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孤独而立的稻草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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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独而立的稻草人艾易．拉迷
这里是一个连正式的名字都没有的小村庄。
这个小村庄位于一处隐蔽的山谷内，与外界的唯一通道是一条狭窄的只能供一辆木头推拉车通行的崎岖小径。不用想，汽车是绝对不可能驶进去的，只能老老实实的用自己的脚走。
而现在，在夏天的炽热太阳之下走了整整一个早上加半个下午后，我站在了这个无名的小村庄外围的草原边，看着村庄中那矮小的最高只有两层的简陋小屋和完全没有经过处理的泥地，我感觉很是不可思议。
从榎木前辈给我的数据中，我知道，这个小村庄里最高科技的东西，大概就是电话了，而且还是有线的那种……
「喂！那边新来的那个！别呆站在那边了，快来帮忙把东西都搬到村里的学校里去！」
叫唤的声音把我的飞远了的神志拉了回来，定睛一看，原来前辈他们都已经拿着大包小包，开始向村庄里走了。我大声的应了声，便小跑着跟了上去。
那个叫我的前辈把手上的两个大包丢向我，我手忙脚乱的接住。
「别再发呆了，再有下次小心被抛下喔！」空出来了一只手的前辈一把掌拍在了我的后脑上。「把东西都放好在学校之后，我们可得开始调查了！」
「啊，是！非常抱歉。」稳了稳怀里抱着的两个大包，我快步跟着前方的一小队人，向着这个小村庄中唯一的一所学校走去。
调查。
对，就是调查。
这么一个默默无闻的小村庄，我们一行差不多十人当然不是来旅游观光的。
我们，是警察。
虽然，我还只是一个见习的。
这次的调查，我可没资格亲自动手。
这次我会跟着来，只是因为有人提出需要一个助手。
说是助手，其实也不过是跑腿的。
让我们前来这个小村庄的案件，是连续杀人事件。
连续的五年，这个小村庄里，都有一个人在六月份被杀。
每一个死者，都是先失踪两个星期，然后被发现，而且死相惨烈。
现在，正是六月。
根据对之前的五个死者的调查，前辈他们发现了唯一的一个共同点──每一个死者，都与这个小村庄里的唯一一所学校有着或多或少的关系。
走了差不多十五分钟，我们一行人到达了小村庄里简陋的学校。学校位于小村庄里一座树林旁边的山坡上，附近有很多高大的树木。
明明是烈日当空，但我莫名其妙地，居然觉得有点阴凉。狠狠的打了个寒战，我快步走进了学校里。
这个小村庄平常根本就不会有来访者，当然不可能会有旅馆之类的东西存在，所以我们一行人只能被村长安置在学校里的空课室中。
听这所学校的校长介绍，由于小村庄里人口不多，学校里只有一个班别，班上的学生没分年龄，全部一起学习。
前辈他们跟村长和校长寒暄了一会，便各自的去调查了，有的是到村庄里询问之前那五个死者的事情，有的是到学校的资料室去查找那五个死者与学校之间的详细关连。
在课室中把前辈们的行李都整理好后，在没有人过来找我跑腿的情况下，我一下子空闲了下来。想到之后可能再没有这样自由的时间，我打算趁着现在自己一个人好好的逛一下。
第一站，当然是身处的这个学校了。
非常轻易地，我找到了唯一有人气的课室。隔着木制拉门，我能够听见这所学校唯一的老师在指导功课的温柔声音。
从门上的小窗望去，我看见了大约二十多个小学生年纪的孩子分成五个小组坐在一起。
没等我多看几眼，我听见后面不远处传来了一阵拉门的声音，转头，就看见校长手拿着一个金黄色的铃铛从课室另一边的校长室中走了出来。
看见了课室前站着的我，校长微微一愣，随即友好的向我点点头，然后摇起了手上的铃铛。
「那么大家～今天就到此为止了！」课室中那把温柔的声音如此说道。「大家待会游玩的时候要注意安全，还有不要太晚回家喔～」
「是～」孩子们活力的应道，然后是「乒乒乓乓」的桌椅碰撞的声音。
我看了看腕表，现在是下午三时半，是放学的时间。
「咔啦－」
课室的门被拉开，一个穿着白色衣裙的年轻女子走了出来，正是这所学校唯一的老师。一开门就看见了一个陌生男子，女子好像有点被吓到。
「啊……抱歉。」我尴尬的搔搔头，后退到走廊另一边，给女子让出空间来。
女子微微一笑表示不介意。「你是……啊～是这样啊。」本来应该是想问我是谁的女子一脸的了然，凑近我向课室里指了指。
「你是来调查的警察吧？要小心注意不要让孩子们知道你们前来的目的……他们什么都不知道的。」女子小声的在我耳边道。
「啊……好的，我明白了。」女子身上的那种城市中很是稀有的纯净气息让我一阵愣然，呆呆的应了声，便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女子微笑着后退一步，向我伸出了右手。「你好，我是这里的老师，森加奈子，请多多关照喔！」
「哈啊…你好，我是跟着前辈们来的见习警……见习生。」一时口快，差点就把「警察」说出来了，一个不小心的话，可能就会被放学后离开课室的孩子们听见了。
「嘿嘿，是吗？嘛！你好好加油啰！我也得开始工作了呢～」名叫森加奈子的老师偷笑着向我指了指怀中抱着的一叠作业，挥挥手便转身向职员室走去。
看着森加奈子走进职员室的背影，我这才想起来，我刚刚没来得及告诉她我的名字。
搔了搔头，虽然觉得有点可惜，但这并不是什么太重要的事情，我耸耸肩，没有太在意，向着聚集起放了学的孩子们的学校空地上走去。
之前的那五年，每一个死者，都与这所学校有着或多或少的关系。
而这所学校里，除了校长和唯一的老师森加奈子之外，就只有这里的二十多个学生了。
也就是说，森加奈子身上，也有嫌疑。
学校空地上，孩子们分成了三个小组在玩。
有一组在玩躲避球，有一组在玩弹珠，有一组在摆弄着一堆木棍子和绳索。
看着那一组摆弄着木棍子和绳索的五、六个孩子，我不由生出一点好奇，就凑了过去了。
「啊！你是刚刚跟森老师站在一起的哥哥！」还没走近，一个眼尖的女孩子就发现了我，指着我叫道。
「诶…你们好。」向孩子们点点头，我自然的走到他们身边。
「吶吶～哥哥你是谁啊？」一个男孩子很是不客气的上下打量着我。「我从来都没有见过你呢……是从外面来的人吗？」
「…对，我是来参观的。」我伸手到男孩子的脑袋上，想要拍拍他，却被他一巴掌拍了下来。「……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可以跟我介绍一下吗？」
「我们在作参加联村稻草人比赛的前期准备呢！」发现我到来的那个女孩子笑道。「你看！这是主轴的两条木棍子，还有固定用的绳索。」
「喔。」我了解的点点头。「不过，只有这些可不够吧？稻草人的话，应该还需要干草和布料之类……」
「嗯，我们现在就要开始搜集好的材料了！」男孩子兴高采烈的道。「你可别小看我们了！前些年我们村子都拿了第一名呢！」
「呃…是吗？」我不由苦笑。「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好好加油吧。」
「喔！哥哥再见～」孩子们抱着那堆材料，在仓库中放好，便小跑着向学校外走去了。
──稻草人比赛。
我摇摇头，苦笑着向旁边的树林的树荫下走去，想要躲避一下炽热的阳光。
──大概也就只有这样落后的小村庄才会有这种的比赛吧……
面对着学校空地的树荫下，出乎我意料，居然坐着一个男孩子。看见他脚边的书包，我知道他也是这里的学生。
「……你不去跟他们一起玩吗？」我向他问道。
「！！」突如其来的声音好像把他吓到了，猛的转过头来瞪着我。「啊……不，不了。」
「喔……为什么不？」我轻轻的坐到他身边，跟他一起望着空地上玩得欢快的孩子们。
身边的男孩子抱着膝盖的双手紧了紧。「……我……跟他们合不来。」
「……很奇怪吧？你不是跟他们一样是这个村子的人吗？」我奇怪道。「应该是从小玩大的朋友吧？」
「不……我是从外面来的。」男孩子轻声说，声音听起来有点闷闷的。「我小时候身体不太好，于是家里就搬来了这里，说这里的环境和空气对我更好……我来到这里五年了，但到了今年才入学。」
「原来如此，不是本地人，所以才会这样啊……」我了然的点点头。
「而且……」男孩子抿了抿嘴，黯着眼睛望着空地上的孩子堆。「我的年龄比他们都要大，也比他们高很多，可是因为我一直都没有上学，成绩是他们之中最差的……他们，都看不起我。」
在炽热的下午的太阳的照射下，在空地上玩耍的孩子们看上去就像是在发光一样。而在树荫下的我和身边的男孩子，跟他们完全就像是分隔在两个不同的空间一样。
我们之间，没有一点交集。
一阵沉默过后，我再次开口。「有想过要如何融入他们吗？」
「……诶？」男孩子看上去很是惊讶
「嗯。你既然希望他们接受你，那你总得踏出第一步，做些什么让他们承认你的能力啊～」我指了指在玩躲避球的一组孩子。「举个例，你长得比他们都高，手脚也比他们长，也就更容易能接到球了。」
男孩子的眼睛亮了起来。
我好笑的在他脑袋上拍了拍。「你看，这是你的优势。在他们之中，总有些事情是只有你能做到的。」
「是、是这样吗？」男孩子稍稍精神了起来，望向空地上的孩子们的眼神有点跃跃欲试的意味。
「喔！不试试看的话不会知道的喔。」我鼓励的在他肩上重重的按了下。「去吧！」
然后，男孩子忐忑不安地向着孩子堆中走去。
坐在树荫下没有动，我远远的看着男孩子跟正在玩躲避球的孩子们说了些什么，然后那些孩子们在离男孩子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围着圈商量了一会，又跟玩弹珠的那堆孩子说了些什么。最后，他们全部都好像同意了些什么似的点了点头，回头跟男孩子说了几句，便统统开始收拾，应该是准备离开学校了。
男孩子很是激动的跑着来到我的面前。「哥哥！成、成功了！他们说会让我在那个稻草人比赛上帮忙耶！」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我笑道。
「真是太感谢你了！哥哥能跟我交换电话吗？」男孩子恳求道。「虽然有点不一样，但哥哥你是我的第一个朋友呢！」
「电话？嗯，这个的话没问题。」接过男孩子递上来的笔记本，我把自己的手机号码写了下来。
看着笔记本上的号码，男孩子很是珍惜般的合上，放好在书包中。「哥哥！我是太刀川和人，我今天晚上会给你打电话喔！」
没等我说什么，这个名叫太刀川和人的高个子男孩就兴奋的跑着离开了学校。
看着太刀川和人跑远的背影，我无奈的搔搔头，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泥土，向学校走去。
──我可不能确定有没有空跟你聊天啊。
「喂～你刚刚跑哪去了？」
我刚踏进学校，就看见了榎木前辈。「啊…我都跟这里的学生一起在外面的空地上呢～他们刚刚都回家去了。」
「喔…」榎木前辈的眼底闪过一丝异样的神色，快得几乎让我以为是幻觉，更不用说了解那代表了什么了。「你一个人小心一点，以后不要再单独行动了……别忘了我们来的目的，凶手可能就在我们身边！」
「是，我会注意的了。」虽然是这样说，但我可不认为那些天真活泼的可爱孩子们能与那个连续杀人犯有什么关系。
「那么，去吃晚饭吧！」榎木前辈拉着我的手臂向学校外走去。
「诶？」我抬起手腕看了看腕表。「这才六时不到啊！吃晚饭？」
「你以为这里是哪里？」榎木前辈头也不回的说。「早点吃完饭早点睡觉早点起床，使用的电量也就少了！在这里的人看来，我们城市人的生活作息才不可思议呢！」
「啊，原来是这样……」
在村庄中的一间小店中吃过晚饭后，跟榎木前辈走在回程的路上，不出所料，太刀川和人致电来了。
「谁打来的？」榎木前辈好奇的问。
「刚刚在学校里认识的一个学生，叫作太刀川和人。」我捂着手机向榎木前辈苦笑着说，然后跟太刀川和人聊起天来。说是聊天，其实就是他不断在说，我时不时的回应一两句而已。
今天下午的事情好像真的让太刀川和人非常兴奋，听他的声音，他到现在都还没有冷静下来。
跟榎木前辈慢慢的走了十五分钟，我们到了学校门前，是时候要工作了。就在我正想告诉太刀川和人今次的电聊到此为止的时候，电话在从那头传来的一阵东西翻倒的混乱声响中突然的挂断了。
我皱起了眉，心中有了非常不好的感觉，我在榎木前辈询问的眼神中担心的重拨了回去，却是一阵「嘟－嘟－」的忙音。
「发生什么事了？」看着我的表情，榎木前辈不由的问。
「榎木前辈……好像，出事了。」我的喉头滚了滚，轻轻的说道。
「那个学生是叫太刀川和人没错吧？我立即去查查他家的地址！」说着，榎木前辈便向学校的资料室跑去了。
拿到了地址，我便和榎木前辈和另外被叫来的两个前辈一起向着地址上写的地方奔去。
太刀川和人住的地方离学校并不是太远，我们跑了五分钟就来到了他家所在的那条街了。街道两边的屋子都是漆黑一片，村民们明显是都已经睡了。整条街只有一间屋子亮着灯，那里就是太刀川和人的家。
跑到了屋子的门前，榎木前辈用力的拍起门来。「我们是警察！请开门！」
屋子里传来一阵慌乱的脚步声，然后门便被拉开，一个妇人紧张的抓着门边望着我们。「是、是警察吗？我的儿子、和人他不见了！」
「太太！你们家的电话在哪？」榎木前辈冷静的向妇人问道。
「就在客厅里！」妇人颤抖着手指向屋内，然后快步带着我们进去。
进到有点混乱的客厅，一个中年男子向我们点点头，指了指悬挂在矮柜旁边的电话话筒，介绍起情况来。「和人他说要跟一个新认识的朋友聊天，要晚点睡，我便和内子先睡了……却突然听到了东西翻倒的声音，赶下来一看……」
「和人他就已经不见了！」妇人伤心的哭了起来。「拜托你们帮忙把和人找回来！求求你们了！」
「榎木！你看这里！」一个前辈站在面对后院的破碎了的玻璃窗前叫道。「把那个孩子带走的人应该是从这里进屋的！」
我转头看了看，那个破了的玻璃窗，正正就对着放置了电话的矮柜。能在确定太刀川和人就站在这里并把玻璃窗打破了之后，在太刀川夫妇从楼上赶到之前把他带走，想来那个人是早有准备的。
我能想到的事情，榎木前辈当然也能想到。立即，榎木前辈便向另外两个前辈吩咐道。「赶快通知警部，派人到村子四周搜索！这才过了不到十分钟，那家伙应该还没有跑远！」
「是！」
然后榎木前辈便拉着我向后院跑去，那里是一座小树林，里面漆黑一片，几乎什么都看不见，脚下随时都有凸起的树根或小坑，非常的难走。
身边突然亮起了一束光，我转头一看，原来是榎木前辈的手电筒。
「呼～差点忘了我特地带来的随身手电筒……你有没有带？」榎木前辈问道。
「有……不过还放在我的包里，没带出来呢…」我耸耸肩，从裤袋中拿出我的手机。「先用手机代替吧，能看到脚下就好。」
榎木前辈点点头，然后我们继续在小树林中跑。「我们总共也就不过十人不到，能找的范围实在是太小了……我想我们还是分头找比较好，小心不要迷路了！」
「是！」
整整一个晚上。
我在这个小村庄里漫无目的地跑了整整一个晚上。
期间我有遇上同样在寻找着太刀川和人和把他抓走的人的前辈们，但他们都说没有任何的发现。
筋疲力尽，抬腕看了看腕表，黎明将至，我几乎都要放弃了。过了这么久，太刀川和人他应该已经……
「铃铃－」
手上充当手电筒的手机响起的突然的铃声把我吓了一跳，我一愣，立即就明白这一定是榎木前辈打来的电话，赶紧按下接听键。「喂？榎木前……」
「在学校后面的山上，赶快过来！」只此一句，榎木前辈便挂断了电话。
没有多想，我用尽最后的一丝力气向学校的方向跑去。
在我迈着不稳的脚步来到学校后面的山坡上时，太阳缓缓的从山后升起，黎明的曙光照拂在围在树林边上的前辈们身上。
留意到我的到来，榎木前辈拿起一瓶水向我走近。我接过榎木前辈递来的水瓶，打开后直接灌进干燥得如同在被火烧的嘴里。
「呼～活过来了……谢谢！」我缓过一口气，感觉总算是清醒了点了。
拿着被我喝空了的水瓶，我跟着榎木前辈向树林边上走去，同时，我看见了榎木前辈另一只手上拿着的太刀川和人的资料。「榎木前辈……和人他，是在树林里吗？」
「嗯。」榎木前辈淡淡的应了声。
榎木前辈这样简单的一声，完全解答不了我心中不安的疑虑。「吶……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榎木前辈站定在树林前面，没有进去，只是淡淡的扫了我一眼。「太刀川和人，他死了。」
「……果然……」我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就只有和人他出事了吗？那其他的学生呢？他们没事吧？」
「他们……那些孩子们说找到了好的材料，很适合拿去参加那个联村的稻草人比赛。」榎木前辈的声音仍然是淡淡的，只是毫无感情地在述说着一件事的感觉。「然后他们在天还没亮的时候就到了山上去做稻草人了。」
「那、那和人的尸体呢？」
很久的一阵沉默过后，榎木前辈缓缓的向树林中走去，他轻轻的一句话让我钉在了原地。
「那个稻草人，我看过了……它跟太刀川和人一样高。」
──孤独而立的稻草人．全文完
◎艾易．拉迷 ２０１０年５月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孤独而立的稻草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