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臣为夫》张俪诺萱

2、自力更生

　　千钧一发之际，楚涵之一把将林清抱起，而后飞奔跨上马去，用力捏住马首剩余的缰绳，他低着头和马耳语了几句，那马仿佛听懂了楚涵之的话似的，很快就安静下来。

　　林清还没走反应过来，便被楚涵之救了下来，她扭头看了眼楚涵之，而后用手摸了摸楚涵之的左腿，道：“伤呢？怎么好了？”

　　被林清摸得很不自在，楚涵之下意识地将腿后撤。

　　这边林玄急冲冲地跑过来将林清抱了下去，而后狠狠地在林清的脑袋上敲了几下，怒道：“你疯了？不要命了？”

　　林清摸了摸头，迷糊糊地说道：“哥，轻点！”

　　林玄：“你还知道轻点，刚才有多危险你清楚吗？”

　　林清咂咂嘴，没有再回林玄的话，而是走向楚涵之道：“刚刚谢谢你！”

　　楚涵之下意识地低下头道：“是我谢谢你才对！”

　　“行了，赶紧走吧，要开始了。”林玄拉住林清就往人多的地方走。

　　此刻，楚涵之正用热烈的目光看着林清——她是要保护他吗？

　　......

　　因着楚涵之的父亲楚燃的事，楚涵之的脸肉眼可见地消沉下去，来林家听学的人都是非富即贵，一个个都是人精中的人精，故而，楚涵之在这些人中，便成了最不受待见的一个。

　　林清却管不了那么多，她依旧每日同林清打招呼，和林清一起吃饭，有时甚至会将自己从家中带来的糖果分给楚涵之。

　　“楚公子，吃糖果吗？”林清大大方方地把糖放在楚涵之课桌前问道。

　　“谢谢！”这一次楚涵之没有拒绝，而是接受了林清的好意。

　　楚涵之那是糖果仔细端详了一阵，而后抬眼望着林清，轻声问道：“你......不怕吗？”

　　“怕什么？”林清漫不经心地问道。

　　“被我连累！”楚涵之道。

　　林清摇了摇头，坚定道：“不怕！”

　　这句不怕，让楚涵之有些讶异，他不明白，明明两人之前从未有过交集，她怎么就这般护着他呢？

　　楚涵之定了定神，而后道：“明日，我就不来私塾了。”

　　这几日，林岑找过他，并且隐晦地表示希望他不要再来私塾，而他的家也没有再供他上学的能力，本就不想连累其他人的楚涵之也便答应林岑不再来私塾听学。

　　他本可以不辞而别，可他总觉得他该给某个人一个交代。

　　“为什么？”林清问道。

　　“家中有事，不便再来听学。”楚涵之说得很轻松，可在场的人都知道他家的事并非易事。

　　林清思索了一会儿，想起前世楚涵之便因故停学一阵子，想来便是因为他父亲的原因，也罢，总归她也不愿他从政入仕，不来便不来吧。

　　“好！”林清浅浅地答道。

　　第二日，楚涵之果真没有再来私塾，第三日，第四日，楚涵之都没有来......

　　后来，林清从哥哥那里得知，楚涵之的父亲被陛下从昭狱中放了出来，但是从此贬为庶民，永不续用。

　　楚涵之的父亲楚燃身体本就不好，又在昭狱中关了那么久，一回到家中便一病不起，没几天就一命呜呼了。

　　“楚家如今状况不好，可能连葬棺的钱都出不起了。”林玄如是说道。

　　“为何？”林清不解地问道。

　　楚家家大业大，就算再落败，又怎么会连葬棺的钱都出不起呢？

　　“楚家之前是有几亩薄田，但为了救楚燃，楚家当家主母便做主卖了田地。可怜那楚涵之堂堂一个世家公子，如今正满世界找人借钱。可是楚家那几个叔叔伯伯，眼见着楚家落败，竟一分钱也不肯借。”

　　“哦！”林清轻描淡写地哦了一声，可她心底已经在想着如何救济一下落难的楚涵之。

　　待哥哥走后，林清便拿出自己所有的首饰，并让小桃把首饰拿去当掉，换一些银钱来。

　　......

　　林清来到楚府时，只有一个老伯守着大门。

　　老伯：“这位姑娘，请问您有事？”

　　林清：“小女林清，是楚涵之在私塾的朋友，听闻楚伯父去世，特来吊唁。”

　　老伯看了眼林清，没有多问，而是道：“姑娘，您这边请。”

　　老伯说完就将林清带至正堂，“夫人，林清林姑娘来了。”

　　楚涵之起初只是跪在地上低头不语，听见林清的名字后，便抬头看向林清。

　　跪在火盆处的楚燃继室柳夫人缓缓抬眼看了下林清，而后站起身来向林清福了福身子道：“难为姑娘在这个时候还记着我们楚家。”

　　林清看着眼前这位柔弱的女子，她怎么也无法将柳氏与恶毒继母联系在一起，可若非如此，楚涵之又怎么会亲手杀了她这位继母，致使他和同父异母的弟弟反目成仇？

　　只可惜，楚涵之从未说出他杀柳氏的原因，故而林清只能猜测是否柳氏做了什么不能让楚涵之说出口的理由。

　　当然，这些只是后话，如今她要做的就是尽力将楚涵之从万劫不复之地拉回来。

　　林清嗑完头后，走到楚涵之身边，道：“你跟我出来一下，我有话对你说。”

　　楚涵之没有说话，而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楚涵之随林清一同走出正堂，只见林清拿出一个荷包递给楚涵之，并道：“里面五十两银票，你先拿着。”

　　楚涵之推辞道：“这我不能要。”

　　林清：“收下吧，楚伯父出棺，殡葬都需要钱。”

　　楚涵之：“可是，你哪儿来这么多钱？”

　　林清微微一笑道：“我自有我的办法，快收下吧。”

　　楚涵之：“但是......”

　　林清看楚涵之不好意思收，便道：“快收下吧，就当我借给你的，来日有机会再还我。”

　　楚涵之意味不明地看着手上的荷包，自从楚家落败，他从未想过有人会主动来帮他，人走茶凉的道理他懂。

　　可如今有这么一个人，不仅陪他说话用餐，而且还为他送来应急钱，这笔钱虽说不多，但足以让他安葬好父亲——这份情，他又该如何偿还？

　　过了许久，楚涵之道：“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

　　语罢，楚涵之飞快地朝自己的房间跑去，林清不知楚涵之究竟要做些什么，只好待在原地不动。

　　过了不久，楚涵之便大汗淋漓地跑了回来，并且手中多了一张干净整洁写满字的纸，他把纸小心翼翼地递给林清道：“这是五十两的借据单，你收下。”

　　看着楚涵之真诚的样子，林清不由得想笑，看来他还是不愿欠人东西。

　　林清微笑道：“好！”随后便将楚涵之手中的借据单收了过来。

　　看见林清收了借据，楚涵之这才把心放了下来。

　　楚涵之回到正堂，便将五十两银票给了柳氏，而后道：“母亲，这是林清给的五十两银票。”

　　待柳氏收下银票后，楚涵之便再次跪在一旁。

　　五岁的楚随之就贴了上来，奶声奶气地问道：“哥，刚刚那位姐姐是谁呀？”

　　楚涵之摸了摸楚随之的脑袋道：“她是哥哥在林家听学的朋友。”

　　楚随之：“哥哥，她是不是喜欢你。”

　　楚涵之：“为什么这么问？”

　　楚随之眨着眼睛说道：“不然她为什么对咱家这么好？”

　　楚涵之听见楚随之的问题后有些错愕，是啊，她为何要对自己这么好？难道她当真......

　　不，如今她是当朝尚书的女儿，而他不过是一介平民的儿子，又怎么配得到她的爱呢？

　　楚涵之有些脸红，心底夹杂着一丝落寞，他故作轻轻道：“不是，她只是哥哥的朋友。”

　　楚随之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简简单单地“哦”了一声，随后靠在楚涵之肩膀上担忧道：“哥哥，你说咱们以后该怎么办？”

　　楚涵之皱眉，如今楚家家徒四壁，他当真该想想怎么样才能让大家的日子好过一些。

　　虽然楚涵之这样想着，却不能说出来，他安慰道：“放心吧，哥哥已经想好该怎么做了。”

　　楚涵之看向自己的双手，也许，他可以靠这双手做些事情。

　　......

　　楚涵之父亲葬礼过后，便在街上摆了个代写书信的摊子，起初，只是零零散散的几个人，但是大多数都是问过价钱后就走了。

　　楚涵之见没有生意，便自顾自地画起画来，可不知怎的，他画的人物大多与林清相似，待他反应过来时，桌子上已经放满了林清的小像。

　　怎么会......怎么会满脑子都是她！

　　如今，凭他的身份，怎么可以肖想不该想的人。

　　“画的是仕女图吗？”一名女子问道。

　　“嗯！”楚涵之点点头回复道。

　　“画得真好，可以卖我一张吗？”女子问道。

　　楚涵之看了看手里的画稿，摇了摇头，道：“不卖。”

　　女子不解地问道：“为什么不卖？你画得明明很好。”

　　楚涵之答道：“她不是可以卖的！如果你喜欢，我可以给你画一张。”

　　女子笑道：“真的吗？”

　　楚涵之点了点头，回道：“真的。”

　　楚涵之寥寥几笔，便将女子的神韵画出来，女子看得满意，便将几个姐妹都叫了过来。

　　楚涵之画画的名声越来越响，赚的钱也越来越多。

　　一时间，楚涵之的摊子挤满了人，而周遭的写字摊位却鲜有人去，时间一久，便有人嫉恨。

　　这一日，楚涵之继续出摊作画，却被几个身材魁梧的男子找上门来，“给我画一张！”领头的男子说道。

　　楚涵之看着几个男人板着脸要求他作画，心底就有些不好的预感，又怕得罪这几个人，只好硬着头皮为男子作画。

　　画完后，男子一把夺过画去，而后吐了口口水道：“我呸！画得什么玩意儿？就这样也敢拿到市集上卖，给我重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