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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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了，於希想。
[队友][XwX]：抱歉。
於希叹气，这游戏等级越高复活读秒越久，於希要死将近一分钟。于是他左手离开键盘，自然垂放着让它休息，垂眸懒洋洋地看着这“抱歉”二字，心中不屑。
电子竞技谁要听抱歉。
於希心下一声冷笑，左手刚放回来准备把这个暗影牧师给文字语音双屏蔽……
[队友][XwX]：我太菜了，你能教教我吗？
啊？
於希眨了眨眼。
啊？
徐沅臻也眨了眨眼。
接着，萧镜偏过头。
一旁观战的徐沅臻，在他国服天梯排名14的队长那素来贫瘠的眼神表现力中，读出了清晰的六个字：说出去，你就死。
徐沅臻抬起手比了个“OK”。
萧镜接着打字。
于是，於希这边。
[队友][XwX]：拜托了。
给於希整不会了。
同时，读秒结束，英雄在泉水复活，他也没再纠结这个。
倒是很神奇，满打满算於希玩这游戏近十年，自问什么稀奇古怪的人都见过，还真没见过被自己喷完来求教学的。
还……拜托了。
你不如再打个QAQ，於希边想边买装备，由于死亡损失了金钱，他暂时出不了有伤害加深效果的“血棘”。於希思索了片刻，选择了“黯灭”——减甲。
暗牧的大招是减甲，自己的被动是减甲，再叠加一个减甲的黯灭刀。既然你虚心求教，那么就试试几分真假。
於希往暗牧头上又点了十个信号，“走。”於希说。
暗牧跟上。
两个人开启“诡计之雾”，这玩意价值100金，能够让开雾的英雄暂时从小地图上消失。
“进野。”於希在地图上点了一下上半部分野区，顺便看了眼暗牧的装备，发现他已经做出一把吹风杖，“见人就吹。”
“听见没。”於希补了一句。
XwX打了个“1”。
大概是没麦，於希想。他其实还挺不喜欢这种没麦不讲话的队友，《守卫遗迹》的地图很大，正常移速从上路走到下路怎么也得半分多钟，所以注重战术，战术就需要交流。
进入上半部分的对方野区，照例打先手的走前面，但暗影牧师没有瞬移能力，这时候於希发现，这个暗牧非常了解地图。
表现在，暗影牧师是沿着树林阴影在走路。
既然没有瞬移技能，那么就来个恐怖故事——从小树林里忽然钻出来。
《守卫遗迹》有树林机制，这个机制造就了无数逃生、偷袭的名场面——绕树林。
和现实世界一样，躲在树后的人无法被看见。暗牧这种走位，无疑是记住了地图上的每一片小树林。於希挺意外的。
很快，一波成功的配合击杀出现了。
暗牧把对方打野的先知吹上天，影魔跳刀点在吹风点数着吹风落地的秒数释放大招。
目前世界上反应最快的职业是F1赛车手，他们在灯灭，到赛车起跑，花费0.08秒。而於希，曾耗时0.09秒完成后撤步、刷新、跳刀，绝地逃生。
吹风杖把敌方单位吹起2.5秒，这种程度的时间计算对於希而言毫无难度。
吹起来、到落地，共2.5秒，影魔的大招前摇1.67秒。
前一任已退役的“世界第一影魔”，吹风接大招的失误率是2.45%
而於希，是0。
今天，这个数据也依然被捍卫着。
非常漂亮的吹风接大完美伤害，XwX发了个快捷语「漂亮」。
於希牵着嘴角笑笑，还挺欣慰的。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个快捷语的「漂亮」，是近两个月来第一次被夸。
近两个月Warrior战队的成绩并不理想。
六月的DPC联赛被平均年纪18岁的南美战队爆了个冷，月底的重庆Major又被人主场夺冠。
七月更不用说，祸不单行，阿灵顿超级杯，Warrior辅助赛前一天急性过敏被带去医院挂水，被人横扫小组赛，从败者组哼哧哼哧爬到第五。
八月，世界亚军。
於希叹了口气。
这局单排结束后，XwX发来了好友请求。
照平时的话於希会无视掉，今天不一样，今天他拿了人生中第四个亚军，游戏社区、社交平台上那些人在骂些什么，他太清楚了。反正不会比去年好听。
所以他犹豫了一下，在这个相对比较脆弱的时间。
於希的视线从那个好友请求挪到自己的左手，他已经习惯了膏药的味道。他本来是个怕痛的人，可手伤之后，每每揭下膏药的那种撕扯感觉竟让他一次次地感到舒爽。
那种爽感是锐利的，让他的左手有一种老兵血战归来的荣誉感——又挺过了一次。
而老兵最希望的是什么。
是后继有人。
於希通过了这条好友请求。
萧镜怔愣了片刻，他以为於希这种体量的职业选手，好友申请应该是人满为患，起码於希本人对好友申请应该是无视的。
然后他的小号XwX就获得了一个好友位。
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那就打个招呼吧。
[XwX]：晚上好。
[Hope]：之前不好意思。
萧镜的指尖在键盘上方悬了片刻，想到应该是为之前的“高端的对手……”而道歉。
[XwX]：没关系。对了，今天打得很好，圣堂刺客是唯一的中单选择，前中期扛起了局势。
萧镜发出去之后的聊天框里，已经敲下了又一行的分析。因为游戏社区今天最主要的节奏是於希干扰了BP，可萧镜作为绝对的业内人士，他明白根本不是BP的问题。
而是另一个问题，另一个更要命、更绝望的问题。
就是打不过。
就是技不如人。
接着，萧镜删掉了聊天框里的字。
[XwX]：你尽力了。
[Hope]：我尽力了。
於希有点想哭，不是感慨也不是委屈，是一种情绪上涌的悲凉感。
事实上网上那些人说的话他根本不在意，他要是在乎谩骂那早就不打了，直播平台给他的直播合同比他打职业的合同高了两倍还多。
只是今天不一样，今年不一样。
竞技体育所有人都想要一个Happy Ending，这赛季初的状态并不是很好，但一直到世界赛总决赛前一晚，Warrior的所有人都隐隐地有一种“今年能夺冠”的预感。
他们小组赛一路升级，肉眼可见地在点亮进化树，愈战愈勇，愈战愈强，高歌猛进，戛然而止。
没有死在荒凉僻路的预选赛，没有死在无人问津的小组赛，没有死在得过且过的半决赛。
他们死在了最璀璨的镁光灯下、最绚烂的烟火之下。
戛然而止。
我真的尽力了，於希很想这么说。
不是对水友说也不是对镜头说，而是对自己。
从总决赛结束至今的几个小时里，他一直在回避这个问题，尽力了吗？某波团是不是打得不太好，为什么不敢看录像？
终于有个人来对他说，你尽力了。
这个人是谁其实不重要。
於希长长地舒出来一口气，然后靠在椅背上。他抬起左手，天花板顶灯的光从他小指和无名指之间泻在他脸上，这个世界就是这样运转的，气运之末没能枯木逢春罢了。
嗡，游戏里又一条私信。
[XwX]：还打吗？
於希坐直起来，他没有立刻回复，而是点开了XwX的战绩。
然后微微蹙眉，这小子是个打一号位的，常用英雄里，剑圣、恶魔猎手、大娜迦，全都是在优势路被人保的英雄。并且胜率不低。
或许是上一把没抢到位置。
[Hope]：打。
[Hope]：玩你会玩的位置。
[XwX]：好。
有一种心理叫做破罐子破摔，於希换了个止痛贴，管他的什么控制用手强度。
队都没了，也打不了职业了，我於希今天就要玩到爽。
那股伤春悲秋的情绪顿时被撇开，手机震动个不停他直接反手丢去后面的床上。
并且，这个XwX打一号位非常稳定，人狠话少，指哪打哪，配合起来非常舒服。
这双排，一直排到天亮。
清晨的太阳重新从西海岸升起，棕榈树在风里伸懒腰，海浪拍打岩壁，凯迪拉克复古小敞篷在顺着海岸线修建的公路上绝尘而去。
又是一幅美好的夏日画卷。
西雅图凌晨五点半，北京晚上九点半。距离Warrior战队宣布解散，还有十多个小时，但是《守卫遗迹》官方在北美，於希下线前，看见自己ID前缀战队标识已经消失，说明战队已经成功注销。
六年来日复一日的生活结束了，这六年他像是上了六次高三。
每天，起床、吃饭、训练、吃饭、睡觉。
他这六年里生活的变化随《守卫遗迹》的版本变化而变化，削弱了什么，加强了什么，地图改了哪里，对中路有什么影响。
六年前，Warrior俱乐部决定，以於希在中路的打法和风格，招募适合中单核心的其他队员，组建起《守卫遗迹》分部。俱乐部曾毫不遮掩地说过，於希是他们的战队灵魂，於希也在大大小小的赛事上投桃之报。
所以Warrior的解散，在某种意义上也宣判了於希的职业生涯一个阶段的结束。
没有队内恩怨，没有谁“神一把鬼一把”搞人心态，队友们和谐地携手走进一个死局。这个死局的门牌写着“打不过”。
在钥匙球馆隔音间里，BO5打完，於希的队友们苦笑着说“打不过啊兄弟打不过”。
有时候於希挺希望他们真的队内不和，或者教练真的是“挪宝”。
天亮了，XwX好像还没有要睡觉的意思，还没下线，但也没说再打一局。
於希发了句“下了”后，对方回过来一个挥挥手再见的表情，於希关上电脑收拾东西去机场。
他得回国了，接下来的事情还需要从长计议。
人还是要生活的。
收拾完行李，冲个澡，去酒店办理退房后坐上出租车。时间是清晨九点，国内已经入夜，於希在出租车后排开始清理微信里的聊天框。
[Zombie经理程志]：希皇～打扰一下，请问下个月的亚洲职业杯可以来顶个位吗？
於希回忆了一下这支队伍，Zombie在国内是中上游集团，这次世界赛四强。世界赛后他们的中单宣布退役，想来是还没物色到好人选。
[Hope]：程经理，我今天的航班，你看着安排时间。
对方欢快地回复了一个“好的，一路平安”。
# CN遗迹已死 #
这个标签在微博已经飘了一天一夜，电子竞技从来不是什么康庄大道，电竞能有今天，是前辈在蛮荒时代赤脚走在荆棘丛中探索出来的道路。
於希从没忘记过，他见过最远古的大神是Ocean。那是个巧合，Ocean恰好来他们俱乐部探望他们教练，彼时的於希刚刚十八岁进入主队。
他真切地记得Ocean站在基地里，环顾四周，感慨道：环境真不一样了，我们当年去北京打比赛，还睡公园，抽烟头，一盘炒饭我俩分着吃。
两个老选手在忆苦思甜，只有於希没当乐子。
少年人容易被感染，尤其当Ocean说，打江山难，守江山更难。
当年中国队联赛九冠王，三年世界冠军，如今我族后继无人，哀鸿遍野。
出租车抵达机场，於希办理托运后，身上只留了一个外设包和脖子上的耳机。他拿好证件去安检，没发现忙碌的机场中和他擦肩而过的人。
萧镜的视线跟着於希的身影去到安检方向，徐沅臻推了推他，问，“你俩双排一夜，不去打个招呼？”
萧镜倏地扭头示意他小声点。
徐沅臻扯着嘴角尬笑两下，用看二百五的眼神看着萧镜，“大哥，这儿你用喊的他都未必能听见。”
确实，机场这么吵，人这么多。
萧镜和徐沅臻跟在队尾排队，直到於希已经隐入人海，瘦削的身影彻底离开萧镜的视野，他还没有挪开视线。
不多时，远在国内半睡半醒的程志收到了於希的回复，「你们队员心理素质还好吧。」
他赶紧回复过去说都是钢铁的灵魂。
於希自问并不是要拯救CN赛区，但他希望，自己没能守住的江山，后辈有人后继前行。
“话说回来，真酷啊。”徐沅臻拿着手机，“原来於希一直有手伤，都这样了还愿意去别的战队顶位，电竞雇佣兵啊这是。”
“是啊。”萧镜还看着安检的方向，“这江湖看似热闹，细数英雄，不过寥寥。”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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