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风桡》公子冯河

67、进宫

　　“小妹，周礼熙，起床了，父亲让你随他一起上朝，周小妹，赶紧起床，周礼熙，起床，起床……”周言恒昨晚回来听说小妹回来了，吵着就要来找小妹，被母亲和大妹妹拦住了，周言恒当真是疼这两个妹妹，姐妹俩不在家的时候，周言恒一直安慰双亲，私下也为妹妹烧香祈福，祈求妹妹们平安归来。

　　当周梓潼回来的时候，周言恒就拉着妹妹问东问西，周梓潼困得哈欠连连也还在回应自己的兄长，还是母亲看不下去了，让大女儿回去休息。

　　这回是周礼熙运气好，躲过了自己话痨大哥的周氏关心，但躲了初一没躲得了十五，大清早周言恒就来了。

　　进宫是正事，按理说一般出去办事的大臣，回京第一件事是要进宫觐见皇帝的，但周礼熙一个小女子有没有官衔又周途劳顿，在家休息一日自是无大碍，再者说陛下早已得到情报幽州的情况，已经知晓幽州得以控制了，四皇子符荪桡也将细节禀报了父皇，周礼熙只管进宫听赏就好了，周丞相自是明白这其中道理，所以也让自家女儿休息一夜在进宫了。

　　他明白皇帝给你颜面是一回事，若是不懂得规矩那是另外一回事了，看小女儿还没起来，怕是没想起来这档子事，赶忙让周严恒去叫自己小妹起床。

　　屋内的周礼熙听见哥哥的声音，又看着银色的面具，竟有些慌乱，“我知道了大哥，我在穿衣服呢，马上出来。”周礼熙赶忙把面具藏进了柜子里，叫来荠荷梳洗穿衣。

　　刚才周言恒还在家里大呼小叫地叫妹妹起床呢，外面却没了大哥的声音。

　　周言恒看到隔壁院子里走出来一位姑娘。

　　这姑娘一身蓝衣，清冷而不自知，如傲雪寒梅般与人保持着距离，看到周言恒后，丝毫没有小女儿家的扭扭捏捏，“周公子安好。”

　　周言恒听说了妹妹带回一位朋友，想必就是这位姑娘了，忙收起自己的随意的性子，恭恭敬敬，“在下周言恒是熙儿的长兄，不知如何称呼姑娘。”

　　“那木禾。” 那木禾说完就看着周言恒，好像多说一句话要被罚银子一样。

　　周言恒倒是谈笑自如道，“木禾姑娘既是小妹的朋友，远道而来，周家自是欢迎，有什么需要和熙儿说，把这当做自家不必客气。”

　　周言恒对外一向是谦逊而温和的君子，但是十分护短，谁要是惹了他，便是激发他毒蛇又话痨的本性，不惹他的话，还是挺正常一人，人长得也英俊潇洒，京城的女子爱慕周家少爷的不在少数。

　　坦然自若，如沐春风，翩翩君子说的便是周言恒了吧，那木禾心道。

　　可是这俩人谁也没燃起激情的小火苗来，一个不知情为何物，潜心研究学问，立志做东晟最年轻帅气的文状元；一个已心系比武招亲擂台上那英姿飒爽之人，而且陆陆续续听说了她的事儿，医术无双、武艺高强……，倘若她心仪之人是男子该多好。不是那木禾不能接受女子，她爱的不是男女，让是让她心动之人，只是担心那女子能接受她吗？

　　那木禾微微颔首，“多谢周公子，我自是会将周家当成自家一样，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周言恒一愣，这姑娘脑子有猫病啊，这周家是龙潭虎穴吗？说的这么大义凛然。只能尴尬地笑了笑，只得喊周礼熙转移话题，“周礼熙，你快一点啊，父亲等你多时了。”

　　屋内，几个小丫鬟已经帮周礼熙穿好了衣服。

　　荠荷正在帮周礼熙绾发呢，周礼熙回应道，“快了，马上就好了，哎呀，荠荷，你不要梳那么复杂的发饰，爹爹等着呢。”

　　荠荷往周礼熙手里塞了个包子，“小姐，你这是进宫，第一次到大殿上仪容可马虎不得，我加快，马上就好了。”

　　那木禾和周梓潼一前一后进来了，二位姑娘认识一番之后，也帮着周礼熙整理妆容和服饰。

　　蛾眉敛黛，美目流盼，嫣红娇嫩的唇瓣，头上没有太多发饰，一个碧玉玲珑簪，配上同等材质的耳环，月牙白的牡丹云锦长裙，外面配合翠纹织锦羽锻斗篷，脚上一双羊皮小靴，好似画里走出来的仙女一样，周礼熙自是满意的，连周梓潼和那木禾看了都满是赞叹。

　　“荠荷你去让厨房带些茶水和点心到马车上去，这里有我。”

　　梓潼嘱咐妹妹道，“进宫并非玩乐，一切都要听父亲的，切不可贪玩胡闹。”

　　周礼熙抱住姐姐，“我一定听丞相大人的话，放心吧姐姐，你的乖妹妹不会乱来的。”

　　姐妹情深，那木禾看的有些动容。

　　“好了，姐姐，我先了，你和那姑娘已经见过了，你们好好聊吧。等我回来，我有好多话想和姐姐说呢，要听姐姐给我讲战场上的事。”

　　周梓潼心里一顿，面上却依旧宠溺妹妹的神色，“早些回来，父亲在门口等你多时了。”

　　“知道了。”周礼熙快步向门口走去。

　　周言恒看到妹妹的打扮，点了点头，今天倒是打扮的人模人样的。

　　他也追上去，“等等我，带我一程，正好我要去书院。”

　　“不行，我要和爹爹讲朝中大事，不是你这等草民能知道的，车上没你的地方，你自己另寻马车去。”风一般上了车。

　　周言恒哼了一声，直呼小气，却也没跟了上去。

　　“爹爹，熙儿好想你啊。” 一上来周礼熙就熊抱自己父亲。

　　在外面是威严的丞相大人，在自己闺女面前，却和宠爱自己的孩子的父亲别无两样。

　　“这么大的丫头了，还这样撒娇，这要外人看见了，还不说我教女无方，让人笑话。” 嘴上说着嫌弃，心里却乐开了话，父女间的感情依旧如孩童般亲密无间。

　　周礼熙放开了老父亲，坐到了对面，吃着荠荷为她准备的点心。

　　“你慢些吃，小心噎着。”周承德又给女儿倒了杯茶。

　　周礼熙一饮而尽，吃喝的差不多了，慢悠悠说道，“父亲，这次我进宫，幽州之灾已解，皇帝会奖赏我什么呢？”

　　周丞相暗自沉思，他自是欢喜女儿有这个本事，也担心其它的事，那就是几个孩子的婚事，自己的一子两女都到了嫁娶的年纪了，儿子还好些，主要是这两个女儿，大女儿的未婚夫婿刚刚阵亡，小女儿也即将及笄。太子掌东宫，太子母后为卫氏，不出意外太子妃会在卫家，其舅父卫途远掌兵权，卫家长女卫静怡便是那太子妃首选了。而剩下的几位皇子也都到了封王建府娶亲的年纪了，恐怕这年一过，太子和皇子们的婚事一定，朝廷又不知道是什么风向了。

　　这也是周丞相担心的事，此时外史来访皇帝还无暇顾及，等到开春时节，皇子们选妃的事就要提上日程了。

　　想到这，周丞相想要探一探周礼熙的口风是否有中意的儿郎，若是能在选妃这件事之前定下来，那就最好了。

　　熙儿回来也快半年了，皇子京中子弟也该略有所闻，为父问你，可有心仪之人？”

　　周丞相这冷不丁一问，让周礼熙脖子往前一抻，眼睛睁大，一瞬间转了几百个心思，什么情况？难道皇帝会赐婚？我有喜欢的人啊，面具男啊。她还是决定实话实说让父亲放宽心。

　　周礼熙正了正神色，说道“父亲，女儿有心上之人，此人几次救过女儿性命，若不是他，女儿恐怕都死在幽州城了，但我与他有个约定，现在还不到公开的时候。若我们之间的事水到渠成，我一定让他来见父亲。倘若皇帝在此前赐婚于我，父亲你不要拒绝，女儿也不会拒绝，我自知很多事身不由己，皇命难违。我不想让父亲为难，不想让家族受连累。但是，父亲，女儿的医术你是知道的，女儿有一百种方法全身而退，再说我还有师傅呢，我从来没见过谁比师傅武功还要高。还有姐姐，相信姐姐和我一样的想法，但姐姐与我不同，倘若储大哥还活着，姐姐嫁过去，姐姐心仪之人未必是储大哥，但是姐姐一定会把日子过的很好，夫妻定会相敬如宾，这是姐姐的本事，我姐妹二人虽然性格不同，但有一点是一样的，我们是周家人，不一定会给周家带来荣耀，但断断不会做了辱没周家门楣的事情。至于哥哥虽然在家里嘴上顽劣，未懂情事，但他也不是不懂事理不分轻重之人。所以父亲不要担心，你和母亲安好便是我们兄妹最大的愿望了。”

　　“好好，你们都是好孩子，父亲也会尽全力守护你们的，包括你们的婚事，若你们过的不好，我们为人父母又有什么意义呢，天塌了有你父亲撑着。”周丞相听完女儿这一番话，差点老泪也留了下来，做父母的谁不是为儿女着想，虽然那种借着儿女联姻的人大有人在，但周父是真心希望自己的儿女能够过的幸福。若真是嫁给了皇家，女儿愿意，自己就在朝廷中给她最坚实的后盾，女儿若不愿，就帮她逃到天涯海角。

　　周礼熙给了父亲一个安慰的笑容。

　　马车的颠簸让周礼熙涌上一丝困意，她掀开帘子，一股冷风灌了进来，临近年关，街上都洋溢着过年的喜悦，酒楼商铺挂着红彤彤的灯笼，小贩们也卖着天南地北的年货，一片喜庆，好不热闹。

　　在一片火红的街上周礼熙看到了一个火红的身影，或许感觉到了有人再看他，那抹火红转身看到了马车上向外望的周礼熙，他露出了妖艳又清澈的笑容。

　　一看是巫咸，周礼熙心里一紧，赶忙放下了帘子。

　　巫咸见状，挑了挑眉，丝毫不在意。

　　对于巫咸，周礼熙说不上来这人好坏，亦正亦邪，神神叨叨的，一想到他莫名送了自己一个方块，周礼熙就一直猜测他的用意，或许是故意借自己之手解开方块谜题？总之这人城府太深，还是远离的好。还是影子好，虽然影子也神神秘秘的，但他的真心可见，而且也愿意坦诚相告，是自己弄出的三次之约，一想到三次之约还剩两次，周礼熙就有些激动了，过不了多久就可以知道影子的秘密了。

　　“熙儿，下车了。”周丞相在自家女儿发呆，又有些傻笑，心道女儿长大了，不知道谁家的猪能拱了自家的两颗水灵灵的大白菜啊。

　　周礼熙回过神来，整理了下仪容和父亲在宫门口下了车，陆陆续续见到很多上朝的大臣。

　　周承德身为丞相，一人之上万人之下，自然很多官员都会与他打招呼，而大臣中有些人在围猎的时候见过周礼熙的，自是惊艳周家的女儿身份贵重，容貌出众，医术了得，便是做皇家的儿媳妇也是绰绰有余的，若是能嫁的自家儿子，得了贤妇，更何况有了丞相的亲家，在仕途上能帮衬些。再说周家还有那大女儿更是美名在外的大家闺秀，虽是未婚夫故去了，战场上刀剑无情的，也不是姑娘的错，于是这帮朝臣们便惦记上了周氏姐妹。

　　不要说周丞相了，便是连周礼熙都看出来他们挂在脸上的算计了，敢娶我，得有那个福气才行。不过周礼熙没有放在心里，最大的变数是在皇帝那里，就怕皇帝一个出其不意。

　　众人走进了大殿，太监肖总管扯着嗓子喊道，“皇帝驾到。”

　　文武百官跪拜，周礼熙挨着父亲旁边跪着，几位皇子站在大殿前面，刚才几位皇子看周礼熙的眼神可大不相同。

　　太子是惊艳周礼熙竟然出落的如此明艳，眼里多了一丝玩味，二皇子是感恩，四皇子眼里是深沉看不出心思，而七皇子则是一脸崇拜与敬佩，还试图悄悄竖大拇指让周礼熙看到。六皇子和七皇子不大上朝，六皇子身子不大好，五皇子与六皇子一奶同胞，一直照料六皇子，这也是陛下准许的。

　　景晔帝往下看去，平日里一片沉闷的官服中，多了一抹青翠色。

　　“众爱卿平身。”

　　“谢陛下。”

　　“显彰，这小姑娘可是你家的女儿？”

　　周丞相的表字显彰，这样的称呼足见皇帝对丞相的信任了。

　　“回陛下，正是臣的小女，周礼熙。

　　周礼熙赶紧出列再次跪拜，“臣女周礼熙拜见陛下，此次随父觐见，是禀告幽州之事，当日在幽州………,也亏了四皇子和姜公子及时赶到，救了幽州百姓，幽州的病情也得到了控制。”

　　“好，周家丫头果然有其父的风范，你说说看，想要什么封赏啊。”景晔帝本就是得到了消息，不过听周礼熙这个但是人再次提及时，还是知道了更多的细节，龙颜大悦。

　　“为朝廷分忧为陛下解难，乃是臣女之荣幸，臣女本不该恃功邀赏，可随行的士兵、大夫、医女、药童甚至路人、百姓，每个人都是奋不顾身，毫不犹豫的冲在前面，陛下若要赏赐，就赏赐他们吧，无需太多银钱，能够传达陛下爱民如子的心意就够了”。

　　听完这番话，周丞相的心放了下来，他还生怕自己女儿不知天高地厚，言语冲撞了陛下呢。

　　符荪桡也在心里笑了一下，不愧是我媳妇。

　　什么你媳妇，要是景晔帝知道你这想法，早就赐婚了。

　　景晔帝很是满意这番说辞，不居功不骄傲，进退有度，该赏的要，不该得的也不贪心，这样优秀的子女嫁入皇家或许是最大的助力，嫁给谁呢？

　　晔帝神识飘的有点远，旁边的太监看见皇帝就知道皇帝不知道想到哪里去了，忙轻声提醒，“陛下……”

　　景晔帝回过神来，这婚事急不得，别伤了臣子的心，这周丞相可是他的第一小衷心啊，二人年少相识，周显彰可是一路支持到现在的啊。

　　景晔帝满面笑颜，“周家次女，拯救幽州百姓有功，赏黄金500两，另赏赐白银一万两由你分配给其余随行人员可好？”

　　“臣女代所有人谢陛下赏赐。”

　　景晔帝这番赏赐明面上简单了些，可周丞相却猜得到皇帝的用心，“赏赐太多会寒了武将的心思，虽然这次周礼熙等人也是死里逃生，可是没有亲身经历过，在武将心里都如儿戏一般，这赏赐就不能太重了，若是赏赐些绸缎布匹、珠宝首饰，难免会让人猜疑是否要周礼熙嫁入皇家。皇帝没有什么动作，就告诉丞相代表此刻没这个想法，至于以后的事就以后再说。”

　　因此周丞相还是感谢陛下的。

　　“行了，你先退下吧，你先退下吧，老四从北澜和南苑寻得了药材，让他带你去看看八公主。”

　　“儿臣遵命。”

　　“臣女遵命。”

　　二人下去之后，文武百官继续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