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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第一百一十一章 ...

  •   俞旼珏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人已经被景赪一把搂着腰。景赪的身体一转,人向前踏出一步,将俞旼珏护在了身后。

      海风掀起景赪头上的风帽,露出了他的眼眸。

      自马背上扑向这边的那人,此时正巧从景赪的身边掠过,电光火石间,俩人眼神极快地一碰,彼此眼中闪过杀机。

      而后,对方头也不回地,直直扑向流沙上爬行的少年。

      俞旼珏忍不住“啊”了一声。

      这样猛地冲过去,别连人带己都给陷进流沙里了。

      好在那少年已经快爬至安全的地方,来人双脚甫一陷入流沙中时,双手已将少年捞在怀中,紧接着身体腾空而起,带着少年跃向安全的地方。

      围观的百姓被这人敏捷的身手惊得向后退了好几步。

      景赪也带着俞旼珏退了退,将刚才站着的地方让了出来。

      救人男子怀中紧抱着人,这时正单膝跪地将万然之放在地上。

      “然之?然之!”来人口中焦急地唤着万然之的名字。

      那小童又跪在了万然之的身边,也正一迭声地边哭边喊着公子。

      万然之因陷入流沙,身上的衣裳早已湿透。刚才俞旼珏教他自救,又是爬又是滚的,连头发都湿漉漉的。

      那沙土泥泞浸湿了他的身体,尤其是胸腔以下,泡在流沙中太久,早已冻的麻木没有了知觉。

      他感受不到来人抱着他的温暖怀抱,但他听见了对方喊他的声音。

      万然之沙哑着嗓子道:“冯犹,你怎么才来?!我喊了你好久!你怎么才来啊?!”说着,还用那双满是泥浆的手摸上了对方的脸。

      看着眼前这一幕,俞旼珏“唰”的一下,头顶立起了天线。

      ……眼前这是一对?

      俞旼珏忽然紧张起来,抓着景赪的手,眼睛盯着那叫冯犹的男人。

      忽地,他又想起了景赪刚才说过,这冯犹……是盛京刺史!

      冯犹毫不介意万然之那双脏手,他甚至还伸出右手覆盖在对方的手上,抓着对方的手抵着他自己的脸,嗓音也沙哑的厉害。

      “你为何要偷偷跑来?我不是叫你暂时不要过来吗?你难道不知道现在外面很危险?”

      他压着声音呵斥怀中的万然之,但抓着对方的手却舍不得松开。

      万然之像是根本不怕他,双眼越来越红,瘪嘴道:“可你在这里!”

      他这话一出口,冯犹似是压抑不住自己的情绪,忽地用力抓紧他的手,哑着嗓子道:“你为什么不听话?你方才、方才险些就被吃人沙吞了你知不知道?!”

      “二哥,我头晕,身上还忽热忽冷……”万然之定定地看着冯犹,头向后一垂,表情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二哥,我难受……”

      “然之?!”冯犹浑身一颤,忙伸手去摸万然之的额头,但他才刚从流沙中出来,又抱着脏兮兮的万然之没松过手,根本就是越摸越脏,还蹭的一手泥浆。

      冯犹只能地用自己的衣裳轻轻擦干净万然之的脸,尤其是额头的位置,他多擦了两遍,然后低下头,用自己的额头去碰触万然之的额头,以此来确定对方有没有发热。

      俞旼珏看着眼前这俩人,遇见同类时的雷达给出了反应,这俩人就是!

      他眨巴眨巴泛酸的眼睛,不由地瞥向身边的景赪。

      可景赪头戴着风帽,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

      不过四周围观的人倒是开始小声嘀咕了起来。

      “这人就是先前那小公子口中喊的什么冯犹吧?”

      “嘶,这名字听着咋有点耳熟呢?”

      “瞧他那一身衣裳,还是骑着马跑来的,许是镇上的大富之家吧?”

      “可家里有马的,那不得是当官的啊?!”

      “对喔,可咱盛京哪个当官的姓冯?”

      俞旼珏在一旁听着这些话,差点笑出声来。

      果然无论在什么时代,活在底层的百姓们,真的对除了一日三餐外的事情不怎么关注。

      冯犹是刺史,在现代相当于是省长。

      别说省长市长,也别提县长镇长,住乡下村里的,也就知道村长是谁;住城里的,也就知道个社区的主任。

      再往上,还真是不知道了。

      甚至有很多人连自家亲戚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因为平日叫惯了的,都不是名字。

      没想到穿越到了古代,也是这样的。

      俞旼珏看着四周围观的百姓,只觉得亲切。

      围观的人还在小声议论着姓冯的官员都有谁。

      “……咱盛京刺史是不是姓冯啊?”

      这话一出口,四周瞬间陷入了无声的寂静,只剩下呼呼的海风声。

      少顷,海风中忽然又响起了阵阵马蹄声。

      俞旼珏转头看去,只见几匹马正远远向这边奔驰而来。

      骑马的人都是丁壮的汉子,身上统一穿着窄袖的深色短衣。

      看着像是大户人家里统一发放的衣裳。

      围观的百姓也听见了马蹄声,纷纷回头看去。

      “……是刺史府的侍卫……”有人眼力好,不高不低地喊了声。

      下一霎,围观的百姓“喔嚯”的一下,全部掉头就跑。

      有人还边跑边回头朝这边大声喊。

      “那位教我们从吃人沙里自救的菩萨公子你也快点跑啊!”

      “对对,菩萨公子你快跟着咱跑,咱家就在山那边,你来咱家,好酒好菜招待你!”

      “菩萨公子来我家,我阿爹是屠户,碗里有肉!”

      有心了,我不跑,我就是来找这位刺史的。

      俞旼珏笑着抬起手挥了挥。

      跑掉的百姓喊的话被万然之听在耳里,又恹恹地睁开了无神的双眼,同冯犹道:“二哥,方才是、是这位公子救的我……”

      话还没说完,似又要厥过去。

      “然之!”冯犹脸色焦灼,伸手想脱了自己身上的外袍给万然之保暖。

      俞旼珏见状,半蹲下来,伸手摸了摸万然之的额头,热的发烫。

      这人是陷在寒冷的流沙中过久,异致寒气入体。加之自身的担惊受怕,两者相加,突发的病症。

      冯犹正想将刚脱下的外袍给万然之披上,这时盯着俞旼珏的手看了一眼。

      “等等,他身上的衣裳全湿了,你这样给他披上也起不了作用。”俞旼珏忽然伸手拦了一下,接着道,“你动作快些将他身上的湿衣裳全给脱了,再披上你这件外袍。”

      他说着,站了起来,又去解自己身上的薄披风,顺手递给了小童,然后去翻景赪背上的大竹篓。

      “我这披风给你,你给他挡一下风,脱他衣裳的时候,要顺手给他擦干身上的水,你动作快点。”

      冯犹视线在俞旼珏身上一划,转而抬头去看景赪。

      景赪正低头看着他,俩人视线一碰撞,都露出了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最先开口的是景赪,他面无表情道:“阿珏方将他从吃人沙中救出来,断不会在这时又害他。”

      冯犹眉心紧蹙,终还是将万然之抱在怀中,动作迅速地将人身上的湿衣裳全给扒了。

      小童也皱着脸在一旁手忙脚乱地帮忙。

      虽然万然之身上有俞旼珏的披风罩着,看不到什么,景赪还是非礼勿视般移开了视线。

      景赪自觉移开了视线,但俞旼珏可不自觉。

      他一直留意着冯犹给万然之脱衣裳,还时不时提两嘴,让他一定要擦干后背和胸腹的水迹。

      冯犹飞快地给万然之披上自己干净的外袍,刚想将人抱起时,一样银光闪闪的布块兜头罩在了万然之的身上。

      “这是应急保温毯,你拿来将他全身都包裹严实了,就你那件外袍,对他起不了保暖的作用。”

      俞旼珏说着,又继续低头在竹篓里翻着背包。

      应急保温毯又薄又轻便,人体在低温时使用,可保九成热量不散发。买回来的时候包装袋也不过成人的手掌大小,只不过拆了包装袋之后,通常是叠不回原来的样子。

      冯犹一愣,看着眼前的布块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这玩意太闪了。

      “给他包上,别招风。”景赪提醒他,垂着眸子也在看着那保温毯。

      冯犹冷着脸没理他,只伸手扯开布块要给万然之裹上。

      布块一掀开,里层竟然是浅绿色的。

      两面双色的布匹,这种染色手法世间罕见,这人是从哪里得来的?

      冯犹百忙中,抬头扫了景赪一眼。

      景赪还在低着头看那应急保温毯,这东西他也是第一次见。

      觉察到冯犹看过来的视线,景赪抬了抬下巴,开口道:“冯刺史有话不妨直说。”

      冯犹垂下眼帘,细心用保温毯将怀中的万然之包的密不透风,只露出一个湿漉漉的脑袋,再双手将人抱了起来。

      这时,刺史府的侍卫骑着马已经到了,正纷纷从马背跳下围了上来。

      “大人!”

      “大人!万公子!”

      侍卫将冯犹的马牵了过来。

      冯犹扫了景赪一眼,又去看俞旼珏。

      俞旼珏这时正在背包里小心撕医用退热贴的独立包装袋。

      包装袋花里胡哨的,太显眼了,他不敢拿出来,只好在背包里先给撕了。

      “给人裹严实了?”俞旼珏揭开退热贴的透明膜,再小心地将退热贴给万然之贴在额头上,边贴边叮嘱道,“四个时辰内不要撕开这退热贴,给他擦脸的时候要小心尽量别碰水。”

      其实他背包里也有药,但各人体质不同,他不敢给人乱吃。不过他这款退热贴是大品牌,贴着不会皮肤过敏,大人小孩通用,所以他才敢拿出来。

      俞旼珏给万然之贴退热贴,离冯犹近了,这才看清了对方的脸。

      冯犹虽是文臣刺史,但他的长相却更像武将。

      反倒是景赪,长得冶容韶秀,不仅不像大将军,甚至连官员都不像,反倒真像是贵戚权门中倜傥不羁的风流公子,整日只晓得流连花街柳巷寻欢作乐。

      所以讲人不可貌相。

      俞旼珏转头看着景赪,扬了扬眉。

      景赪见他看过来,脸上露出浅笑。

      冯犹也在看着俞旼珏。

      俞旼珏这时脱了披风,露出了他那比旁人短一大截的头发。

      冯犹的目光不过只在俞旼珏的头发上停了一霎,景赪冷漠的视线就扫了过来。

      冯犹和他对视,俩人眼中都闪过阴鸷。

      最先收回目光的是冯犹。

      “谢谢这位公子,”冯犹抱着万然之,先同俞旼珏道了谢,又看了眼景赪,咬着牙道,“也谢过大将军。”

      “大人客气。”景赪颔首,声音不冷不热。

      “两位既来了盛京,不妨多留几日,今日暂且别过,待日后我再上门。”上门做什么却不说。

      冯犹留下这句话,抱着万然之带着他的人走了。

      俞旼珏这才长长地松了口气。

      景赪似是冷哼了一声,放下背着的大竹篓,解了自己的披风给俞旼珏披上。

      “阿九,我们去哪?”俞旼珏乖巧地仰着脸问他。

      “钱厚他们已经安排妥当,我们直接过去。”景赪又背上大竹篓,而后伸手将俞旼珏牵到他的身边,轻笑道,“阿珏今日也累了,用不用我也抱着你走?”

      “不用。”俞旼珏知道他在开玩笑,也笑着回他。

      俩人向着码头走去,在码头附近看见了牵着骡车的钱来。

      他是第二批上船的人,最后还有一批人,现在应该是刚刚上船。

      “公子,俞公子,可算是见着你们了。”本来说好人到了在码头等,钱来牵着骡子在码头转了好几圈都没能见到自家主子,还以为人被半途劫走了。

      “阿来。”俞旼珏见到他也很高兴,“你还备了骡车。”之前的马车和行李都留在了平州,一行人这次是轻装出门。

      钱来憨笑道:“我来之前我家公子说了,近来多雨,叫我备好骡车让您出入方便些。”

      俞旼珏听了这话,顿时记起了先前的想法,再加上景赪确实在很多细节方面都为他设想,一般的兄弟情哪能做到这种地步。

      不甘心!

      要不再试一试?

      俞旼珏抿了抿嘴,试探着问道:“阿九,刚才我救的是谁?他和那冯刺史好像很熟悉的样子。”先扯些有的没的,再随意地说出对于刚才那俩人的疑惑。

      “万然之,当今武忠候的孙子,也是十一皇子的伴读。”景赪停在骡车旁,没再继续说这个话题,而是道,“先上去再说。”

      俞旼珏还在想着该如何自然地聊下去才不会显得刻意,被景赪这么一打岔,他到嘴的话立即被噎了回去。

      景赪抬手将俞旼珏先扶上骡车,然后他才撩起衣摆也弯腰跟了上去。

      这骡车也不知钱来从哪儿找来的,干净倒还算是干净,就是车厢小了些,没有卧榻,只有左右两边各有窄长条的木板凳。

      俞旼珏先坐在左边,景赪拎着大竹篓,坐在了右边。

      俞旼珏顺手拖过竹篓,整理了一下里面的东西。

      景赪看着他,没说话。

      俞旼珏刚才提起的勇气被打断,这时又有些想打退堂鼓了。

      还是别试了,万一景赪只是细心的人……那多尴尬啊,别到时候选兄弟都做不成了。

      ……就是心里怎么就这么难受呢?

      俞旼珏借着整理背包的动作,悄悄地侧过身体,不想让坐在对面的景赪看见自己的表情,也不想说话。

      景赪却道:“阿珏?”

      “嗯?”俞旼珏没抬头。

      景赪道:“据闻那万然之与冯犹从小一起长大。”

      “嗯。”俞旼珏还是没抬头。

      景赪蹙眉看着俞旼珏,像是不理解他为什么会忽然不理人。

      “阿珏?”

      “嗯?”俞旼珏这时才抬眼看了看景赪,又低下头道,“你说,我听着呢?”

      景赪反倒沉默不语了。

      他一不说话,俞旼珏心里就有些忐忑。

      这事又不能怪阿九,我迁怒他做什么,他又不懂。

      “然后呢?”俞旼珏又抬头看了看景赪,发现这人正眼巴巴地看着自己。

      “阿珏想听什么?”景赪定定注视着俞旼珏。

      “那万然之也是盛京人氏?”俞旼珏想了想。

      景赪摇头道:“不是,他家祖籍兴州,后因太后入宫为妃,这才陆续搬至皇城京都,最后定居京都。”

      “太后……他家身份了不得啊。”俞旼珏感叹。皇家外戚,一个皇帝也就一个皇后,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被叫作皇家外戚的,最起码皇帝的妃嫔娘家就不敢自称国舅。

      国舅,那得是太后或皇后的兄弟才有这称号。

      “也就皇帝登基后,他家才敢高调,往时万家连个京都七品小官都比不过。”景赪嗤了声。

      “这怎么说?”俞旼珏立即来了兴趣。

      自家女儿都是皇后了,国舅家还这么低调?这可不像古代人的作风。

      在古代的豪门,尤其是贵戚权门的亲族,那就更不可能低调的了。因为他们平日的衣食住行所代表的并不只有他们自家,还有亲房的脸面。

      就好比皇后的娘家,那可是一国之母,与帝皇平起平坐的人,她家和她家宗族如果还是平民,那皇帝的脸面往哪儿搁。

      所以皇后的父亲和兄弟,就算入不了宫当官,那也会拥有虚职爵位的诰封。

      可再怎么虚职也不可能比不过七品官吧?

      俞旼珏双眼亮晶晶地看着景赪,等着对方给他说道说道。

      景赪似是不习惯说这些事非,手握成拳头抵在唇边轻咳了两声。

      “万太后虽是皇帝生母,但她在入宫前,只是平民之女,入了宫后也无妃嫔之位,只是宫娥,生了皇子也不能留在自己身边,被当时的皇后要了去,直至她的儿子当了皇帝,才被尊为皇太后。”

      “原来是这样,”俞旼珏听得津津有味,“原先的皇后没有亲生的皇子吗?”

      “有。”景赪点头。

      ……她有皇子为什么还要去抢别人的儿子?结果最后当皇帝的不是亲子反而是养子。

      “她的皇子为什么没当皇帝?”皇后的亲子为嫡子,拥有皇位继承权的最大优势。

      景赪淡淡道:“谁活到最后谁当皇帝。”

      看来是段很曲折离奇的故事,皇家夺嫡诚不欺我也。

      “那之前的皇后呢?”俞旼珏忽然想到这点。

      景赪道:“大煦有两宫太后。”

      生母和养母……总感觉大煦的皇帝成了今时今日这般样子,和儿时的经历多少有些关系。

      “刚才你说,万然之和冯犹从小一起长大?”俞旼珏想了想那俩人的年龄,好奇道,“他俩岁数差几岁吧?”

      这俩怎么玩到一块去的?差辈了吧。

      景赪道:“冯犹五岁被拐,八岁逃脱后乞讨到兴州,被三岁的万然之所救。”

      万然之看着也就十八、九岁,就当他二十好了。这样算来,冯犹用了十六、七年,从一个流浪的小孩当上了一州之长!

      励志啊大哥!牛!

      俞旼珏皱着眉想了会,担忧道:“阿九,你觉得冯犹能和我们结盟吗?”

      “不知。”景赪摇头道,“来时倒是有着几分成算,现时倒是不知了。”

      “为什么这还能随时变?”俞旼珏瞪大了眼睛。

      “我与冯犹乃是同僚,如若他为大煦,自然会与我结盟,”景赪微敛着眼眸道,“不过方才见他,他似对我敌意很深。”

      只一眼,景赪就能察觉到对方眼神中的杀意。对方杀意一起,景赪自然也起了杀心。

      如若不能为友,此人便留不得!

      “你已经和他有过矛盾?”俞旼珏试图分析原因。

      “并无,”景赪摇头。

      俞旼珏又问:“那是他知道你要来,所以故意针对你?”

      “许是知道我会来,但我来盛京对他并无威胁。”景赪摇头。

      他蹙眉看着俞旼珏,神情似欲言又止。不过俞旼珏没注意他的表情,还在沉思冯犹为什么对景赪有敌意。

      骡车停在了一座房屋的后门。

      “诶?这是租的房子?”俞旼珏跳下骡车,四处打量着这房屋。

      “嗯,盛京繁华,客栈鱼龙混杂,我们此行人多,住客栈不方便。”景赪边说边带着俞旼珏往里走。

      这房屋就是小小的口型住宅,前后是住人的屋子,左右两边是墙壁,中间是处小院子。水井在右边,靠近水井的屋子是灶房。

      后面堂屋的前面还有一堵照壁,起了遮挡后面正房的作用。恰好给前后两排房屋作了隔断,让主人家和下人不至于在同一区域活动。

      “这是什么树?还开着花呢。”俞旼珏指着院子一角的树问景赪。

      景赪看了眼,道:“是杏花。”

      “我今晚终于不用睡在会动的床上了。”俞旼珏高举双手伸了个懒腰。

      “嗯,你先去歇息。”景赪话音刚落,就有人来带俞旼珏去看屋子,这人是跟着钱厚第一批来的人。

      “好喔。”俞旼珏在船上都没睡好,这时虽然不想睡,但却想在不会摇的床上躺会。

      钱厚这时也走了过来,等俞旼珏离开后,他和钱来就跟着景赪去了书房。

      “冯犹猜测主子会来,这些天一直在各个码头上寻人。”钱厚将他近日得来的消息告知景赪。

      “万家那小公子是从京都偷跑出来的,身边只带着一个小童。”钱来却说起了万然之。

      自皇帝要用国土换美人,京都里那些高门大族的家主就已经勒令家里的小辈不得离家,毕竟外面局势动荡,要真打起来,谁还管得了区区一个小子,就连皇帝他们都敢杀。

      而万然之竟然会在这个时候偷偷跑出来,倒真是令人费解。

      “他为了冯犹而来。”景赪坐在高背木椅上,放在书案上的手指轻点桌面。

      “听说他俩少时交情颇深,看来是真的。”钱来捋着下巴并不存在的胡子道,“万小公子倒是对冯犹感情深厚,连自家父母都不要了。”

      景赪看了钱来一眼,似想到了什么事,缓缓蹙起了眉头。

      “主子,接下来我们该如何行事?”钱厚开声请示。

      他们原本已有计划,但眼下却又突然跑出了一个万然之,这人虽是没有官职的白身,但他姑祖母是太后,祖父是武忠候,当今皇帝是他的亲表叔,莫名就成了计划的阻碍。

      “等。”景赪只有一个字。

      “等几日?”钱来有些急躁。

      他们都是习惯了上阵杀敌的将士,那有等的道理,向来只有握紧了手中的武器往前冲,在原地呆着不动那不得挨几刀。

      离皇帝接美人的日子越来越近,再等下去怕会错失良机。

      “等冯犹来。”景赪脸色深沉,眸光闪过阴鸷,“我们此次前来,从先经过的那些州郡并没有给冯犹通风报信,他不知我的来意,我要他亲自上门。”

      “主子是怎么知道他们没有暗自通信的?”钱来不明白这点。

      “冯犹不识阿珏。”景赪扫了钱来一眼,“无论是彭泰还是莫介,他们俱知道我身边有位能点石成金的大能,自然是宋合德告与他们知晓,但冯犹却不知。”

      “好像是,他们还想让俞公子给他们州郡像庆州那样也点石成金。”钱来恍然大悟,却又有了新的疑惑,“可他们为啥子要瞒着冯犹?他们不想要这盟友啊?”

      “非也。”景赪摇头,冷哼了一声,道,“盟友自然是越多越好,但他们妒忌盛京富饶,所以合力排挤冯犹,不想让阿珏帮盛京。”

      “这帮子官员……还说是父母官呢,心却这么利己!”钱来啐了一声。

      景赪没说话,敛眸沉思。

      钱来和钱厚没办法,既然主子让他们等,他们也唯有等。

      好在不过只隔了一天,冯犹已手执雁翎枪找上了门。

      那天是清晨,俞旼珏还睡的迷迷糊糊。

      他之前在船上住了好些天,这下了船一时半会的,反倒是睡床睡不习惯了。

      钱来过来禀报的时候,景赪正轻手轻脚地刚穿戴整齐。

      看见钱来,他从屋内撩起长袍下摆迈过门槛,顺手轻轻掩了门。

      钱来凑过来小声道:“主子,那冯犹带着兵器找了过来。”

      “嗯。”景赪嗯了声,整了整腰间的腰鞓,抬脚往外走,钱来忙跟在身后。

      刚绕过照壁,就看见了单手执枪的冯犹。

      景赪挥了挥手,钱来留在原地,他继续向前走。

      听见脚步声,冯犹转过身来,与景赪对上了眼神。

      “大将军,冯某冒昧前来打扰,望大将军海涵。”

      景赪扫了眼冯犹手中的雁翎枪,淡然道:“冯大人带着手中的这杆雁翎枪前来,可不像是要我宽谅的样子。”

      “知我者大将军也!”冯犹皮笑肉不笑地上前一步,道,“冯某神往大将军许久,今日特来领教大将军的刀法。”

      景赪是马上作战的将军,他的武器是战刀,也称为马刀。

      景大将军的一手战刀刀法使得登峰造极,不仅在大煦,乃至整个大陆,可谓家喻户晓无人不知。

      景赪冷冷道:“本将军的战刀只在战场上斩杀敌首。”

      冯犹盯着景赪,眼中满是怒气。

      景赪神情淡漠地看着他,眸光扫过对方紧紧握着雁翎枪的手,忽道:“冯大人如何对本将军有如此大的敌意?”

      景赪确实对这点很是费解,他和冯犹虽是同朝为官,但俩人不算相熟,且一文一武,也并无利益冲突,如何甫一见面就喊打喊杀的。

      “哼,自是为了我家然之!”冯犹冷哼了一声。

      景赪听见他对万然之的称呼,眉梢忽扬,少顷才不明所以道:“我与你家万小公子素不相识,手下将士也与之并无恩怨,冯大人可是寻错了人?”

      冯犹咬牙切齿道:“害我家然之陷入吃人沙,还为此染上了风寒,这一切与大将军脱不了关系!”

      “我才到盛京码头,万小公子已然陷在了那吃人沙里,怎地成了是我害得他?”景赪像看傻子般看着冯犹。

      “我接到暗报,称大将军不日将到盛京,为此我特地去信叫然之留在京都,怎料他偷偷跑来,而我却为了大将军的踪迹四处奔忙,疏漏了他的音讯,害得他只身陷在吃人沙中久久无人救。”冯犹越说声音越低沉,忽地雁翎枪直刺景赪眉心,爆喝道,“姓景的,你害得我差点失去了然之!”

      景赪眼眸猛睁!

      白光一闪而过,紧接着是“铮”的一声,随后,小院里已是风平浪静。

      景赪仍站在原地,脚下不曾挪动半分。

      冯犹缓缓地收回了手。

      他手中依旧握着那杆雁翎枪,只不过枪头早已被利器齐杆割断,此刻枪头就掉在他的脚边。

      “不亏是大将军,好快的身手!”冯犹将手中的枪杆随手扔到一边,冷着脸看了几眼景赪腰间的腰鞓,眯着眼道,“盘腰软剑,大将军不仅战刀天下无敌,竟连剑术也如此精通。”

      景赪淡然道:“不过是勤练罢了。”

      冯犹打不过景赪,反倒是气顺了。

      “领教了,是我技不如人。”冯犹甩手转身就走。

      “怎么?冯大人这就走了?”景赪扫了眼对方的背影。

      冯犹闷不吭声地向外走。

      景赪又道:“我家阿珏救了万小公子,冯大人连提都不敢提一句吗?”

      冯犹猛的定在原地,他转过身来,看着景赪。

      “冯大人迁怒于我,却又对万小公子被救一事绝口不提,这样怕是有失公允吧?”景赪迤迤然地理了理袖口。

      “他是你的将士,你害然之遇险,他替你救人,不过是理应之事罢了。”冯犹冷哼一声,“再者,那位公子怎地成了你家的?他莫非不是你军中将士?”

      “他不是大煦的将士。”景赪敛着眸道,“万小公子如何是你家的,阿珏也如何是我家的。”

      冯犹一怔,表情有些狐疑地上下打量着景赪,少顷试探着问道:“……你与那公子也决定双栖白头?”

      双栖白头?!

      景赪心中一震,倏地抬眸盯着冯犹。

      “你这是什么眼神?”冯犹被景赪的目光盯得莫名其妙,忽地似想到了什么,勾起了嘴角冷声道,“大将军怕是个多情人吧,只想着风流露水情,这也不怪大将军,你身为景氏血脉,又岂敢一生枕边只一人。”

      枕边人?!

      景赪缓缓瞪圆了眼眸。

      “怎地?被我说中了?”冯犹看见景赪眼中流露出的震惊,假模假样地叹了声,“大将军怕是敢做不敢当,枉为男儿郎啊。”

      说完,转身又想走。

      景赪这时总算是从心神动荡中回过了神,略提高了声量道:“冯大人,可敢陪本将军喝盏茶。”

      冯犹一顿,转回身打量着景赪。

      景赪手一扬,立即有人抬着茶几和圆凳上来,身后还跟着几人,有人双手捧着摆有茶具的托盘,有人捧着摆有糕点的托盘。

      冯犹看着安然落座的景赪,也抬脚走了过去。

      下人为俩人斟了茶,垂着双手倒退着离开。

      景赪也不理冯犹,只敛着眉眼,自己一口一杯茶,才不过几息,他已经连喝了好几杯茶。

      冯犹忍不住调侃道:“……大将军这是说多了口渴?”

      “我只是忽然想通了某些事。”景赪搁下手中的茶杯,看着冯犹道,“冯大人倒是解了我久困心中的迷惘。”

      冯犹不明白景赪的哑谜,也懒得猜,只慢悠悠地嘬着茶。

      景赪这时却不喝茶了,反倒对冯犹起了兴趣。

      “不知冯大人与万小公子这般,他家中可有异议?”

      “这事和大将军无关,”冯犹剜了景赪一眼。

      “是我唐突了,”景赪语带歉意,抬手给冯犹斟了茶,又道,“那不知冯大人家中是否首肯?”

      “冯家我做主,”冯犹挑衅地看了景赪一眼,讽笑道,“倒是不知大将军府上是否能认那公子的身份。”

      “这倒是不需冯大人劳心,我家人自是喜欢阿珏的。”景赪唇边含着笑意,心情似是很愉悦。

      冯犹嗤笑了一声,搁下茶杯就想起身离开。

      景赪也不拦着,还悠哉地给自己斟了茶,才道:“不知冯大人可见过这物?”

      冯犹这次没转身,只微微侧头扫了眼景赪放在茶几上的东西。

      只一眼,就令他停下了脚步。

      茶几上摆着一样东西,不过是成人掌心一半的大小,似铁非铁,似石非石,通体漆黑,外表看着像是一块玉佩。

      确实是玉佩,但只有半块,另一块……在他手中。

      倏地,冯犹转过身来,大踏步走回到景赪面前。

      “大将军,这江山钥怎会到了你手中?”冯犹紧紧盯着景赪。

      景赪淡然道:“它本就属于我母亲。”

      “你母亲?”冯犹皱了皱眉,下一霎缓缓瞪大了眼睛,诧异道,“老将军被陷害与前朝血脉相爱竟不是传闻而是真的?!”

      景赪坐着没说话,脸上只有淡漠的神情。

      他什么都没说,却又像是说了很多。

      “哈哈哈哈,好一招瞒天过海暗度陈仓!”冯犹仰天笑了几声,动作粗暴地坐回了原位,盯着景赪道,“怪不得宫里头那些老家伙对你这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原来他们也是为了前朝的宝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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