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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来历 ...

  •   导游听她问得奇怪,便走进去查看,发现她所在的这间屋子进门右手边斜对窗的墙角地面上,还沾着些融化的烛蜡,一时间脸色也有些难看。

      墙角点蜡,是有点犯忌讳的。

      阿婆只平平地解释:“头先也有外乡人走错路跑来这里,随便放的撒。”

      叶蝉进屋看了眼,有些戏谑,满不在乎地笑了声:“呦,鬼吹灯啊?咱们这间上一任驴友说不定也是同好书粉呐,姐姐,你忌讳这个啊?那我们把蜡烛点在床边就好啦。”

      顾弦望抿着唇没说话。

      导游忙也打了个圆场,随口敷衍了两句,只想快些把人安顿下,过了这一夜。

      要不是今晚得确保人员安全,他还真不乐意在这鬼地方打地铺,睡大巴车上都比这香。

      叶蝉方才在车上打了会儿盹,自己又是个夜猫子,现在反而精神了,饿得慌,抻着脖子就问:“阿婆啊,请问一下您家里有没有能吃的东西?我给钱。”

      中午大家为了赶行程,团餐都吃得仓促,说不饿是假的,要是有吃的那自然是最好。

      导游本不想添些麻烦了,没想到阿婆倒是很主动,同他说了一番。

      “阿婆这里能吃烙锅哩,就在外头火塘子上烤嘛,大家有没有饿的,钱不要你们出嘛,旅行社包的。”

      那俩小伙子一听有饭吃,忙把包里已经取出来的泡面盒又塞了回去,紧赶着问都有些什么菜色。
      这些天他们除了嗦粉,烫菜,就是酸汤鱼和豆米火锅,这本地的烙锅还没机会尝着,那阿姨看大家伙兴致颇高,还主动进了厨房去帮忙。

      萨拉和龙黎选了里间,临着阿婆的屋,她们这次出任务,行李只带了些必需品,一人一个旅行袋,贴身随行。

      萨拉放下行李,将房门合上,贴门站着,问龙黎:“龙,发现什么了?”

      龙黎把自己的包放到上层床架,掀开窗帘看了眼屋后那条小渠,仔细检查过床板上下,才慢慢说:“这个村不是给活人住的。这间房四角挂铃,门前垂了纸笼,床板下贴黄纸辰符,应是供走脚借宿的地方。”

      “哦。”萨拉不以为意,对赶尸的行当没什么兴趣,嗤声说,“那个女的呢?”

      “她的目力,很不寻常。”

      萨拉一撇嘴:“呦,能让你觉得不寻常,怎么,千里眼啊?”

      龙黎从包里翻出一把牛皮系套的匕首塞进长靴的靴筒侧面,说:“夜能视物,非得自小磨练。你在西沙时应该也曾听过南蛮憋宝,这是他们的童子功。”

      “呵,我就说这人不对劲,早上在那岜沙寨子,她也发现了祖树里的刻图。”萨拉把手机递给龙黎,“你看看吧,这是你们下车的时候,我让人传过来的资料。”

      手机上是张照片,清晰的印着顾弦望的个人资料。

      1987年7月生人,家住苏州,父亲长途司机,因意外身故,母亲是教师,因病长住疗养院中。
      职业是……

      “就一个戏子。”萨拉扣了扣小指盖边有些脱色的黑指甲油,“听说还是个小角儿,她师父倒是有点来头,叫尚如昀,京城人称尚九爷。”

      龙黎对梨园一行陌生,从不听戏,但对九爷这个名讳却似有耳闻,“尚如昀?”

      “嗯,这个尚九爷如今七十多岁,还活跃得很。他的资料可不好查,前半生的东西都抹掉了,只是传闻他从天津卫发家,早年像是和盗门有些联系,背后水深得很,后来似乎就专注唱戏了,名声很响,他徒弟不多,那女的就是一个。”

      盗门。

      江湖里三教九流之外,所谓外八行里共有金点、乞丐、响马、贼偷、倒斗、走山、领火、采水,并称‘五行三家’,说白了不过是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自己给自己脸上贴金,这其中多数行当,都与盗门沾着勾连。

      但憋宝不同,所谓北相灵南憋宝,干的都是同一件事,寻世间天材地宝,顺势而得,因为拿的都是无主之物,向来是不愿与盗门有所牵连。

      据闻憋宝这一行多是独行,所以人常说此道中人性情桀骜,难以捉摸。

      南蛮憋宝与北派相灵最大的区别,在于寻探的功法不同,好比倒斗之流衍生出摸金搬山等几个流派,北派相灵同样讲究望闻问切的花头,喜欢结群而动,而南蛮憋宝的关键,则在于一双招子功。

      传闻凡憋宝传人三岁前便得关在暗房中磨练,直至在无光处亦能辩物精纯,而后又需得师传鳖珠纳脉,能视得常人所不能见的宝气,如此这招子功才算是成了。

      民初鱼龙混杂,惯以津港为重,那尚九爷要是早年真是从天津卫发的家,说明是有些真本事在身上,加之梨园一行也是自小习艺,顾弦望作为尚如昀的弟子,真得了些憋宝的功夫,倒也不是不可能。

      “要真是个搞憋宝的,跑来我们这可不是个好消息。”萨拉支着耳朵听着院子里的动静,压着声说,“要么干脆就把她给做了,反正她无亲无故,家底不见得干净,在这深山老林里,谁知道是什么意外。”

      龙黎乜了她一眼,将手机递还:“此行险难不同以往,不要横生事端。”

      “呵呵,我随口一说罢了,就一个唱戏的小妮子,难道还能自个儿翻出天去。不过……我们要找的东西,决不能让别人动半点心思。”

      她末了这话说得阴沉,却半点不像是玩笑。

      龙黎未置可否,径直从她身边走过,开门道:“出去吧。”

      …

      院子里柴火烧得很旺,火塘子上支着一张圆铁板,中心化着自家熬的雪白猪油,柴锅上温很快,没一会儿白膏化成金色的油脂,阿婆先将一碟片得齐整薄透的五花肉下锅煎出油香,随即放进洋葱蒜瓣和青椒略一翻炒,醇厚的油香中立时添上了些别样香气。

      先下肉,除了新鲜的五花,牛里脊和下货,更有过年农家腌制的腊肉,过了水的腊肉切成晶莹薄片,在油中煎烤,能香得人直跺脚。

      小马扎和木椅子不够用,就让阿婆和几个女士坐着,其余人端着盘子站在外围吃,一样是个热火朝天。

      热乎乎的美食下肚,再添上一杯媲美高山流水的山间自酿,原亘在团员之间的那点子生分似乎也随着橙红哔啵的夜火一道融成了淡淡的水汽。

      阿姨喝了半杯酒,脸皮通红,嗓门扯得极大,见龙黎和萨拉姗姗来迟,忙给他们递盘子洒蘸水,“来得正好,豆腐刚煎熟,你们看看这焦边儿,欸小叶,你给瞧瞧内土豆儿好了没?”

      不由分说,这俩一人给添了一筷子牛肉一大片煎豆腐外加些芹菜段。

      萨拉最烦芹菜味儿,一边躲一边觑着浑然不觉自己过度热情的阿姨。

      “真的啊?那些驴友后来都没找到?”坐在铁盘边的叶蝉又一筷子大肠下肚,灌了一口白酒,放着嗓子问。

      阿婆佝着腰,一手用木筷子翻弄着菜:“嗯,没听说撒。他们几个人偷拿了古寨的东西哩,跑到那山林子里,那是个死人沟沟,我们自己都是不敢去哩,好多年么,也莫找见。”

      叶蝉有些微醺了,揉了把涨热的眼睛:“是哇,到这种地方还是得跟正规的旅行团来,自己瞎跑什么啊,出事儿都没法求救。”

      又伸筷子夹了块煎出脆皮的土豆条放到一旁顾弦望的盘子里,“姐姐你吃啊,这个土豆最香了。”
      萨拉嗤笑道:“这句话你倒说对了,没有金刚钻别揽那瓷器活儿,通常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死得都很惨。”

      叶蝉侧头瞥了眼,见萨拉吊着双丹凤眼跟只狐狸似的打量顾弦望,也跟着夹起嗓子来说:“欸姐姐,你有没有遇到过那种,嘶——就是一知半解的,干活儿的时候总不见人,一闲扯淡就积极冒头随地大小爹的那种人啊?”

      顾弦望早先换了套衣服,又把妆卸了,现下穿着身始祖鸟的休闲装,酥秀黑发扎起马尾,一缕散下的长发绕过脖颈,搭在露出的半截锁骨上,两条玉竹似的腿交叠着,那模样怎么瞧怎么干净,与叶蝉像是对同学。

      她不知道在沉思什么,听了这话,有些茫然地微抬眼皮,“嗯?”

      顾弦望五官本就古典,这一抬头神色间竟衬出些无辜的意思,似是黄莺,撩得叶蝉心尖痒痒,嘻嘻哈哈地凑过去。

      “我说呀,有些人就是吃多了盐巴,爱管咸事。”

      叶蝉话篓子的功力这些天在座的也都领教过了,见那花臂美女吃瘪,边上几个哥们都没敢搭腔,个个抿着嘴,想笑不敢笑似的,光盯着铁盘上的菜看。

      萨拉对着空气攥了攥拳,把盘子一撂:“吃多了饭当心硌牙。”接着转过身,一人送去个白眼,“龙,我先回了。”

      走了。

      “嘁,我还怕菜不够分呢,正好。”

      萨拉一走,龙黎也没有多留,接着司机也离了席,说是要回大巴车再看看车况。

      随后阿婆也站起来,往每个人的盘子里都扫了一眼,锤了锤腿,说自己年纪大了,得早点休息,嘱咐他们夜里不要乱跑,便也回屋去了。

      这顿夜宵吃到约莫十二点过,其余人先后散了,也就是叶蝉非得拉着顾弦望扫尾话闲,拖到最后,见导游一个人收拾残局,有些不忍,便帮衬着搭了把手。

      等两人回屋时,顾弦望突然在门前顿了脚步。

      叶蝉不明就里:“怎么不进去啊?”

      顾弦望看了眼门缝里飘下的白纸片,没作声。

      轻手推开房门,里面黑沉一片,行李都还摆放在原位,她走向自己的下铺,看了眼旅行包上的拉链。

      拉链的拉头,垂到了另外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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