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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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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茂勋瞪他,却没忍住打了个哈欠,顿显气势不足。他翘起二郎腿,哼哼起一支什么调子,荒腔走板。陈文港刚要说话,郑茂勋接了个电话,和狐朋狗友嬉笑怒骂:
“滚你的!去你……在哪个地方?好,知道了,这就去。”
陈文港耐心等着,郑茂勋接完,瞥见他还在——
“你怎么还没走?”
“你要去哪?”陈文港问。
“你别烦。”郑茂勋说,“你想管我,也不看看自己有什么资格。你算老几?”
陈文港靠着门框,往他欠揍的脸上打量。郑茂勋拎起车钥匙,被挡在门口出不去。两人相持不下,陈文港看着他,没有让开的意思,他忽而问郑茂勋:“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哪一句?”
“哦,你肯定听过,大家都上过学的嘛,树欲静而风不停,子欲养而亲不待。”
郑秉义老当益壮,这不是郑茂勋平时会考虑的问题,他像是突然卡了个壳。
陈文港只笑了笑:“你不知道你爸爸以前怎么上班的吗?义父早几年身体还硬朗的时候,每天到公司至少比上班时间提前一个小时,全公司连保洁都没他来的早。那时候这栋楼的电梯几乎都没人用,因为他自己不管几楼都走楼梯,董事长不坐电梯,大家怎么敢僭越。这也侧面说明义父管理公司作风有多强硬,以前没有人敢不把他当回事。但是现在他也老了。你现在叫他天天走路上下六楼,他的膝盖和心脏都要闹意见了,郑茂勋,他已经进入老年期了。”
郑茂勋张了张口,却不知如何回答。他没了哼歌的心情,脸色拉下来,心里不太舒服。
他听陈文港继续说:“人老了,身体机能只会越来越衰退,直到你爸爸离开你,没法再庇护你。郑氏也总要改朝换代,你知道多少眼睛盯着你和郑玉成——人家管我的名声好坏干什么?你们家的遗产又不分给我,狗仔都懒得多分两段话给我,他们只会盯着你的把柄看。”
陈文港拍拍他的肩膀:“不过,你现在终归还有一个爸爸可以孝顺,好好珍惜吧。”
下午郑茂勋没去找他的狐朋狗友。
晚点陈文港又进来,跟他要工作台账,郑茂勋懒洋洋地翘着脚,翻了半天,抬手扔过去。
陈文港提醒他:“坐有坐相。”
郑茂勋不听:“关你屁事。”
陈文港翻过一页台账,他坐在那一张张翻阅的样子像给小学生检查作业。郑茂勋又有点懊恼,想着干什么要听他的。陈文港也不过比他大两岁,摆什么长辈的架子。
他疑心对方检查完他的“作业”会露出不屑的表情,像河豚似的鼓着一身刺,随时准备好反唇相讥,陈文港却只说了个谢谢。
郑茂勋一愣:“就这样?”
陈文港询问:“你还有什么要说?”
“你……我没话和你说。”郑茂勋舌头打了个结,“时间到了,我要下班了。”
“哦。”陈文港问他,“你是怎么来的?你自己开车?方不方便稍我一程?”
这是郑茂勋今天鬼使神差地做的又一个决定,他本不乐意,却还是同意了。
到地下车库,郑茂勋解锁车门,扭头睨陈文港一眼,突然恶作剧般改了主意。
他得意抛了下车钥匙:“差点忘了,我这跑车还是新的呢。我又不想让你坐了。”
“你不想载我我去地面上叫辆计程车就可以了。这又不用勉强。”陈文港莫名其妙地看他,“不过因为你也回家,我才多问一句。”
“……嘁。”郑茂勋拉开车门,觉得没意思,“上来吧。”
附近的专用车位上,一辆银色宝马忽然冲出来,抢先驶出了通道。这速度在地下车库过于危险,好在郑茂勋还没打火,他骂了一句,却见那车牌倒很眼熟。
认出这是谁的车,倏忽之间,他反而不气了,心里的小恶魔蠢蠢欲动。
郑茂勋突然换副面孔,向陈文港道:“其实仔细想想,咱们俩的关系就算以前不好,也用不着那么僵,对吧?以后上下班我方便的时候,都可以顺路带你。”
陈文港宠辱不惊,给自己系安全带:“那先谢你了。”
*
一有事做时间就过得快,一晃快两周过去。
上辈子顾虑郑玉成的感受,陈文港和郑茂勋相处不多,彼此甚至多有陌生。
现在三个人的关系反像成了种较劲:
郑茂勋为了和他哥置气,宁可捏着鼻子天天和陈文港相处。
而郑玉成冷眼旁观,索性好像打算把冷战进行到底了。
陈文港并不特别关心兄弟两个之间的水火难容。比起这些,他听郑宝秋说,霍念生暂时回了彰城——这是目前仅能得到的一点动向。如今霍念生身边的人他一个也不识,无从得知他的具体行程。倒是霍念生花边新闻繁多,或许狗仔都更了解他住了哪家酒店。
可惜娱乐小报不是GPS,不可能给大众一个实时定位。
陈文港只得安心工作,与郑茂勋朝夕相对,奉命看着他好好上班。
同事们也天天瞧热闹。饶是以陈文港的脾气,有时候也难忍他——
“郑茂勋,再提醒一遍,我不是你的保姆,我不会给你代办所有的事。”
“我不管,是我爸让你来教我的,这就是你的责任。”郑茂勋得意洋洋。
这也算一种屡败屡战的韧性,因为他挑衅陈文港,对方总能有办法让他不痛快。郑茂勋赢少输多,常被堵得说不出话,也头一次发现,这人还有这么伶牙俐齿的一面。
不是那个沉默温驯站在父亲背后的影子,永远没有自己的想法和喜怒。
五楼,郑玉成去茶水间,便听有人在里面讨论得飞起:
“哎唷,幸好大老板开了眼,派人来把这位二公子收了神通。我就说按董事长的风格,早晚要派人来治他。上次我路过,看到他脸红脖子粗的样子,真是旷世奇观!”
“有没有录像?有没有录像?我想看。”
“哪敢拍?没遮没拦的怕被发现,真让他看见还不炸锅,下次有这种热闹我叫你。”
“他那张不中用的嘴,上次没给我气死,早该有人管一管了,我先管小陈喊声菩萨。”
“你别说,我看好这对冤家,说不定吵着吵着,以后还能吵出点感情来呢?”
郑玉成知道这是员工给他们的绰号,背地里喊“二公子”是郑茂勋,他是大的那个。
这时也有人想起他来:“不会吧……那大公子呢?小陈以前不是是他的人吗?”
茶水间里静了片刻。
有声音开口:“最近他们好像不搭理对方了,不知道什么时候闹掰了吧。”
“或者这会不会是郑董的意思,两个儿子一碗水端平,以后好打擂台?”
茶水间不远处有员工路过,看到郑玉成端着空杯子,沉着脸跟自己擦肩而过。
公司派发下午茶,陈文港拣了两块小黄瓜三明治,感觉身后被拍了一下。
他一回头,是郑玉成,趁其他人还没看过来,示意换个地方说话。
两人上了楼,推开玻璃门,楼顶天台是一片空地。
靠墙根摆了一圈花草,叶子被阳光烤得绿油油的。
陈文港的目光很温和,脸上没有一丝生过气的痕迹。说起来,似乎从来没人见过他生气。即便天天跟郑茂勋吵吵嚷嚷,没人听他说过一句难听的话。
迎着那种目光,郑玉成欲言又止,一阵悸动突然梗在喉间。
“我……我回去想了很久,我想清楚了。”他定了定神,说得认真,“我理解,你现在顾虑爸爸的想法,我不为难你,但只要能过了他那关,我们不是还可以继续在一起?”
陈文港一时没点头也没摇头,靠在被烤热的水泥栏杆上,眼神渺远。
他透过郑玉成阳刚英俊的外型,看着自己的过去。
“我不想跟你闹成现在这样,所以不如我们先搁置吧。”郑玉成从他的态度里看到希望,“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只会嘴上说得好听,不可能真正过得了爸爸那关。我愿意将来向他证明,不一定需要出卖婚姻搞联姻。”
“至于何宛心,我真的跟她没有什么,我绝对不会跟她或者其他女人谈婚论嫁。”
陈文港笑得很平淡。
如果郑玉成最后不娶何宛心,将来也不娶其他女人,就结果来说是桩好事。不管什么性质的婚姻,始终是一个悲剧。
别人真心要谈婚论嫁,他是不可能拦得住的,郑玉成自己发的誓,他又守不守得住?
人心总是复杂,这不是陈文港能预知的将来。他思索片刻,没有相信,也没有浇冷水。
而郑玉成心中是另一番心事,他眼中映着陈文港,被一股冲动促使,不管不顾想吻上去。
一抬手,碰到旁边的绿植,嗡地飞出一只硕大的虫子,极有分量地拍着翅膀绕了一圈,啪,撞到郑玉成的胸口,然后找到路,飞走了。
陈文港嘴角浮起一抹微笑:“还有心思想这些?等你证明自己再说吧。”
说完转身先往楼下走。
郑玉成关了天台的门,匆忙追在后面跟上。
路上遇到熟悉的几个秘书,她们人走过去了还扭过头悄悄地看。茶水间的新话题可能会是探讨两人是否和好了,想到这些,郑玉成心里一时别扭,一时沮丧,一时侥幸,一时希冀。
五味杂陈混在一起,走到自己办公室门口,郑玉成拦住陈文港,想借口多留他一会儿:
“虽然你调走了,之前毕竟一起熬夜做的活动方案,能不能帮我看看,还有什么疏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