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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狼狈 ...

  •   足不沾尘地赶回宫,文廷玉衣裳未换便往掖庭宫去,掖庭宫外众人,因不得入内,而驻足围在外头,他们一见文廷玉急匆匆赶来,忙跪下请安。
      文廷玉理都不理,只管往前面走,那一群人跪在下面,又不敢起来,好不容易忍到了季苓与戚从戎来到,戚从戎瞧一大群人便心烦:“这都是做什么?跪在这白挡路!”
      众人听了,又是一阵哆嗦。
      季苓便道:“大人且先走一步,让奴才来处理便是。”
      戚从戎往掖庭宫去,在宫门外,被人拦住,不是别人,正是苏竹取。
      “作甚?”
      戚从戎心急火燎,语气不善,好好的大白天里出了这样的事,谢轻容的情况是好是坏全没人能说个明白。
      “我要问问,你是要作甚?”
      被如此一反问,戚从戎怒目相对。
      苏竹取却笑了,轻声答道:“我倒要问问你,戚大人,你这样闯皇后寝宫是什么意思?”
      宫规严谨,入内觐见少不得有禁制,如今谢轻容倒了下去,文廷玉且怒且忧,谁还有空理会他这个情敌?这个时候去触霉头,非死即伤,实在不划算。
      戚从戎也非愚钝之人,想得明白,经这一提醒,他眯起眼,打量苏竹取,见她从容不迫,便知其中有异。
      “你毫不慌张。”
      “我有何可慌?”
      “毒是你下的?”
      “不是。”
      戚从戎的眼神,表现出他对苏竹取的不信任,苏竹取心中不悦,面上堆砌娇笑,嗔道:“哎哟,说了不是奴家呀——”
      说完,粉拳砸上了戚从戎的手臂。
      戚从戎痛得内息一窒,这天杀的女人,刁蛮任性至此,竟是全力施展一拳——若不是他有防备,只怕骨头都要断。
      即使如此,也是疼了半晌才缓过神来。
      “那下毒之人是谁?”
      苏竹取自袖中伸出一只手指,直指向上。
      “上头?”
      上头唯青天矣,戚从戎一想,是了,水君之上,还有何人?唯有楼主罢了。
      前面下令,说要保皇后周全,戚从戎已经是十分不解,如今忽然又下毒,到底是要怎样?
      这皇后与烟雨楼,到底何种关系?值得一干人等,全围绕在她周围,为此费心?
      戚从戎入烟雨楼几年,留心细查,竟也是从来没将此事弄清楚过。
      不过如果是苏竹取经手之事,大约谢轻容无碍。
      “她,咳,皇后……没有事吧?”
      苏竹取想,终于问到此处了。
      但她叹一口气,道:“不知道。”
      戚从戎立刻又是凶神恶煞地瞪着她。
      “我连是谁下的毒都不知道,只喂了她一粒护心丹,如今毒暂且稳住,但看迟些如何。”
      她所知的,仅仅是要看住皇后而已,能救的,能做的 ,她都已经做了。
      再多一些,只怕护不住皇后,自身也难保。
      戚从戎怒而不语,苏竹取又道:“有文廷玉在,怎会让她出事?”
      即使明知此事不简单,内中隐情复杂,文廷玉还是不得不救,他那样的人,一生只得一个所爱,断不会让谢轻容再次出事。
      这话,是宽慰,也是刺激。
      戚从戎哼了一声,道:“你又知道什么?”
      他是在不甘心,救谢轻容这事,文廷玉若是什么都不做,他要气;若是文廷玉做了,他却会更生气。
      他从一开始,便是输。
      苏竹取瞅着他,想给半点安慰,最后却是极无风度地偷偷翻了一记白眼,一句话都不想再他说。
      她察觉内心似有什么情绪,只是不说,轻拢了下面纱,微微别过头,不再瞧戚从戎。

      却说中宫寝殿内,谢轻容静卧在床上,胡为庸会同院判以及其他几名同僚,已经来瞧过,各个面上都是青灰的颜色,比中了毒的皇后看上去还惨三分。
      而文廷玉坐在床边,拉着谢轻容的手,只觉她呼吸时长时短,体内气运不畅;脉搏异常,嘴唇先时是乌紫颜色,后来却渐渐回复了红润,再过片刻,却又开始转深。
      而她的面色,是一直都灰败的。
      但文廷玉的面容,却是平静的。
      看不出来他愤怒,也不觉他不愤怒。
      “你们都瞧过了?”文廷玉一直都在瞧着谢轻容,问的却是一帮太医。
      院判要上前答话,文廷玉却道:“胡太医,你说。”
      胡为庸瞧见院判的脸色,深觉自己再次无辜被陷害,但皇上钦点,焉敢不从,他当下上前一步,跪下道:“皇上,此毒可解。”
      文廷玉瞧他一眼,笑了。
      “爱卿,有没有人对你说过,你聪明得很?”
      直截了当,干脆利落,知道他要听的,是如何的答案;这样的妙人,何人调教出来的呢?真是耐人寻味。
      不问是什么毒,也不必知道,文廷玉的表现,着实奇怪。
      可是现在并不是追寻答案的时候,文廷玉道:“既然能治,那就治好便是,都下去,开方子,炼药,该要什么,该用什么,半点都不要错。”
      说完,拉着谢轻容的手,对她的面容出神。
      众人一听这话,全不像平时态度,都暗自吃惊。
      皇后平时,漫说是中毒,就是走在路上不小心脚扭了一下,皇上少不得打人骂狗训得整个宫中人人自危,谁料得到如今是如此反应。
      说皇后要失宠,却又不是,文廷玉自进这屋中,自他在谢轻容身旁坐下,就一直拉着她的手,不曾放开过。
      皇后好好躺着,又不会逃,为何皇上却要一直拉着?
      太医院众人,满心里都是疑惑,却得不到解答;唯有胡为庸,他最年轻,走在最末,忍不住又看了屋内那对人一眼。
      想的是那昨夜里,去怡红别苑听的小曲,唱如花美眷,多情恼,无情亦恼,总挽不住年华与情意东流……

      屋内的人,走了一干二净,剩下谢轻容与文廷玉。
      一人坐,一人躺。
      一人静,一人说。
      文廷玉只觉他好像还是第一次,拉住谢轻容的手,难得絮絮叨叨,说个不停。
      “谢轻容,你是要醒了?还是要继续睡着?”
      连名带姓,正是小时候的叫法。
      可谢轻容,仍是静静躺着,不答。
      与平日不同的静默之美,彷如秋叶,虽可看,却难亲。
      “谢轻容,你还记得我问过的你的话儿么?”
      文廷玉都还记得,那还是在他们的小时候,他问谢轻容,要是前面有只老虎,太子,大哥,戚从戎,还有他都在,谢轻容救谁呢?
      那时候谢轻容怎么答的?这年岁转眼十几年,他得想想。
      文廷玉想啊想,终于想了起来。
      谢轻容听了那话,嘴皮一撅,眼一睨,反问,何故是我救你们?难道不是你们救我?
      这蠢问题,文廷玉如今想想,都想要抽自己的耳光。
      是呀,上辈子欠了她的,这辈子才要还。
      “你到底,有多少心眼?你到底,是不是真的想起来……”
      话,竟然哽在了喉中,难以倾吐,文廷玉用手抚摸过她脸颊,温热滑腻,就算中了毒,她仍旧那么美。
      今日劫狱那人,大约就是谢轻汶吧?
      那把剑,那武功的路数,实在与当年相似。
      幼年时一起学武,谢轻汶年长许多,向他讨招,从来是点到为止,虽不至于落败,却是半点便宜也讨不到。
      如今他已非年少,信自己不会落败于他人之手,却怕一夕生变。
      文廷玉的手,缓缓滑下,落在她的脖颈。
      “倒不如……”
      烟雨楼可怕,谢轻汶可怕,不及谢轻容本身。
      惊才绝艳,不单指她那惊艳世人的皮囊,还是她自身能为。
      最难对付的,并不是那些外人,而是在枕边的人。
      是从何时起,开始起了争拗之心?
      是昔年眼睁睁看着谢轻容成了太子妃时候?是太子登基的时候?其实细想来,都不是。
      是从那日起,在矮窗之上,瞧见谢轻容的面目。
      于是满心里想着,那漂亮的小姑娘,究竟是谁?
      天下间第一的美人,若单单只是美就好了;可金麟岂是池中物?当年太子硬要赢取她入宫,哪里只是迷恋美色如此简单——
      就连他自己,有时候都疑惑着,到底是爱了她本身,还是为了别的益处。
      他当年又比谢轻容轻松多少呢?太子对谁都是仁德宽厚的,只对他不是,一母所出,各种猜忌,文廷玉自己也想不明,太子是怕什么?
      从一开始,他便是众皇子里,最不讨喜的一个,墙倒众人尚且推,何况是人?
      好的东西,永远都是给太子的。
      包括太子妃。
      谢轻容入宫那日是何等的热闹?那日间有艳阳高照,尹丰之中却有三个男人,心冷如冰。
      想到此处,文廷玉只觉眼酸。
      谢轻容这么睡着,虽是中了毒,倒也安稳,不必多挂心。
      困不住,就要放手;可是他文廷玉,哪里是肯放手的那种人?
      一件美物,要毁,要留,存乎一心,文廷玉俯下身,在她额上一吻。
      下毒的,是另有有心人?
      又或者,根本是谢轻容自己?
      心爱之人,竟要防备至此,他堂堂天子,何等狼狈?
      聪明如文廷玉,竟是猜不到,也不敢去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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