不出声,直到外间又响起了季苓的声音。
      “皇上,奴才有事要禀。”
      “说吧。”
      为免吵醒了谢轻容,文廷玉下了床,站起身来,捡了外衫随意一批,往外间来,季苓忙跟上去,道:“皇上方才歇息,不便叨扰;暗卫方才来报,说是栖凤阁出了事,赵妃……”
      文廷玉道:“如何?”
      问是在问,心中已有了计较。
      “皇上吩咐下来暗卫去时,人已经死了,且是身首异处,皇上,此事如何处置?”
      “蔺悦……”
      文廷玉一声叹息。
      若当年,他不娶,她不嫁,何来如此多的事端?可是这又要去怨谁呢?
      为护一人,而杀一人,当初怎么会想到,如今要行此一步?
      还记得那时年纪小,彼此都是好友,赵蔺悦是那样稳重的人物,就连她大哥胡闹的时候,她也是从来不参与的。
      她就在后头站着,只轻轻笑,她比谢轻容,还更像个大家闺秀,一举一动,都是刻了线,拉了绳,半点都不会错的人物,笑不露齿,只在他们翻墙摔跤的时候一边讶然一边去扶。
      都是童年起交陪的好友,渐渐的,众人都变了性情,最后渐行渐远,竟成陌路。
      倒还不如当初不相好,免得此心多烦忧。
      这因由,全为他心之所系,唯谢轻容一人。
      她又是从何时开始,变成了这个样子呢?是从那她嫁入恭亲王府那日,又或者,是他封了谢轻容为后之后?
      文廷玉想想,又觉得好笑。
      连他自己尚且要争,怎么能去怪她呢?
      “现如今,唯有暗卫之人知道么?”
      季苓道:“正是如此,所以我叫众人留神,先不叫宫中其他人知晓了。”
      “可看得出,那是什么武器?”
      “是剑,又或者刀,此器轻,且薄,当时绝代名器。”
      “呵……”
      用剑的高手,也多了,眼下,便有好几个,比如戚从戎,比如谢轻汶,或者季苓……又或者,当年武功未废的谢轻容。
      文廷玉一回身,谢轻容还在里头睡着。
      这个时间,杀了赵妃,竟似在为皇后开脱一般。
      又或者,还有什么别的隐情?
      “你也是个用剑的高手,依你看,这人的武功如何?比谢轻汶又如何?”
      “皇上说笑了,烟雨楼之规,原是不能以下犯上,奴才与公子,从未过招,更是不知他之根底究竟如何……”
      “哦,你认为是他么?”
      季苓不言。
      皇后尚在此处,她所依者,还有何人?莫不过谢轻禾而已,尚有疑者,乃苏郡主,但其身在太后宫中,诸多禁锢,无法顺心随意去往冷宫之中杀人。
      谢轻汶,现如今竟能出入宫禁,当真是了不得了——当日劫囚是他,如今杀人是他,他还当真要了为谢轻容翻天覆地。
      即使非是亲生,仍旧兄妹之名,他倒是不怕天打雷劈。
      “文廷玉……”
      轻轻一声,季苓速速退下,只剩文廷玉一人,转身见到谢轻容只穿内衫,站在不远处,揉着眼睛。
      “怎么了?”
      谢轻容走过来,一脸都是困倦:“你是做什么?要上朝了吗?”
      说完,扭头看窗外,黑漆漆的一片,也不见宫人来伺候他梳洗,谢轻容的面上便露出更为困惑的表情。
      “我吵着你了么?”
      谢轻容左看看右看看,没有其他人在,她便好生疑惑地问:“是有人同你说话?我怎么好像听见了声响?还以为是太子起了床,闹着要人陪。”
      太子今儿,一睡睡到此刻还没起来,连推他起来吃饭也不肯,料想半夜突然醒来也未可知。
      “梦里听见的吧……”
      谢轻容点点头,然后被冷风一吹,打了个喷嚏,睡意都跑了。
      文廷玉忙将自己身上的衫解下,给她披上,谢轻容捏了衣襟若有所思,文廷玉揽她进怀,想问她的话有一千桩,可是,怎么都问不出口。
      若她的一切甜蜜,都是虚幻,他又要如何?
      文廷玉每次在想这个问题,都是想到了头,却想不到尾。
      谢轻容依偎着他,一双眼亮若星辰。
      二人无言,皆不想睡去,竟维持了这姿势,到了宫人们叫起的时刻。
      文廷玉这才觉得肩膀都酸了,双足也有些发冷。
      谢轻容见那些宫人入内来,捧了朝服,洗漱用青盐、滚水等等,她便坐到一旁去,歪着头,一面捧着绢帕,止不住地打呵欠,一面瞧那些宫人手脚利落地为文廷玉换衣裳;绿袖来为谢轻容梳洗,她摆摆手,道是不必。
      宫人们都是训练有素,手脚麻利的,一时半刻,文廷玉的衣裳换好了,有人端了茶来,文廷玉漱过了,然后又是要饮的茶。
      茶之后,再是一盏甜甜的□□糖粳米粥,文廷玉只尝了一口就罢了,领着众人便要走。
      谢轻容招招手,摇了摇手里的绢帕,道:“急什么?”说完站起身,走到文廷玉的跟前,帮他将领口上的一道褶子抚平。
      然后笑着拍拍他的胸口,道:“皇上可去吧。”
      说完,笑着一衽。
      文廷玉笑了,带人走了。
      谢轻容回到床前,就要躺下,却听绿袖上前来问:“皇后娘娘又睡了?”
      这时候又睡,何时起身呢?该是要向太后请安的时候啦!
      “本宫头晕得慌,叫个太医来瞧;再叫人去太后那说声,本宫病了,只怕是风寒,见了太后,只怕过了病症给太后,反而不好。”
      绿袖心中审度,怕是皇后因昨日之事,引得太后起怒,故而不愿去见,百般地寻了借口避开。
      谢轻容已歪在枕头上,两眼闭着,翻过身去,似是不愿再说话,绿袖也不好再劝;只是忽闻外面有人说了几句什么,谢轻容便睁开了眼。
      “外间说什么呐?”
      绿袖忙出去查探,半晌回来后,赔着笑脸道:“是两个小宫女,规矩也不懂,说话大声,吵嚷了皇后。”
      谢轻容问:“本宫是在问这个?本宫是问,她们是在说什么?”说完,翻过身来,两只眼睛也没睁开,又道:“本宫瞧你的规矩,也是越发差了。”
      绿袖忙道:“皇后训的是,她们也倒没说什么,就是说皇上今日不上朝,竟去太后那了——”
      谢轻容睁开了眼。
      “是么……”
      细细一看,绿袖仿觉她眼中有一丝玩味与蔑然的意味,但那神情,稍纵即逝,她定了定神,再看谢轻容,还是那副懒洋洋不理事的姿态。
      果然是看岔了去,绿袖在心中叹气。
      谢轻容说了那两个字,也不再说其他,只又侧过头,闭目睡了过去。

      皇后这一睡,睡得深沉,统共赖到了午时;她甫一睁开眼来,便见绿袖站在一旁候着,脸色不大好看。
      绿袖见她一醒,立刻叫人上前来服侍,又是穿衣,又是端茶漱口。
      “这是怎么了?”
      平日里,也不见急着这样的,谢轻容想了半天,问:“我可忘了,还叫了太医来——”
      绿袖道:“皇后娘娘,事情不妙,方才太子的乳娘来说,太子睡了昨日一天,到如今还不见醒,夜半里说着梦话,还道他醒来了——”
      听到这话,谢轻容道:“那还站着做什么?太医来了没?去叫人告诉皇上与太后没?”
      绿袖面露难色,若是她先去叫了,皇后还不见醒,太后又要恨她不将太子之事放在心上:“方才胡太医在外候着,皇后没醒,奴婢便做主要胡太医先去瞧了,胡太医瞧了半日,又说太子身体康健,全然无事——”
      谢轻容听了,面上也满是困惑,她略一沉吟,吩咐道:“叫人去请太后与皇上来,如此大事,你倒也不急!”
      说完,扶了绿袖的手,亲自去瞧太子,果然见太子沉沉睡着,胡为庸立在一旁默不作声,服侍太子的女官皆是满脸焦急,仿佛失了主心骨,但见皇后一来,那女官便上前来道:“皇后娘娘——”
      谢轻容示意她不必说话,却道:“再叫人,将太医院的众位太医都请来。”说完,又问胡为庸:“这是怎么回事?”
      胡为庸道:“回皇后娘娘,臣也不知为何,太子身体康健,这般情状,臣实在——”
      谢轻容懒听下去,转而问女官:“昨日太子夜里也未醒过?”
      她点了点头,道:“确是如此,奴婢原是预备着太子不过睡过一夜,早起来又要嚷着肚饿,万事都准备妥当了,却是等到天大亮了,太子还不见醒,奴婢当真吓了一跳,若非如此,实不敢打扰皇后清静……”
      “方才听说,太子夜里说话,说了些什么?”
      那女官偷瞧谢轻容的面色,不见要生气的征兆,只得如实道:“太子好像说,不要杀他母妃……”
      谢轻容只得轻叹,愁容满面地在太子床前坐下,摸摸他之额头与脖颈,不见发红发烫等异状,其呼吸也是平缓有力,再将手伸入被中探查,他手上身上,也没异状。
      “莫不是中了什么奇毒……”
      她轻声一句,还未说完,便听一声怒斥:“你离太子远些——”
      谢轻容吓了一跳,回头见是太后扶了苏郡主的手,怒目而来;她忙站起身,离太子的床前远些。
      太后怒容正盛,她不敢还言,只俯身请安:“见过太后……”
      太后理也不理,径直往太子床前而去,谢轻容默默无言,自己站直了身,不发一言。
      “皇上驾到——”
      平日里只见严厉,当真有事,却也是急忙赶来,文廷玉人踏入屋内,先见谢轻容的眼圈发红,又见太后在前,心中知道是太后给她难堪,当下也不便为谢轻容分证,只好令大半闲人退下,上前对太后道:“太后,你且宽心——”
      太后瞪了他一眼,眼中也是含泪:“太子现如今是怎样了?平日里都是好好的,怎么在这里留了一夜,就成这样?现在他母妃是去了,还有哀家在呐!”
      听到此言,众人皆是惊讶,唯有文廷玉面上不动声色:“太后莫要担心,太医院的人就要来了。”
      说完,令人扶太后去一旁坐下,示意苏竹取从旁开解。
      转眼间,太医院的众位太医都来了,自院判开始,皆上前来为太子诊断,谁知一番折腾,得出的结论,仍旧与胡为庸一致。
      太后垂泪不止,谢轻容站得远远地,不便开口;文廷玉无法,亲自坐到太子前头,摸摸他的额头,道:“太子……”
      此话一出,顿生变数。
      太子蓦然睁开双眼,坐起身便向文廷玉扑来,手中什么东西闪着银光,正是一把小而精悍的匕首。
      文廷玉虽是一身绝技,难料此等变故,惊愕之余,竟是难以完避,被匕首插中右肩。
      太子用力将匕首拔出,顿时文廷玉肩上血流如注,太子却好像看不到一般,只道:“父皇别杀我母妃……”
      文廷玉忍住痛楚,令道:“将太子带回他寝宫,好生看守起来!”
      匕首上难保有毒,文廷玉咬牙皱眉,自点了穴道。
      一旁的季苓此时才反应过来,忙上前去一手制住太子的动作,另一只手夺下太子手上的匕首,然后交由侍卫带走。
      留神一看只觉这匕首短小而精细,拿在太子手上恰恰合适,仿佛专为幼童而造一般。
      太后在一旁瞧见这一幕,连话都说不出来,人才刚站起来,又软倒了下去。
      众人措手不及,太医忙分成两派,一面是为文廷玉止血疗伤,一面是为太后扎针。
      “皇上……”
      这声音带着哭腔,文廷玉被太医围着,见谢轻容站在一旁,要上前来关心也不是,要去瞧太后也不是,一副手足无措,欲哭不哭的模样。
      文廷玉顿觉疲惫,只能合上了眼。
      “皇……”
      谢轻容上前来,要触他的手。
      文廷玉却恰是手指一曲,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无心,恰恰好,避开来。
      谢轻容默然收回手去,退开两步,不再言语。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离(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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