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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 14 章 ...

  •   殷红衣目光一凛:“若是过去的你,我并不会答应,但你从外面刚回来,经历了生死,你已经大了,我不会阻拦,但如果这个人若是做出伤害你的事情,那我会出手。”

      嘉霁展颜一笑,目光明亮透彻,殷红衣见到嘉霁如此,又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觉得自己的孩子当真是世间第一可爱。

      嘉霁又陪殷红衣说了会话后便离开了。

      嘉霁没有回自己的院子,而是去找了程云霜,和程云霜说了将近一个下午的话,嘉霁知道自己恐怕再难回到蝶蛉山了,她心里是淡淡的遗憾,却并不后悔,世间风云变幻,命运既然将她逼了出来,那她就坦然接受,再回以重击。

      果不其然,第二日骆重光就迅速安排了嘉霁千夫长的职务。

      骆嘉霁接下了这项职务,她去了之后,发现不少人都是当时追随她卖命的人,骆嘉霁见此,嘴角勾起一抹笑,一时之间,心底的茫然也冲散了不少,她也将御风安排进了这里,在她的眼皮底下,她终究是放心的。

      骆嘉霁原本就有自己的一套训兵手段,加上她手下的这些人都算是与她生死与共的人,骆嘉霁日子过得还算顺畅。

      数月过去,波折就再次到来,王朝的人自从溃败而逃后,再也没有余力攻打过来,而骆重光北上的步伐却没有丝毫的停歇,即将秋收,骆重光终于停下了步伐,休养生息。

      但他派出自己的心腹副官继续率领几个营兵北上探查引路,而骆嘉霁也在其中,而骆重光自己。

      骆嘉霁其实并不意外,她父亲于后辈的教育上,尤为冷酷,她小时候吃过的许多苦,都源自父亲的教育,但也因为如此,她成长亦是飞速。

      副官算是看着骆嘉霁长大,见骆嘉霁年纪轻轻就能解救骆重光的劫数,他甚是欣慰。

      因而当骆嘉霁提出一些刺探敌情的要求时,副官也一般不会拒绝。

      当然骆嘉霁也不是无理取闹,她身为偃松先生的徒弟,总是希望证明自己,因而总是不厌其烦的去干最累的活。

      也可以说偃松先生名师出高徒,也可以说骆嘉霁本身聪慧,骆嘉霁所做十之七八,皆能立功,且骆嘉霁善于为手下邀功,因而她营中的人总是升职最快。

      久而久之,大家也都愿意跟着骆嘉霁去立功。

      当然骆嘉霁也不是事事都能猜对,总是有那么几次,她也疏漏了过去,而这时御风就会过来指点她。

      每当这个时候,骆嘉霁总是心绪复杂,她知道御风虽然失忆,但他博学谦虚,英俊不凡,之前在城池之中,惩治不少恶人,也帮着县丞解决不少冤案,名声大噪,不少漂亮的女子都想赠他手帕,虽被御风一一婉拒,但也足以证明他的魅力。

      虽说御风长的是嘉霁的菜,但那时她只觉得御风一张脸长得好看,她年少轻狂,可以尝试,可一见到御风聪慧至此,她反而不好出手,她的身份注定无法和来路不明且这般聪慧的人扯上牵扯。

      但情绪有时偏偏难以控制,御风总是过犹不及的关心,让嘉霁常常心烦意乱。

      当骆重光让他北上时,她其实可以将御风留下,也许留下,但阴差阳错,她还是将御风带上了。

      御风大概察觉到了什么,他没有拒绝,但也没有多说什么。

      望着俊美无俦的御风,骆嘉霁只觉得棘手,她知晓自己难以割舍,却也不知该如何对待御风。

      于御风而言,他最开始失忆也不过是想了解一下天下,而等他了解完了之后才发现自己的目光已经彻底被骆嘉霁吸引了。

      虽然他没有恢复记忆,但他知道自己从未见过如此的女子,冷静,算计且顾全大局,且前行的途中总是在替他寻找大夫,替他治好失忆,明明他们只是路途中萍水相逢的过客。

      骆嘉霁的一切都像是秘密,无时无刻都在吸引着他。

      他甚至在现在很难向骆嘉霁说出离开这句话。

      不过御风虽然没有恢复记忆,但他也察觉到自己的不寻常,他仿佛只是失去了记忆,但对于行军打仗该做什么却了解的清清楚楚,甚至他在内心深处还有一种感觉,那就是不要恢复记忆,不然如今和骆嘉霁相处的平静就会被打破,但他也知道,这个世上,不会有永远的平静,他只能希望这个时间会无限的延长。

      副官这一路上可谓是相当顺遂,甚至有城池不战而降这样的捷报都传到骆重光的手中。

      后人云,此年是王朝最后的余晖,也是久病成疾仅存的回光返照。
      这一年数年难得一见的大雪突然落下,彻底掩埋了众人前行的路。

      谁也没想到这一年的大雪会如此厚重,无论是后退还是前进都困难重重,还好副官带的人不算多,辎重也足够,不然真成了雪中的困兽了。

      他们无法前行,只能在最近的城池待着。

      这是一座投降的城池,大部分百姓因为朝廷的搜刮,全都堆聚在街头巷尾,今年的雪又格外的大,甚至不少冻死在街头的尸骨。

      副官叹息一声,嘉霁别开了目光,御风沉默不语。

      等他们和城中的掌事说完之后,嘉霁私下对副官突然说:“开仓吧,我会给父亲写封书信。”

      掌事一惊,没想到副官身边的这个小公子竟有如此决断。

      副官语气沉沉,“你想好了。”

      骆嘉霁点了点头,并将自己的想法说出,副官知道骆嘉霁主意已定,不过他想起那些饿死的百姓,又开始长吁短叹。

      骆嘉霁没再管副官,而是去前面帮忙。

      过了几天,城中的情况明显改善了许多,其中骆嘉霁也遇到许多麻烦的事情,但她也不是一个善茬,费了些心思对付过去了。

      等骆嘉霁刚忙完城中的事,骆重光的回信也来了,一起来的还有骆重光派来的补给。

      骆嘉霁读完信,信中让她去执行一个任务,距离城池不远有一个老先生,这位老先生是骆重光的恩人,骆重光让骆嘉霁带一些东西去见见老先生。

      当然这只是写在信上的东西,嘉霁知道以他父亲的性格,哪怕这位老先生真是父亲的恩人,父亲也不会让她在这个时候去见,除非这个老先生能在某些地方帮一帮父亲。

      果不其然,当嘉霁带人见到老先生的时候,老先生将一份京城的堪舆图悄悄给了嘉霁。

      嘉霁留下食物和厚重衣服,去帮老先生打一些避冬柴火。

      打柴的时候,御风走到了嘉霁身边,嘉霁一愣,御风说:“此地离京城不远,若是久留,恐怕会引来京城的人。”

      嘉霁一愣,她可能安逸已久,竟然忽略了这件事,她立刻加快了速度。

      但走到路边,她见到了一个“熟人”-吕朔。

      吕朔背着一把重剑,像一堵厚重的墙,拦住了两人的去路。

      骆嘉霁脸上的表情凝固了,御风挡在了骆嘉霁的面前,见到这一幕,骆嘉霁心底像是充盈着什么未知的东西。

      那让她浑身冰凉的情绪短暂的退下,是祸躲不过,她将背后的柴火放下,抽出了剑,走到了御风面前,御风声音有些低:“这人不是等闲之人。”

      骆嘉霁知道哪怕是他们两人出手,都不会有一丝胜局,但若是躲在御风身后,那就连她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御风的武功不如她,骆嘉霁:“这是来找我的,我注定逃不过。”

      御风听出了骆嘉霁的意思,他握紧了剑,脸色明显有些冷白。

      骆嘉霁回去之后虽然没有疏于练剑,但这几个月也弥补不了她和吕朔的差距。

      而在这个地方,她无处可逃,一时之间,刀光剑影。

      骆嘉霁甚至有些恍惚,她从未想过自己的身上会流出这样多的血,也从未想过御风会挡在她面前,她看到御风的后背上冒出突兀扎眼的剑尖。

      她听到吕朔沉稳的声音下是一声难得的叹息,仿佛是在对御风说这句话,又仿佛是对缥缈的风:“你身份非比寻常,为何为一个外人如此。”

      嘉霁没懂这句话,她不知道为什么吕朔能说出“身份非比寻常”这几个字,或许她可以想到,但现在的她绝不想深思。

      她不记得后续发生了什么,就记得御风让她别睡,她嘴里被塞了不少的药。

      迷迷糊糊她听到御风对她说:“我原来真的喜欢上了你了,我知道你也喜欢我,你要是想知道为什么我喜欢你,就别睡。”

      骆嘉霁手下的人见到御风抱着骆嘉霁回来的时候,心里皆是一梗,两人几乎成了血人,老先生见此,赶忙说,三里之外有一个道观,里面住着一个神医,只是这神医脾气古怪,未必能治,但也只有这神医有一线希望。

      御风咬着牙简单包扎了肩膀的伤,就立刻抱着嘉霁动身,雪天路难行,他们用尽最快的速度,途中御风催动着内力,为嘉霁保暖,一直在和嘉霁说话,生怕嘉霁睡过去。

      等到了道观之后,道观的人说神医入冬的时候搬上了峭壁,在等一种花开,估计还三四天才能下山,御风知道骆嘉霁等不到那个时候了。

      他咬了咬牙,说:“我上山去找神医。”

      其他士兵也是这个打算,但他们说:“御风,你一路上来的太过艰辛,这件事交给我们吧。”

      在其他人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御风才察觉自己已经隐隐的体力不支,他知道这些人都是忠心的人,御风咬咬牙,将寻找神医这件事交给他们。

      两个士兵去寻找神医,御风并没有直接等待,他封住嘉霁身上的穴道,命令这些人看好嘉霁,不要让任何人接近她,接着御风去查探一番道观。

      这毕竟是神医居住过的地方,有不少药材,就像和嘉霁相逢的深山一样他无师自通一般,立刻想到了该怎么样去做才能延缓嘉霁的性命。

      他挑挑拣拣,慢火细熬,等熬完药立刻去给嘉霁喂上。

      御风废了许多功夫,终于让嘉霁服下,嘉霁脸色明显有了一丝血色。

      还没等御风放松,前去寻找神医其中一个士兵回来了。

      士兵失魂落魄,说是没找到任何人的踪迹。

      御风听后,不顾自己的伤势,孤身前往深山。

      深山和其他地方不同,这里的雪更是厚重难行,若是御风没受伤,在这里还算轻快,但御风毕竟是伤了一路,他只觉得寸步难行。

      他想起道长说的是悬崖,他那些若有若无的记忆再次冒出,他感觉到什么地方会产出神医想要的花。

      他的记忆从未让他出错,这一次他依旧赌上这一把。

      他淌着雪,一步一步,用尽身上所有的力气,不知走了多少步,他觉得肩膀一片温热,他知道是伤口崩裂,但他无法停下,他必须要找到神医,他想起嘉霁的脸,想起嘉霁所做的那些事,他希望嘉霁笑着活着。

      他只觉得浑身发烫,吐出的呼吸却带着一丝寒,就在恍惚之际,他见到一个穿着狐裘的人,他虽然不记得了,但他觉得这人一定是神医,狐裘男人明显有些失措跑了过来见到御风御风只留下一句话:“救她。”

      骆嘉霁醒了,她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只觉得醒来的时候浑身酸软,甚至有些虚弱。

      周围的士兵见她醒了,都十分惊喜,一人将过来的艰辛说了一番,其中着重说了御风当时不顾自己的伤去带嘉霁来道观,寻神医,至今未醒。

      嘉霁脸色苍白,她想起来御风对她的心意。

      其实这一路上御风对她说了许多,她纵然昏昏沉沉,但并不是失去意识,她在甚至在放纵自己的心,在御风的话中,她寻找到活下去的渴求。

      其实在吕朔最后一击之前,骆嘉霁甚至想,就这样也不错,其实她很不喜欢这样的生活,于外人而言,她是骆重光的独子,于手下而言,她是谦卑有礼的小公子,于老师而言,她是聪慧好学的游子,但实际上,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一切都不是她。

      当她扮成男孩开始,她就像带上一层无法摘下的面具,周身只剩下谎言,但她还过于聪慧,知道谎言之后,只会是更漫长的谎言,她已经不记得为了这一层谎言,她付出了多少,她只记得,在学会更多的知识之后,窥探到那些千百前的先贤时,她只觉得自己太过疲惫,她更想找一个谁也不认识自己的地方,做她自己。

      不过她更清晰的知道,这比她不是女孩还不能实现,她无法逃离。

      死亡也许会将一切的真相昭示,她也不必再背负沉甸甸的痛苦。

      但御风却唤回她对生命的渴求,御风知道她的秘密,却依旧为她挡住风霜,从阎罗手下抢人,或许终其一生,她再也不会遇到第二个御风,她要活下来,她要听御风亲口和她解释,为什么挡在她面前,为什么不顾自己还要为她输送内力,以及为什么……喜欢她。

      “御风呢?”骆嘉霁想清楚之后,慢慢开了口。

      周围士兵对视一眼,不知沉默了多久才说:“神医说,御风是他的哥哥,御风差一步就死了,神医就将他哥哥带走了。”

      仿佛一盆雪水从空中生生泼到骆嘉霁的脸上,她原本就煞白的小脸瞬间更苍白了,她忍住心里的痛苦:“那你知道他们去哪了么。”

      “京城。”

      骆嘉霁握紧了拳头,不知过了多久,她疲惫的说:“我想休息了。”

      一个士兵端来蔬菜汤:“小公子,你一直没有吃饭,神医嘱托一定要好生休养。”

      骆嘉霁看着这碗汤,她叹息了一声,缓缓喝下了。

      她在道观养了一段时间的伤,等伤养好之后,她回去和副官汇合,骆重光的信再次传来,骆重光让嘉霁赶往京城,去找一个女人—独孤月照。

      骆重光信中说,他一直不相信独孤月照暴毙,他认为独孤月照一定活在某处,他在京中有探子,让她去查明这件事。

      独孤月照,这四个字几乎充斥着骆嘉霁的童年。

      殷红衣曾经是独孤月照的侍女,而骆重光则是独孤月照路边救下的一个少年。

      骆重光少年便桀骜不驯,却颇有义气,身边有三两个狐朋狗友,一次犯了小人,被人整治,若不是独孤月照路经此地,骆重光就要死在大狱之中了。

      身为骆重光的救命恩人,骆重光自然对独孤月照与众不同,甚至还扬言娶独孤月照。

      但独孤月照却戳破骆重光心里对她只有感激之情,骆重光真正喜欢的是她身边的侍女殷红衣,殷红衣并非一般的侍女,她自幼跟在独孤月照身边,容貌出众,颇有见识,能力出众,她性格泼辣随性,同骆重光几次结成冤家,最后却总是一起遇到麻烦,不得已联手解决麻烦。

      骆重光被戳穿了心思,还没等说上什么,独孤月照入宫为妃的圣旨就下来了。

      独孤月照似乎并不意外,她对骆重光说:“若有朝一日你入京,就去一去身上的煞气,留一丝仁慈。”

      并问殷红衣:“你愿留下么?”

      殷红衣泪眼婆娑,终究是辞别了独孤月照。

      当年的骆重光和殷红衣皆不懂,但数年过去,骆重光率兵即将攻入京城,独孤月照的这句话,就时不时的在骆重光和殷红衣的耳边响起。

      独孤月照,这个名声传遍天下的女人,在年少时就如此高深莫测,令人无比的好奇。

      嘉霁养好伤的时候已经是雪水已经化了,她走到京城的时候所用的时间并没有多长,只是当进了京城时,才发现京城和她想的完全不一样,明明父亲的人已经占据大半江山,但似乎京中依旧载歌载舞,奢华无休,只有路边数不清的乞丐才能看出一丝困苦的端倪。

      她手下人也好奇,打听才得知原来皇帝一旦听闻不好的事,就会斩杀传来消息之人,一旦有好事,便会打赏,以至于朝廷之上,报喜不报忧,恐怕久在深宫的皇帝,并不知道王朝的江山已经快被蚕食干净了。

      不过这些都和嘉霁无关了,一个懦弱的皇帝,未来已经注定好了。

      她唯一的目的是调查独孤月照,独孤月照十年前暴毙,可惜当时宋皇后极度厌恶独孤月照,独孤月照身边的人早不知去向,嘉霁废了不少手段才找到了当年皇宫之人。

      那人说独孤月照当日去见皇帝时气色还好,着实不知为何暴毙。

      至于尸体则放在专用的陵墓,待帝王归天后,再合葬。

      当嘉霁找到这处陵墓时,开棺发现里面果然有一具尸骨,经仵作查验,便是独孤月照,嘉霁叹息,她在这一路已经搜了不少证据,她已经隐隐对独孤月照暴毙有了一定的猜测,见到这副尸骨,她已经更确认了。

      独孤月照并非自然而亡,她是中毒而死,还是慢性的毒药。

      独孤月照其实是个有野心的人,她足够聪明,却偏偏太过自信,多年恩荣以及政务上的掌控,已经让她野心空前膨胀,但不巧皇帝头疾好了太多,身体养了回来,在宋皇后的谋划下,皇帝发现了独孤月照的野心,皇帝纵然懦弱,但他毕竟是王朝的天子,已经掌控王朝数十年,独孤月照能力纵然出众,也不是皇帝和背后宗族的对手。

      一碗毒药,终于夺走了独孤月照的性命。

      当嘉霁准备离开的时候,她察觉有人也在调查她,她知道自己的行动虽然小心,但未必隐秘,她原本想不管,却收到一人的来信。
      信上内容很简单,久闻大名,特此相约,甚至连署名都没有。

      但字迹如此的熟悉,她平静的心再次起了波澜,这是御风的字迹。

      周围人劝她不要去,因为除了这封信之外,还有几个御林军守在这,他们有本事解决这几个御林军,让嘉霁离开这里。

      嘉霁有本事逃走,但看着熟悉的字迹,嘉霁决定赌上一把。

      嘉霁赴宴时,神医率先见了嘉霁,他单刀直入:“你在调查我母亲的尸骨。”

      嘉霁脸色一白,神医竟然是独孤月照的儿子,而她没记错,神医临走前说御风是他的哥哥。

      嘉霁压制住心底的情绪,慢慢道:“毕竟谁都好奇这般传奇的女子为何而死。”

      神医:“若是其他人,我自然不会让她离开京城,既然你曾经是哥哥一心想救的人,我不会计较,但我劝你,你没有这份运气和他在一起,这是我对你唯一的善意。”

      神医其实并不知道嘉霁的身份,出门在外,嘉霁自然有一个假身份,嘉霁的假身份是一个镖师的儿子,神医替嘉霁治病,自然知道嘉霁是女子,神医见多识广,自然不会去多说嘉霁女子的身份。

      “御风呢?”嘉霁只关心这一件事。

      神医的表情一瞬间难以遮掩,像是觉得不忍,又像是觉得遗憾,他只说:“他恢复过去的记忆了,只是他不记得你了,更准确的说,他失忆的那段时间发生的事他都不记得了。”

      嘉霁心冰凉一片,她以为在知道御风真实身份是她今日最难受的时候,可现实再次给她重重的一击。

      未来脱离她的掌控,要去见的人是御风的过去,亦是御风的未来,却永远都不再会是御风。

      御风恢复了记忆,却独独忘了失去记忆时发生的一切,他有自己原本的身份——独孤月照的长子萧原州,王朝的三皇子。

      独孤月照曾诞下三子两女,长子据闻在出兵时身受重伤,至今仍在养病,次子归隐山林,幼子早夭,两位公主都在去年嫁人。

      如今嘉霁见到了独孤月照的两个尚在人间的孩子,一个是御风,另一个则是那位神医。

      嘉霁虽然浑身冰凉,但气笑的同时又觉得命运的离奇。

      忘记一切的萧原州邀请她的目的,自然也是在问她为什么调查独孤月照的事情。

      嘉霁忍住复杂的情绪,将调查的一切说了出来,当萧原州知道自己的母后是中毒而死之后,他一副不可置信,而神医说:“我其实隐隐就有这个想法,只是他替我证实了。”

      萧原州听见自己的弟弟也这样说,他眉毛拧得很紧,手里的茶杯差点捏碎。

      过了许久,他终于恢复了过来,萧原州并没有为难嘉霁,他十分礼貌,她在萧原州身上读到了什么叫翩翩公子,但她也知道,这样的人,注定在皇权的倾轧下得不到真正的胜利。

      原本嘉霁可以立刻离开,但她留在了这里,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甚至觉得自己可能疯了,她是骆重光的独子,一旦身份暴露,等待她的只有一个结局,可偏偏她不甘心,用这一场豪赌来赌萧原州恢复之前的记忆。

      可惜嘉霁失败了,两日的时间嘉霁用了很多办法,但萧原州只温润有礼的关心她,这种关心如同掺了毒的的蜜糖,只能远望,却不可能真正的一口饮下。

      相处了两日,嘉霁能察觉到,萧原州和御风就是一个人,御风也在外人面前也是温润的,而在嘉霁身边,御风有时候会因为失忆有一丝迷茫,但真当嘉霁问起他的时候,他会努力遮掩眼底的迷茫,那时嘉霁会说,若你一直想不起来,那就一直留在我身边吧。

      御风内敛的笑了笑,却永远顾左右而言他,不会给嘉霁一个回复。

      萧原州也是温润的,他以待客之礼很好的照顾着嘉霁,对她和她的人可谓是体贴细致,大部分时间他愿意陪嘉霁说上几句,而极短的时间,他会失神,那时他眉间有来自皇族的压抑和痛苦,以及对未来的怅然。

      甚至嘉霁还有一瞬间的错觉,她认为萧原州还记得过去,但随后她自己都被这荒唐的念头气笑了。

      若萧原州恢复了记忆,他就该知道自己的是骆重光的独子,他就算再善良,以他的立场也不会让她离开。

      她在萧原州的府上待了小半年,一直等到粮食收获之前,这段时间,嘉霁见证了萧原州的处境,也帮过数次萧原州应对宋皇后的计谋,一致被萧原州认为是挚友,但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更不知自己是女子。

      骆嘉霁在收到父亲的信后,她选择了辞别,她觉得内心有什么碎裂了,她知道父亲为什么这么催促,因为父亲决定北上攻入京城了。

      果不其然,骆嘉霁回去之后,不过两个月,他们已经攻到了京城,此时已经没有人能阻挡骆重光了,入主京城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当骆嘉霁步入皇宫的时候,皇帝和诸多皇子被一场大火困在楼宇之中,谁也不知道这场火从何而来,只知道王朝大半的血脉付之一炬。

      骆重光进入京城的时候甚至有一瞬间的迷茫,他究竟是攻打大京城的,还是来救火的。

      漫天的大火之中,似乎将一切烧灼殆尽,但一片火海之中,似乎走出来一个人,这人走得不算平稳,但却并不惊慌,在一群逃窜的宫人之间可以说是格格不入,他本人甚至可以说得上恍惚,但嘉霁却捏紧了身下的缰绳,走出来的这人正是萧原州。

      萧原州浑身狼狈,他脸颊上不知是谁的血迹。

      骆重光也见到了萧原州,他脸色并不算好,他问嘉霁:“你之前在京城待了半年,知道这人是谁么?”

      骆嘉霁只能说命运的巧妙,之前萧原州还是御风的时候,他总是在外的时间多一些,根本没有和骆重光以及殷红衣碰上,不然那时御风的结局就已经注定了。

      嘉霁说:“是独孤月照的长子,萧原州。”

      骆重光对嘉霁说:“果然,押走,他算是恩人的孩子,不要押到牢房,等我搞清楚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我会再见他。”

      就算没有骆重光的话,嘉霁也不打算将萧原州押到牢房,但萧原州明显神色恍惚,当骆嘉霁派人将他带走的时候,萧原州也没有太大的抗拒。

      攻入京城之后,无论是骆重光还是骆嘉霁,都十分的繁忙。

      京城的势力盘根错节,有残存的皇族,还有势力庞大的世家,哪怕是攻入城中的骆重光,对待这些士族,也十分谨慎。

      骆嘉霁也在骆重光身边忙前忙后。

      他们用了不少手段,骆重光终于在京城站稳了脚跟,或者说,他终于成为这个王朝新的主人。

      而骆嘉霁也得知大火那日可能发生了什么。

      大火那日,骆重光的军队攻入了京城,宫内的皇帝宫妃想要弃城逃跑,皇帝身为皇宫的主人,自然知道皇宫的密道,他们正带着一众人想从密道逃跑,而后火就燃起来了,无人能从密道之中逃跑。

      逃跑的皇子宫妃以及皇帝,皆在这场大火中死亡,活下来的只有萧原州。

      骆嘉霁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她心道若这真是事情的真相,那萧原州做出的事可谓是惊世骇俗,皇帝既是萧原州的父亲,也是君王,萧原州这一手,直接将君臣夫子的纲常上扔在地上。

      无论是京中的世家还是那些清贵的士族,都不会饶过萧原州。

      想到这里,骆嘉霁去见了萧原州,萧原州已经在嘉霁找的别院待了小半个月,他照比上次在皇宫见面明显好了许多,就连眼中也多了一丝神光,但整个人都是麻木的,只是趁着日光,懒散的看着书。

      骆嘉霁换了一身装束走到了萧原州一旁,萧原州见到了骆嘉霁的这束装扮,他一愣:“许久未见,你这是?”

      骆嘉霁没有多说,直道:“机缘巧合。”

      萧原州并没有深究,他只是浅笑了一下:“我一直想到我们会怎么见面,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情形,也好,反正我也没有多长时间了,还能见见故人,甚好。”

      骆嘉霁心在隐隐作痛,萧原州是个聪明人,只是他一贯性格软上一些,果然他早就料到自己的结局。

      骆嘉霁说:“皇宫的那场火,真的是你。”

      萧原州似乎并不想在骆嘉霁面前多谈这件事,他只是说:“是我又如何,不是我又如何,我是前朝的皇子,骆重光也希望这件事是我所做,毕竟这样他做皇帝更光明正大了些。”

      的确,世人皆知骆重光一直想称帝,但还需一些人的“劝诫”,毕竟天下人的眼睛在盯着京城,哪怕是骆重光也需要一定的理由。

      而萧原州相当于自毁前程,骆重光只会乐于其成。

      骆嘉霁心里极度压抑,她离开了这里,等回到住处,她不知待了多久,骆重光传唤她,她去见了骆重光,骆重光正在看一些奏折,骆重光见骆嘉霁来了,骆重光给骆嘉霁倒了一杯茶,骆重光问了问骆嘉霁怎么看待这京城。

      以骆嘉霁对骆重光的了解,她知道父亲这是在考验她,她将自己所想说了出来。

      骆重光停了嘉霁的回答,十分满意,叹道:“若那些人有你一半的聪慧,我也不至于如此忙碌。”

      骆嘉霁知道骆重光说的是那些世家和旧士族,她遗憾道:“若他们有我一半的聪慧,王朝又岂会是过往的模样。”

      骆重光见骆嘉霁这副自信的模样,他失笑:“你这副样子,也不知随谁了。”

      骆嘉霁:“我是父亲的孩子,你说呢?”

      两人已经许久没有交心,骆重光:“是啊,我年轻的时候,甚至觉得我能将天下捅个对穿,可惜还是年轻了。”

      骆嘉霁想到骆重光由南到北,可不是将天下捅个对穿:“可父亲做到了,这天下已经是父亲囊中之物。”

      骆重光看着骆嘉霁:“若不是你们,我做不到。”

      骆重光是个念旧的人。

      骆嘉霁心一跳,她想起一个问题:“父亲,我想知道独孤月照是个怎样的人?”

      骆重光不知骆嘉霁怎么突然提起了独孤月照,但既然嘉霁问了,骆重光思索说:“她是一个看似美好单纯的人,但实际上心思通透,而她容貌出众,兼之这样的性子,端的是举世无双。”

      骆嘉霁有些了然:“难得在父亲口中听到这般夸赞,难怪这么多人爱慕独孤月照。”在独孤月照没入宫之前,就有不少人追逐在独孤月照的身后。

      骆重光失笑了一声,继续娓娓道来:“当然这只是她的表象,大部分人只会被她这样的表象欺瞒,他们都认为独孤月照在未来成为自己的女人,实际上她太聪慧了,也图谋太多,这些人无法承担独孤月照的野心,她想要的只有至高之位,她想得的只有一人之下,亦或是万人之上,国师曾言凤凰命,可国师不过是个贪财的小人,让国师这样说,以独孤月照的手段,也不是做不到。”

      骆嘉霁彻底被骆重光的话惊到了,明明骆重光对独孤月照极为重视,不然骆重光也不会让她去查独孤月照的死因。

      “可这样的话,那岂不是和传闻完全不同。”嘉霁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传言有时是无风不起浪,有时却是莫须有,我虽然不喜欢独孤月照,但我很敬佩她,不是所有人都会为自己的野心做到她那一步,而你须得仔细判断,才能明悟真相,说起来萧原州也是独孤月照的儿子,有道是儿肖其母,若是独孤月照的儿子,点起这一把火,倒是不意外。”

      骆嘉霁听后久久不能言语。

      过了几日,骆重光在众人的劝说下终于成为了皇帝,登基大典之上,骆重光登上至高之位,殷红衣为皇后,骆嘉霁封为太子。

      封王的那一天,骆嘉霁终究是和萧原州相遇了。

      其实骆嘉霁早就知道了,这一日注定会到来,只是她的心是刻骨的疼。

      她忘不掉那个犯错时总是提醒她的少年,忘不掉那个带着他求生的少年,忘不掉那个一直在她耳边喃喃的少年。

      萧原州见到骆嘉霁的时候,脸上是不可置信,他麻木的脸上多了一丝难掩的裂痕,随后他目光冷淡,带着极力压制的嗤笑:“原来这一切都是你的计谋,真不愧是太子。”

      听到这句毫不留情的话,骆嘉霁别过了头,今日的天气格外的好,万里无云,但骆嘉霁的心却一片冰凉。

      她深爱的少年终究是死在一个救她的雪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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