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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   次日傍晚。

      烈日喧嚣了整天,终于西斜歇去。湿热的晚风拂来,将院子里的那棵枣树叶子吹得飒飒作响。

      青青坐在厨房门口最上的台阶上,她除去鞋袜,脚伸进木盆里。当发烫的脚浸入凉爽的井水时,女孩舒服地轻吟了声,双手撑在身后,仰头看晚霞。

      忙了整日,总算闲了下来。

      青青从身侧的木桶里拿出晌午买的莲蓬,剥着吃莲子。她斜眼看向院门口立着的娄宿,冲男人招招手:“要吃么?”

      “哼。”娄宿理都不理少女,背过去懒得看她。

      青青习惯了娄宿的敌意,并未放心上。她轻揉了下酸疼的胳膊,微蹙起眉,那娄宿几乎寸步不离地盯着她干活儿,所以她也没敢探查地形。但能确定的是,这个宅子看似空荡无人,但各处都藏着暗卫巡守。

      还有,这霍遇安真的一点都不怜香惜玉!

      昨儿她来这里后就劈柴烧水,那男人下午沐浴后,大半夜不知抽什么风,居然又要洗。

      还真把她当烧火丫头了!

      今天倒是不忙,那姓霍也没折腾她,反倒叫娄宿带她去街上买了两回东西。中午买菜肉,下午打酒,剩下的银子赏她了,让她自由支配。

      青青嚼着莲子思忖,她才接触霍遇安不久,就隐约想起点事。所以再忍忍,等缺失的记忆全都找回后,立马走人,天王老子都拦不住她!

      这时,从小门那边走过来个白衣男子,清俊斯文,正是云谏。

      云谏见女孩在泡脚,那双脚小且白,秀气得很。他赶紧别开眼,略颔首见礼,“岳姑娘,公子要沐浴。”

      青青叹了口气:“行,我这就劈柴烧水。”

      “不用,我来就行。”云谏说着弯腰拾起斧头,麻利地劈柴,“公子这会儿正用晚饭,你把下午打的酒拿过去,他要喝。”

      青青赤着脚跑过去,把剥好的莲子一股脑塞到云谏手里,笑道:“多谢你帮我劈柴,请你吃。”

      说罢,她从厨房报了坛酒,疾步往内院奔去。

      “岳姑娘。”云谏开口喊住女孩。

      “嗯?”青青回头,不解地看云谏。

      “那个,”云谏轻咳了声:“你忘穿鞋了。”

      青青恍然,蝴蝶似的飞回来,趿上鞋去了。

      云谏垂眸,望着地上那湿漉漉的小脚印,眉头蹙起,岳姑娘看上去活泼明媚,真的会是那种人么?

      ……

      青青刚踏入上房,就看见霍遇安正在洗手。

      她不由得偷偷打量他,天热,这人穿着轻透单薄的中衣,襟口敞开,能看见结实的胸膛,胸口有几道陈年旧伤,是战场上厮杀留下的?

      “又瞎看,没见过男人?”霍遇安语气不善。

      青青忙恭顺地低下头,她扫了眼屋子,里头陈设简单,最多的便是兵书和各色兵器。

      “木头似的杵门口做什么?”霍遇安自顾自地坐到圆凳上,抬眸看向少女:“还不把酒拿过来?”

      “哦,是。”青青忙抱着酒壶过来,翻起只杯子,倒了满满一杯。她可不敢在再偷瞄那浑身都是眼睛的男人了。许是离得近,觉得他身子热得很,像个火炉子。

      霍遇安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女孩,看着娇滴滴的嫩小姐,经历过两日的劈柴干活儿,胳膊不打颤,手稳得很,酒一滴都没洒出来呢。

      她身上除了异里异气的冷香,还有股莲子的清甜味儿。浓密乌黑的长发里掺了彩色丝线,编成两根辫子,垂在胸前,穿着粗糙的花布衣裳,耳朵上戴着几文钱一对的廉价珠子首饰。清丽白皙的脸上涂了嫣红的胭脂,能看出不太会化妆,涂的一点都不均匀……

      可惜了,就像精心烧制的绝美白瓷上,非要描红勾绿,未免有些俗气。

      “听娄宿说,你买了不少东西?”霍遇安端起酒杯,嗅了口,慢慢地喝。

      青青点头,垂眸看了眼无名指上的铁戒指,一五一十道:“公子宽仁,给奴分了间屋子住,还叫娄宿大哥带奴去置办被褥、面盆等物。奴第一次来长安,见什么都喜欢,便在小摊上买了点胭脂饰物,没花几个钱,真的。”

      霍遇安蹙眉,什么意思,搞得他这个主子好像很抠似的。

      “岳青青,你说你爹是皇城司校尉?”男人随口问了句。

      “是。”青青立马警觉起来,“爹爹名唤叫岳明礼,我祖母是县主来着,不信的话您可以问我们使节大人。”

      “紧张什么。”霍遇安一笑,“我就随意聊两句。”

      说着,霍遇安单手拿起酒壶,往茶杯倒了点,推给女孩:“尝尝我们大燕国的酒。”

      青青犹豫了片刻,蹲身谢过公子,双手端起杯子喝了点。这酒有些烈,后味却甘醇绵长,确实是好酒。

      霍遇安斜眼睨青青,低笑道:“给你就喝,不怕我下毒?”

      青青愣住,有毒?她双手攥住空杯子,小心翼翼地望向男人:“可这酒是我下午买回来的,方才也是我从后厨拿过来的,应该……没事的吧。”

      “哦。”霍遇安目光灼灼:“那如果有人中毒,就是你下的喽?”

      青青一时不知怎么反驳,这人的嘴也太坏了,真想……抽他俩大耳刮子。女孩眼里浮起抹泪,看着可怜巴巴:“奴不敢的。”

      霍遇安啧了声:“开个玩笑嘛,这也能吓哭。”

      男人虽微笑着,目光却渐渐暗了下来。

      昨晚解决了白秉谦后,他和云谏匆匆赶回京城。谁知竟意外发现了件有趣至极的事,这个宅子被高手监视了。
      一开始,他还以为是魏国公派来的,后来走近后看清了。好家伙,见过,这人竟是天机门的杀手,擅长追踪轻功。

      难不成是廿六招供了,天机门的人前来刺杀他?

      霍遇安不屑地笑了,看来天机门这帮小混混的刑讯逼供手段不行啊,过了这么久才从廿六嘴里拷问出来。

      昨晚他默不作声回宅子,沐浴后换了身衣裳,再次出门。原打算把这杀手引到僻静的地方宰杀,省得到时候喷出血,弄脏了他的门庭。

      谁知杀手并未跟来,竟还在宅子外蹲守监视。
      这……就有意思了。
      既然监视目标不是他,那是谁?

      霍遇安立马想到突兀的人,岳青青。

      可一个幕兰小国的普通贵女,怎么会和天机门这种杀手组织扯上关系。
      不过说起来,这岳青青确实很可疑呢。莫名出现在国公府内院、席面上装痴作傻问魏国公她到底该跟谁走、会点武功……

      霍遇安呷了口酒。
      为了验证一下他的猜想,今天晌午的时候,他让娄宿带岳青青出去采买菜肉和日常所需物品。同时,他也出门。

      一个往东,一个往西。

      据潜伏在暗处的云谏回报,那杀手跟踪岳青青去了。

      下午的时候,他又命岳青青去酒肆打酒,果然,杀手再次跟了上去。

      天机门的目标是岳青青,不杀,目前只是监视。

      一个幕兰小姑娘,够资格做天机门的目标么?
      显然不够。
      天机门刺杀对象,通常都是各国王公大臣和豪商巨贾,任务佣金至少都是三千两。
      这岳青青不过是个校尉之女,把她拆了论斤卖肉,撑死也不够十两。

      那么还有个可能就是,岳青青本人和天机门有莫大的关系。

      霍遇安指尖轻点着桌面,斜眼看过去,岳青青这会子乖觉地站在一边,甚至还打了个哈切,看着蠢笨简单。可那双黑白分明眼珠子却到处乱看,灵得很哪。

      “岳青青,你知道天机门么?”霍遇安直接发问。

      青青乍听见这话,头没来由地刺痛,很熟,是那种刻骨铭心地熟,但就是想不起细节,她摇了摇头:“天机门是什么?木门还是铁门?”

      霍遇安唇角浮起抹笑,假装没看到她眼中转瞬即逝的惊诧。他下巴朝内室努了努,“太热,我床上有把折扇,拿来给我扇扇凉。”

      “是。”
      青青转身朝里间走去,她心狂跳,嘴里重复默念天机门这三个字。这是哪儿?为何一想这三个字,她就紧张?霍遇安忽然提天机门什么意思?

      青青进去后扫了圈,干净素简的男人屋子,一水儿的灰色被褥床幔,无不显示着这个男人的无趣。

      只是,床上仅放着枕头,并没有什么折扇哪。

      青青蹙眉,刚转身,愕然发现霍遇安就站在她面前。

      她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更紧张了,这人是鬼么?什么时候来的?怎么都没点动静。

      霍遇安看见她被吓着的蠢样子,就觉得好笑,他斯条慢理地挽起袖子,“吃饱了,有点撑。岳青青,你不是会两手功夫么,咱们比划比划,消消食。”

      青青连忙摆手:“您昨儿不是车里试过奴的深浅了么?”

      她轻咬下唇,委屈地捂住右臂,“奴婢就是个花架子,遇到您这样的行家,铁定会吃亏的,您何必欺负人呢,我胳膊还疼着呢。”

      霍遇安似笑非笑,一步步逼向女孩:“这就是欺负了呀。”

      青青脚底一踉跄,差点栽到床上,她吓得避开他,想赶紧逃走。谁知就在此时,她看见霍遇安突然出手,朝她下阴攻来。

      青青脸顿时红了,气得要命,这是女孩子最私隐的地方,这男人未免太下作了些!

      她往后撤了一步,瞧见霍遇安又变了一招,招数很熟,若没猜错,应该朝她小腹袭来。

      青青顿时察觉出,这男人又在试探她。

      她选择没动,站在原地等待袭击。

      霍遇安及时收手,唇角浮起抹笑。
      方才他用天机门女杀手廿六的招式攻击,岳青青显然不想露底,第一招闪躲,第二招虽然站在原地没动弹,可眼睛却提前预判他出手的方向。

      确定了,她就是天机门的人!

      “岳青青,你真是越来越有趣了。”霍遇安脸色一沉,毫不留情地出手。

      青青只觉一记凌厉掌风迎面袭来,二人实力强弱悬殊过大,青青根本来不及想应对招数,心口一痛,整个人被震得连退数步。

      青青没站稳,直挺挺朝后栽去,咚地声,竟倒栽葱似的摔进浴桶里。

      顿时间,冰凉的水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将她整个人包围。

      迷迷糊糊间,她脑中闪过很多画面。

      寒冬大雪,她十二岁,哆哆嗦嗦地站在个大水池边,水结了层薄冰。

      在她身边,立着那个记忆中的俊美少年。少年个头蹿高了些,亦成熟了些,那双眼依旧冷漠无欲,这么冷的天,穿着身松松垮垮的青布长袍,拿着他心爱的剑,一声不吭。

      她眨了眨眼,仰头问:“师父,为何要带我来这里?”

      少年声音似冰:“我从未想过收徒,只因欠了门主人情,不得已才收了你。你,跳下去。”

      她拨浪鼓似的摇头:“不行的师父,我,我身上来那个了。第一次来,不可以碰凉的东西。”

      “作为一个杀手,就要适应一切极端处境。”少年冷漠地说出这话,一脚将她踹进池子里。

      好冰,像要把人身上的血冻住。

      她用尽浑身力气爬上去,捂住发痛的肚子,怨恨地瞪向少年。

      谁知少年忽然笑了,转身离去。没多久,他提着个木桶过来了。

      她看见木桶里的东西后,脸色惨白,身子不住发抖,里面是食人鱼。

      “师父,不要……”

      她的哀求,换来只是更为冷漠残酷的对待。师父再次将她踹入池中,并且将食人鱼倒了进来……

      现实与回忆交织,青青想逃,怎么也逃不了,痛感一瞬间放大,窒息袭来。

      忽然,她感觉只强硬有力的手抓住她的肩膀,一把将她从水中拉了出来。

      “咳咳咳。”青青被水呛着了,猛咳一气,她还迷糊着,心里除了恐惧,还有恨,愤怒地瞪着男人。

      “瞪什么眼!”霍遇安发现这女孩神色不对,她眼睛布满血丝,这么热的天,居然冷得浑身颤抖。他松开女孩,多问了句:“岳青青,你怎么了?”

      青青下意识去摸簪子,没摸到,于是一把抓住男人的胳膊,恨得咬了上去。

      霍遇安大怒,迅速钳住她的下颌,逼迫她松口。哪料这姑娘死活不松,仿佛和他有深仇大恨似的,无奈之下,他只能抓住她的头发,使劲儿往后拽。

      青青头皮剧痛,清醒了几分,她只觉嘴里有股咸甜味,好像是血,而眼前的霍遇安显然非常生气,衣裳被溅出的水打湿,右腕正汩汩流血。

      这是她咬的?

      就在此时,一阵脚步声从外头传来。

      云谏提着热水进来了,他温声问:“公子,您是不是已经用完饭了,现在就沐浴么?”
      乍看见眼前之景,云谏惊得差点咬掉舌头。
      此时傍晚将尽,屋里暧昧又昏暗,那幕兰美人站在浴桶里,而他家公子身量高大,完全将女孩遮住,手捧住女孩后脑勺,好像在……低头深吻?

      云谏赶紧放下木桶,连声说:“对不住了,打扰二位了。”

      霍遇安无语至极,气愤至极:“滚!”

      云谏还以为公子被打断好事所以生气了,赶紧陪着笑:“是是是,这就走,那个……魏国公要来了,您最好快些。”

      霍遇安闭眼,深呼吸了口气:“裴云谏,给我滚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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