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将行》成婳

2、异地重生

　　痛，钻心的痛，无尽的黑暗吞噬着胭荼夕，让她痛不欲生……但是她不想、也不能，在许凌儿和朔寒面前露出一丝恐惧。

　　她胭荼夕一生骄傲，死，亦有何惧。

　　“侧妃醒了没？”

　　一个很冷漠的女声推门进来。

　　“回欣女官，还没……”另一个怯懦的声音怯怯答道。

　　“难道死了？”那个欣女官上前，凑近了床上躺着的毫无生气的女孩，脸上露出了嫌弃，“那就泼醒她！”

　　“可……姑姑，侧妃娘娘一醒来只怕会还闹自杀，这该如何是好？”

　　那个婢女刚说完话，欣女官那凉薄又尖锐的声音拔高起来——

　　“她不想嫁？还真把自己当回事，这里可不是东黎，由得她放肆！咱们娘娘这次下了死命令，侧妃……林倾墨，几天后不嫁也得嫁！”

　　床上苍白的女孩幽幽转醒，显然已听到了她们的对话，明显地皱了皱眉，还没有搞清现在是个什么情况，迷茫地支撑着起身，伸手掐了一把大腿，感受到了真实确切的痛感袭来，神情震惊之余还很困惑，自言自语道：“我……没死？”

　　一旁站着小丫鬟露出了惊喜，扑过去扶起了她，女孩被吓得浑身一激灵，条件反射把人给推开了。

　　“公主，你醒了！”

　　欣女官一步上前，握住林倾墨冰凉的手，虚伪的笑起来：“哎呦，醒了？我的侧妃娘娘，嫁给肖王殿下这事，您可千万不要曲解咱们娘娘的好意，明姬夫人是念着您的，皇上也是念着您的，您毕竟是东黎的‘正经’公主，这样的金枝玉叶，也只有肖王嫡妃的位置才配得上。所以，您就别再闹腾了，宫里的娘娘已经为您安排妥当了，肖王殿下那边也是允了的，您就安安心心，等着嫁去肖王府吧。”

　　床上的林倾墨深深皱眉，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一大通屁话下来，她也没能记住几个字——又是侧妃又是嫡妃，又是皇上又是娘娘。

　　不过有一点听清楚了，这个新身份的主人是个公主，听上去身份倒也尊贵……个大头鬼。

　　和亲公主的身份一摆出来，已经代明了东黎的政治抛弃。

　　林倾墨嫌弃打量身上的少妇装束，好死不死，这原主还已婚。

　　还要面临再嫁，这波尊贵了但并不完全尊贵。

　　而且这是哪个该死的地方，怎么有把外国公主配给王爷做侧室的道理，更无语的是，现在这群人还当着原主的面，商量着把已婚公主再嫁给什么肖王殿下？？信息量好大。

　　林倾墨一股脑坐起来，利索地撂卷起衣袖，鲜红的守宫砂落在了白皙的手臂上。

　　幸好，还不算太离谱。

　　胭荼夕知道原主叫林倾墨，性子自卑软弱，和自己是完全相反的一类人。要问这是怎么知道的，其实胭荼夕自己都搞不清楚，反正就是一重生，有些信息就刻在了脑子里。

　　所以原主不想嫁过去，就被他们群人关起来折腾没了？不管怎么说，得先把眼前的人应付过去，只做做样子，胭荼夕心想，这招我熟啊。

　　于是，女孩缓缓抬眸，看似天真地微微一笑，低着头小声道：“殿下为我良苦用心，倾墨心里感激不尽，嫁给肖王殿下是妾身的福气，之前还给欣女官添麻烦了。”

　　欣女官未免意外，这个女人，之前一听风声说，晋王殿下和明姬夫人要把她送给肖王，那个时候林倾墨明明一副要寻死觅活的样子，怎么今天变得就如此乖巧。不过林氏能这么识趣最好，省去了她不少功夫，也好回宫跟娘娘那边交代了。

　　蜡烛火光摇曳，暖光笼罩下的女孩脑袋耷拉，黑发如瀑尽数散下，眼睛亮亮的，衣着单薄的她，缩紧着身子趴在床案上，看起来恬静怜爱。

　　欣女官顿了顿，想着林氏当真生了一副好皮囊，可惜明姬娘娘眼里容不下她，不然日后定然获宠于晋王，缓声说道：“那奴婢先去汇报给殿下，侧妃娘娘好生歇着。”

　　之前被推开的小丫鬟，确认欣女官走后，捂着帕子哭哭啼啼道：“公主……公主，你真的要嫁给肖王殿下吗？他，他可是……”

　　林倾墨没空理会身边小丫头，思绪逐渐飘远，脸上有一阵的疑惑和不解，她为什么又活过来了?

　　她难道不是已经死在了那对狗男女手里，可是现在又是什么情况，莫非这就是所谓的借尸还魂？

　　不对!这里不是南疆……林倾墨快速的扫视了一圈，然后腾地爬起来，盯着室内的装潢风格，十分的不敢相信，这里竟然是……北域?

　　众所周知，这块大陆上分布着面积最大的四大国——东黎、西梓，实力旗鼓相当的强国北域、南疆。这两个一南一北的大国，关系向来紧张僵硬，不死不休地斗了近百年，也没有分出个高下所以然。

　　之所以熟悉北域的装修风格，是因为师父玄卿深谙北域习俗，她从小跟在师父身边，专门还研究过一段时间南疆的风俗文化、水土人情。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林倾墨瞟了一眼小丫鬟，干脆地打断了对方满腹的哀愁，算算她死的时间，再换算成北域的纪年，得出结论：“北域恒帝四十五年？”

　　小丫鬟一愣，不由道：“不是……是恒帝四十八年。”

　　林倾墨抿了抿嘴。

　　这么说，胭荼夕已经死了三年，而她三年后才得以重生在林倾墨身上。

　　林倾墨踱步到一面镜子前，瞬间呆滞。

　　女孩很美，容貌甚至很像以前的自己，不过眉眼处多了几分娇弱，虽然现在没有完全长开，但是再过两年只怕……会很像了，这……是巧合吗？

　　“公主！你真的要答应他们，嫁给那个肖王殿下么？咱们谁不知道他……”小丫鬟从一旁冒出来，气急败坏的模样，真心希望让自己重新考虑一番。

　　“砰！”

　　是什么东西摔碎了的声音。

　　林倾墨和小丫鬟循声望去，看到是另一位丫鬟打扮的女子，清秀鹅蛋脸，适中身量，单单看模样，应该比身边这个年长几岁。

　　“沁荷，你刚刚说什么，你说小姐同意了，同意嫁给那个肖王殿下？”长着鹅蛋脸的丫鬟刚踏进门，听到这番话震惊不已，失手便打碎了手中的碗。

　　林倾墨看向她，猜测是原主的贴身丫鬟，因为怕说多露馅，一边默不作声的点点头，一边挤出几滴眼泪，美人一哭梨花也带泪，这样楚楚可怜的无辜娇美，任谁看了不会心软，不说一句安慰话呢。

　　果不其然，这个丫鬟是个小姐控，她愤怒地认定了刚刚晋王府的人，用了什么威胁人的龃龉手段，强行让她家小姐同意了改嫁。

　　“简直欺人太甚！我们小姐好歹是一国公主，他，他们北域人怎么敢，怎么敢如此待我东黎！”

　　叫沁荷的丫鬟，似是早就见怪不怪这暴躁脾气，赶忙拉住她，解释道：“月零姐姐，消消气。你刚刚不在场，自然没见到欣姑姑那副赶鸭子上架的气势。她是明姬夫人的人，这可是北域宠妃……公主如何敢违抗，所以根本没法子拒绝啊。再者，咱东黎一个战败国在他们北域面前试图以假乱真……”沁荷越说越小声，涨红了脸，“此事确实是咱们理亏。”

　　月零不留情地甩开她的手，气呼呼的嘲讽道：“理亏？原来你们还知道理亏呢，我原以为东黎皇族全然不在意。推我家小姐出去的时候，怎么没想到现在这么个情况？哟嚯，你们温罗公主就是尊贵，她不愿嫁就可以不嫁，我家小姐就活该受罪。”

　　沁荷的身子晃了晃，颤音解释道：“你这话什么意思，陛下私下指了婚，温罗公主也不知情。何况，公主早已心有所属，林姑娘作为伴读蒙受公主大恩，人家是心甘情愿替嫁的！”话里话外全是维护之意。

　　月零冷哼一声，正欲与沁荷争吵起来。

　　林倾墨背对着他们，将她们的吵架悉数听了去，原主的身份在心里也有了一个大概的轮廓，嘴上却是漫不经心地说着别的事情：“最近几年四国可有发生什么大事么？”

　　沁荷和月零俱是一愣，显然没想到她会这么问。

　　怕是想要排解郁结吧，毕竟即将要嫁的夫君，可是一个超级大魔王。她们理所当然的这么想。

　　于是沁荷就先说道：“有的。三年前，南疆那里出了件大事，紫竺宗首席长老玄卿的关门弟子，毒杀了自己的师叔又被处以死刑了吧？”

　　月零又接着道：“好像还有一个大师兄，据说和她狼狈为奸，联合了一众同门弟子准备叛逃师门，但是最后还是被抓了回来，估计他们都难逃一死。只不过那为首的大师兄逃了，一直找不到行踪，现在的掌门人花重金悬赏他，死生不论。”

　　林倾墨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语气有些急切，“那……那现在呢？找到了吗？”

　　月零想了想，摇摇头，“都三年了，找没找到也没多重要了吧，谁知道死了没有，就算他还活着，估计也是生不如死。但是小姐啊，紫竺宗的那个掌门人可真是交了好运了……”

　　紫竺宗现在的掌门人，是朔寒吧。

　　林倾墨强忍下对他的厌恶，问道：“他怎么了？”

　　沁荷抢着说：“我知道！南疆那位倾国倾城的夫人，传言说是被他治好的，真没想到国师大人不仅精通蛊术，医术还那么好！”

　　“玉汐夫人？”林倾墨不由问道。

　　胭荼夕曾听闻这位玉汐夫人，她极其受到南疆皇帝的宠爱，不过遗憾的是，几年前她已经身患绝症，皇帝换了一批批太医，甚至还请了江湖的郎中，无人能医治好这位美丽的妃子的怪病。

　　月零点点头，感慨道：“正是她。南疆皇帝对此很高兴，封他做了大国师。他如今可是权倾朝野，春风得意，上下百官没有不去巴结讨好的。”

　　林倾墨转头看向了她们两个，敛起那不自然的神色，不解地道：“南疆皇族的事情，怎么闹得人尽皆知，何况紫竺宗怎么可能任凭这种事情到处乱传。”

　　沁荷被她问的摸不着头脑，奇怪地说：“公主，这些事情的确都是真的呀，四国的老百姓都是一清二楚。”

　　月零再次点头，压低声音说：“北域和南疆多年不对头，敌国的详情自然打探得清清楚楚，至于宣扬的人尽皆知，恐怕这还是北恒帝的意思……”也只有北域有这样的权力和这么大的手笔了。

　　沁荷突然想起来什么，声音不觉高了起来，“哎呀，月零姐姐，几年前北域和南疆一战，肖王爷的腿不就是那时候……”

　　“吱呀”门开了。

　　是一脸冷漠的欣女官。

　　“侧妃娘娘还是管好身边的丫鬟，肖王殿下可不是你等可以胡乱非议的。今日是在晋王府还可以罢了，他日嫁去了肖王府，你们这帮碎嘴的，只怕都没得命留了，毕竟，肖王殿下可不是什么良善的之人。”

　　沁荷吓得一哆嗦，脑袋向后缩了缩，战战兢兢地福身：“奴婢谨记欣女官之言。”

　　欣女官轻蔑地看了眼她，把头转向林倾墨，温声道：“侧妃娘娘，殿下命我这几日好生招待你，过两日就嫁去肖王府。”

　　欣女官挥了挥手，门口即有一排排衣着鲜丽的丫鬟端着托盘上来。

　　林倾墨只是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她福了福身，淡淡道：“殿下有心了。”

　　切，也就有用的时候，才会稍稍对她上心了吧。

　　欣女官微微颔首，目光转向身后乌压压的一群丫环，随意地指了三个人：“你，你，还有你，留下来服侍未来的肖王妃。”又吩咐了一些事情，欣女官带剩下的人起身告辞。

　　月零一脸愤愤不平，她的小姐，这才过门了几天，就要被夫君亲自送给别人。一提到晋王，她就来气，新婚之夜独留她们小姐一人在房内，自己却醉倒青楼。第二日她家小姐敬茶，还要受到晋王妃和一众宠妾的刁难，现在居然又要把小姐送去羞辱肖王，依照肖王殿下的脾性，小姐只怕以后是凶多吉少。

　　但是，自始至终林倾墨很平静，这三人为林倾墨换上华服的过程中，她很顺从，也很乖巧。

　　听到其中一个叫恰春丫鬟羡慕地说道：“肖王殿下身份尊贵，是皇后娘娘的嫡次子，而且府里还没有一个姬妾，姑娘嫁过去可有福气了。”

　　另一个叫邱夏正在挑选林倾墨要带的步摇，听到这话，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没有姬妾是因为送过去的都被打死了，咱谁不知道肖王殿下五年前性情大变后，变得极度残暴狠毒，林姑娘代表咱们殿下羞辱肖王，也不知道可以活过几天。”

　　还有一个唤冬荨的也带着嘲意补充道：“在肖王眼里，恐怕只有翩衣郡主吧，只可惜……”

　　林倾墨瞟了一眼，冷不防的说：“月零，掌嘴。”

　　“是！”月零早想动手了，这两个女人话里话外都没有半点尊重主子的意思。

　　看见月零步步逼近，邱夏和冬荨的脸上笑嘻嘻的表情瞬间僵住。

　　“你，你不能打我们，我和冬荨可是晋王妃身边的人，你不过是一个不正经的公主！”邱夏明显被林倾墨的指示吓了一大跳，晋王妃明明说这林侧妃柔弱可欺，可她现在都敢下命令动手打人了。

　　“那我就替晋王妃好好管教你，想必她也会感激我。”林倾墨浅浅一笑，看起来童畜无害，却示意月零尽快动手。

　　林倾墨深知，她现在于晋王夫妇有利用价值，不论怎么折腾，晋王夫妇非但不会来责怪她，还会袒护她、供着她。既然如此，她才不会白白受这些小丫鬟的气。

　　“啪啪啪！”“啪啪啪！”

　　几耳光重重下落，这两人都老实下来。月零打的解气，一旁的沁荷倒是看的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